畸形天堂

　　五 头部连体双胎

　　一个穿着像马戏团小丑那样条纹衣衫的人从书架后的廊道往前走——随着他的身体出现在书架尽头，另一个人却露了出来，那个人简直像和他靠背粘在一起似的，因此只能倒着走。
　　后面还有一对，总是拥抱着的兄弟。他们倒像是感情很好，总是拥抱在一起，中间的两只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并排走着。他们穿着非常挺括的黑白燕尾服西装。
　　倒着走的那对兄弟穿着颜色相反的条纹西装；他们想要面对着“我”，只能像队列的士兵一样，滑稽地原地转个弯。
　　“我们是泰国连体双胞胎兄弟。”穿着红白条纹的哥哥说，然后他们像陀螺似的原地打了个转，穿着白红条纹的弟弟从背后转过来：“如你所见，我们的头连在了一起。”
　　“但是我们只有很少一部分的后脑勺是粘连的，我们的脑组织和硬脑膜都很完整，但是颅骨有一部分融合了。”
　　“如果硬要手术分开的话，可能会在脑子上留个大洞，最终感染而死。”
　　“于是我们的父母就没有选择将我们分开。”
　　“你们的意识也是分开的吗？”
　　“当然，我们只能控制自己这一方的躯体。”
　　“从任何意义上来说，我们兄弟都是独立的灵魂——除了我们躯体相连。”
　　“我”忍不住卖弄：“我听说过似乎在中东地区的某些人中，生下连体双胎婴儿的人比例高于其他地方的人群，而且，虽然同卵双胞胎以男性居多，但连体婴儿中，女孩却占更高的比例。”
　　对方道：“我们羡慕现在的孩子们——由于人类的神经系统是逐渐发育的，在你们的时代，对于仅有颅部相连，而且脑部结构发育完整的婴儿来说，越早手术，越利于她们后期的发育和恢复——医生会分开她们头部的皮肤和血管，用水球扩张器扩充她们的头皮，用人工材料再造颅骨，她们甚至未来可以成为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的人。
　　——她们不用再上这儿来了。
　　她们以为她们不过是婴儿期做过大手术的人罢了。”
　　我转向那对穿着燕尾服、并排站着，手搭着对方肩膀的兄弟，他们有一副亚洲人的面孔，但是脸长、嘴唇很厚，皮肤颜色很黑，很像现任泰王的样子。
　　“你们是泰国人？”
　　*

　　六 【脐部连体胎】
　　*
　　“我们出生在泰国。”哥哥昌说。
　　“但其实我们连接的地方很少——只有肚脐那一部分，我们的手脚、头脑都是好的。”弟弟恩道。
　　“我们先被召入泰王的王宫，给外国使者展示。”
　　“我们长大后，被签在一个英国经济人的名下，在波士顿马戏团做了杂技小丑，出乎意料，还大受欢迎。这让马戏团经理亨特和我们都大赚特赚。但是，渐渐地，我们厌倦了被人当成小丑看的命运。这很伤自尊。
　　于是我们用这笔钱在新大陆买下来一个庄园，并且娶了一对贫穷又相貌平平的白人姐妹。——这倒更少因为我们是怪胎，倒更多因为我们的亚洲脸孔。我们各自生了十个和十二个孩子。每个孩子都很正常。”
　　“你们的意识也是分开的吗？”
　　“当然，我们只能控制自己这一方的躯体。但是，我的哥哥昌酗酒，他在终日沉浸在杯中多年之后，终于中风而死——
　　这也腐蚀了我的身体，——医生强行给我做了分离手术。但是败血症感染了我，三日之后，我也死了。”
　　“我”感叹道：“这真是神奇、连体双胎是单绒毛膜囊+单羊膜囊而造成的，就相当于其实一开始发育成他们二人的，实际上是同一个受精卵细胞。
　　只是这一颗受精卵细胞，又分成了两份。
　　只是这两份分开的时间，并没有正常的同卵双胞胎那么早，因此，他们的胎盘共用一个，他们的羊膜囊也只有一个，他们像是因为空间不够而重叠、融合了的两个人类模型。
　　但是从DNA的角度上，他们的遗传信息其实是完全相同的。
　　在同一个身躯里，却不得不装下了两个灵魂。
　　看来，人类的‘灵魂’，确实只不过是DNA的副产物。自私的基因比灵魂更加强硬。”
　　突然，周围本来是平静、整洁的图书馆建筑，突然亮起了报警的红灯和刺耳的火警声。
　　“该死，它要来了！”
　　“什么？”
　　“你要知道，这里是畸形的天堂，你不会总是那么幸运，遇到智能非常接近你们‘普通人’的畸形。——神经系统，也就是你们所以为的灵魂的存在，和其他器官一样，也可以发育畸形——不，不如说，神经系统由于其复杂性，更加容易畸形。”
　　周围的书架、建筑，如同人世间平静而稳定的“天堂”世界全部消失了，周围变成蠕动的肉壁，世界开始变得模糊和暧昧，仿佛我们落入了什么血淋淋的生物的腹部。
　　“它要来了！”

　　*
　　七.更加广泛的连体胎儿【双臀连体胎儿】
　　*
　　“看！”
　　“我”顺着21三体天使的指引，沿着蠕动的肉壁往上看去——一张巨大的人脸！好像从血肉堆中浮现出来。
　　他虽然也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两个耳朵，但……好奇怪！
　　他的头像是弗利萨那样很大很大，还像沙鲁一样分成两个，像是两个大蘑菇——或者是图坦卡盟带着黄金的假发。
　　（解释：双臀连体胎儿是两个脊柱从胸骨以上开始融合，在颈椎处彻底融合成一个，你会看到婴儿有一个特别大的、外星人似的头。因此他会有一个融合的大头，前面似乎有一张很怪的“脸”，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和一个嘴，两个耳朵，——但他背后还有两个耳朵。
　　这时你才发现，他的“脸”是由两个婴儿的脸融合成的！）
　　“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双臀连体婴儿，由于神经系统的结构太失常，往往没有形成‘普通自然人’的意识——
　　你所在的空间将是混乱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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