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衔首·重来

　　06
　　似乎总是下雨天。
　　左玄妙没打伞，站在雨里俯视唐炳文，唐炳文躺在泥水里，大雨铺天盖地，夜色如墨晕开，没有光亮，鬓角整齐，大蓝的牡丹花簪压着发髻。
　　只有她的眼睛，像是熄灭的灰烬。
　　唐炳文喘息着闭上剩下的那一只眼睛。
　　他是杀手，是刺客，是暗杀者，这是他第二次暗杀这个对象了，第一次他被放过了，第二次他失去了一只眼睛，狼狈地任由泥水爬上苍白的容颜。
　　唐炳文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空空的，他□□着，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了，剩下的一只眼睛还在适应平衡，桌子上的香炉烧着香，红纱帐，梳妆台，是女儿的房间。
　　干净衣服就在他能碰到的地方，床头有一只白瓷小碗，里面是温着的汤药。
　　左玄妙的味道是苦的，和药一样的味道，很苦。
　　唐炳文囫囵吞下。
　　套上衣服，想走的时候，门外有脚步声，唐炳文立时躲在了床下，两双鞋子进来了，高跟绣鞋，鞋面上是红底的桃花。
　　“小姐？”
　　“……没什么，有些饿了，去帮我从厨房端些清粥小菜来吧。”
　　“好的，小姐。”
　　那鞋子离床越来越近了，停在窗边，床上窸窸窣窣，似乎在整理。
　　唐炳文伸出一只手。
　　左玄妙弯腰叩脉，收回手，从梳妆柜里拿出药瓶，倒出两粒丹丸，唐炳文吃下去，身体里的痛消下几分，他在阴影里听着侍女和左玄妙的谈笑，不觉得惊讶，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在模仿活人而已。
　　没什么好惊讶的。
　　入夜了，左玄妙躺下了，他从床下出来，翻着窗子上了屋顶，身手很差，有伤，少了一只眼睛，勉力不让人发现就是极致了。
　　第二日他在集市，看见左玄妙与两男一女行走着，那女子瞧打扮是她的侍女，左若童，还有一个少年人，和左玄妙面容相近。
　　“此番亲事，要多谢姐姐与弟弟了。”男子握着女子的手，双颊泛红，“姐姐放心，若是我负红瘦，定然天打五雷。”
　　左玄妙缓缓应声：“红瘦，若他对你不好，休了他，左右他是入赘，不怕这个。”
　　女子轻晒：“小姐、姐姐疼我。”
　　擦肩而过的时候，左若童回头了，左玄妙问怎么了，“方才好像是唐门的师兄？”
　　“怕是在做什么任务，莫打扰了。”
　　“姐姐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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