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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奈何
逐水草而居,随日月山河而眠,如此甚好…
一日清晨,哥舒朗在河边取冰,天气渐暖冰层也不如往日坚不可破,费不了多少功夫便盛满了铜盆。耳边传来怯怯的鸟鸣声,枯黄的草地也生出了紫色的小花。
他进来时顾离还未醒,只等在冰块在火炉上融化,水汽升腾之时才会叫醒他。
之前入冬来的突然,住所来不及收拾,哥舒朗便将牲畜迁去了别地,避免大雪冻死牲畜。顾离才有地方暂居,如今行装收拾俱全,跟着族人迁移至此,也怕引得别人怀疑,只能住在一处。
顾离的睡眠极浅,稍有响动便会惊醒。如今坦诚相对,他们两个大男人抵足而眠,在这方寸之地也是实属无奈之举。可于他便如烈火烹油,彻夜难眠。
而哥舒朗就是没心没肺,刚躺下不过片刻,就梦会周公。在梦中还会说胡话,哥舒一族推行汉制已久,可梦中喃喃自语之时,还是叽里呱啦,顾离便踹他一脚,然后又自切换语言,只不过先前所说,也已经翻篇了,听不全他梦中所言,又急的顾离抓心挠肝!
不过半月,顾离的眼圈肉眼可见的黑了起来……
等水气蒸腾之时,顾离才悠悠转醒,洗潄完毕仍是一脸憔悴疲惫,小狼围在他的脚边打转,他随手捞起小狼的后颈皮,仔细端详了起来,眼睛上的蓝膜已经褪去,露出碧绿色的眼睛,口中也长出了尖尖的小牙,长大了,要见荤腥了。
“它的眼睛是绿色的,跟你的眼睛一模一样。”顾离给哥舒朗看。
哥舒朗接过小狼,将自己的鼻尖抵着小狼湿漉漉的鼻尖,小狼伸出舌头,刺挠的舌头舔着他的鼻尖,哥舒朗笑着,又挠了它圆滚滚的肚皮,才把它放到地上。
平日里所喝都是羊乳,如今添了一些肉丁,便一头扎进饭盆里,哼哧哈哧的吃起来,吃相实在不雅,像是撕咬拉扯,嘴里发出低吼,嗷嗷的咆哮声,便跟漏斗似的,左右两边撒出来不少。
顾离狠狠拍了一下它的屁股,发出委屈的呜咽声,才老实了许多。
到了诺鲁孜节人们会举行盛大的庆典,少年们更是期待这一天的到来。放牧的生活本就无趣,平日里最热闹有趣的就是诺鲁孜节上的马术狩猎比赛,是难得的人们放下平日琐碎的轻松时光。顾离从未有过这样热闹的消遣,还是忍不住去凑这趟热闹。
那小小的羔羊被众人抢夺,如同狼群狩猎游戏一般,抛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引得所有人的目光,相互追逐挥斥,最后抢到羔羊的就是优胜者。
? 游戏中的一点波澜都可能成为推动他人命运的转折,少年们皆在场上驰骋着英姿,围绕着那个夺目的中心就是哥舒朗,只是在一旁远远的看着,顾离都会觉得很开心。
少年们驾马疾驰抢夺小羊,场上尘土飞扬,顾离被人群挤到最前围观。哥舒朗屡屡获胜,下手果敢勇猛。突然一声嘶哮的马啼声传来,一匹烈马挣脱了绳锁,直冲入人群!
马匹未上鞍具仅有一副马疆绳系着,横冲直撞。马群受惊一时之间不受控制,已是人仰马翻,烈马撞倒了栏杆,跨过人墙,冲起前跨就要踏下!
哥舒朗看清了那个的身影,心下一沉,眼角欲裂。
“顾离!!!!”
一个仿佛踏破虚空的黑影生生撞翻了将要落地失控的马,捞起了差点命丧马蹄之下的顾离。马儿扬着前蹄一阵颠簸,终是放弃了挣扎变得服贴起来。
“你个要命了吗?为什么不躲开!!!”哥舒朗如此失态,真是少有。
顾离直视着哥舒朗的眼睛,神情十分淡漠,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他。许久这样的注视仿佛穿透了他的灵魂,看穿了他。
“是你啊?哥舒朗……”
顾离在赌,赌他会不会救他,是不是跟他一样重生了?他赢了……
他并非听不懂胡话,只是哥舒朗在所梦中呢喃的,竟是他的名字,上一世哥舒朗也曾教过顾离用胡语如何念自己的名字,他一直都记得!
还有哥舒易此去统叶护部,居然可以全身而退。让他不得不怀疑,因为上一世的哥舒朗并不会救他,他向来清楚这一点。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哥舒朗别过头去不敢再看顾离。
两人乘着马,一前一后,贴得极近,顾离能听到他骤然加快的心跳声。
行至河畔,顾离纵身下马,哥舒朗连忙跟了上去,伸手想拦住他,可还未触到他的肩膀。便被他回头一掌击倒!他不死心又上去纠缠,顾离未防备,便被他扑倒,两人在草地上滚做一团,哥舒朗被顾离单方面揍着!
“你瞒着我有意思吗?好玩吗?看我还是这样,一副可怜窝囊废物的样子,你痛快了!!哈哈哈……”顾离怒极反笑!
好不容易顾离打累了,才停下来。哥舒朗的嘴角被擦破,渗出一丝血色,那双眼睛绿的发暗,卷曲的头发微微散开,给他增添了一丝凌乱美,这时顾离才想起自己跨坐在哥舒朗身上。
他连忙想起身,却又被哥舒朗反客为主,压在身下,顾离害怕的闭上眼睛,可是预想中的拳头还是没有落到他身上。他睁开眼阳光刺目,只能看到哥舒朗的模糊面容,一点点在他面前放大。
哥舒朗的手指轻轻的点了点顾离的脸庞,仿佛眼前的人一不小心就会碎了,戳破了这场梦。指尖流连在他唇边的小痣上,哥舒朗凑近蜻蜓点水似的一吻,落在了顾离的额上,他一直蹙着的眉头,终于展开。
顾离细若无声的轻哼让哥舒朗暗了眸色,他涨红了脸耳朵都快淌血了,也只是轻轻的拥着,吻了吻他的嘴角,一滴泪顺着他的鼻翼划落。
“之前你问的,我听到了,是我对不起你,我们从头开始,我愿用这一辈子来偿还你……”
“太迟了,实在是太迟了,我们回不到最初了,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顾离在哥舒朗的耳边低语。
如果这辈子可以偿还,那上一世的爱恨情仇又算什么?他也想过重来一世,他们俩之间或许可以摒弃前嫌,可是他变了,再也回不到一切开始之前……
顾离推开哥舒朗,站起身来,他拂去衣上沾染的枯草,深吸一口气,居高临下的看着哥舒朗,一字一句都格外清晰。
“我现在要能倾覆这天下的权,我要那些害过我的人,一个个不得好死!”
明明烈日当空,顾离却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仿佛所有的血液都被冻结,爱本就是一场你来我往的算计,越拧巴越肆无忌惮,越显得卑微。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明明心中更希望另一种结果,假如他与哥舒朗之间并没有这些痛苦的记忆,不需要割舍情感,或许就可以这样自欺欺人下去……
悬心崖之下的冰湖之中,冰冻千尺,唯有一小筑立于湖心,只见一个僧人身着一袭黑衣,脖子上挂着一串极黑的佛珠,手执刻刀,在冰面之上不断的刻下经文。
出家人戒律五戒,一不杀戒:谓人若于彼众生,妄加杀害,而夺其命,死堕恶道;或生人中,亦寿命短促。若不作是事,名不杀戒。
二不偷盗戒:谓人若于有主物不与而窃取之,死堕恶道;或生人中,亦受贫乏报。若不作是事,名不偷盗戒。
三不邪淫戒:谓人若淫泆无度,好犯他人妻妾,死堕恶道;或生人中,妻妾亦不贞良。若不作是事,名不邪淫戒。
四不妄语戒:谓人若妄造虚言,隐覆实事,诳惑众听,死堕恶道;或生人中,亦口气臭恶,为人所憎。若不作是事,名不妄语戒。
五不饮酒戒:谓人若饮酒则纵逸狂悖,昏乱愚痴,无有智慧。若不饮者,是名不饮酒戒……
这黑衣僧人刻冰日复一日,已有十四年,冬日刻冰,夏日搬石,在崖底苦修。这无边无际的冰面上刻满了经文,好似不知疲倦,眉上染着一层寒霜,面容也不见悲喜,只是不断重复镌刻着冰面,无休无止……
万籁俱寂之时,一颗佛珠突然坠落,一颗颗倾泻而下,那僧人的眼中泛起了一丝波澜,他抬手拾起一颗,那颗珠子正好落入了“乱”字中,仿佛一种预兆,他盯着这个字看了良久。
“一十四年了,如今世道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他放下手中的刻刀,站起身,回头望了望湖心中的小筑,是时候了……
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心一点红,那黑衣僧人将湖心的小筑点燃,火燃的极盛,融化了湖心的坚冰,他一步步走向湖心,湖水渐渐将他吞没。
世人只知悬心崖落入九死一生,悬崖高千尺难登,再无生路,可世事无绝对,唯有置之死地,方能后生。这里唯一的出口就在这湖心之下。
黑衣祸世,逢乱必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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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奈何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