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礁

　　“昭昭！”一声欢呼在街道尽头响起，许昭昭听到声音转过头去，便看见杨晓钰拿着两根烤肠朝她跑来。杨晓钰满脸笑容，将烤肠递给许昭昭，边喘着气边说：“最后两根可被我抢到了，有我这样的朋友，你就偷着乐吧，许昭昭！”
　　许昭昭接过烤肠，笑眯眯地回应：“好好好，你最厉害了，那你以后可得天天帮我抢烤肠吃。”杨晓钰瞪了她一眼，故作生气地说：“想得美！”说完便笑着跑上了公交车，坐在了窗边，许昭昭紧随其后，靠着她坐下来。
　　车上的人们来来往往，车厢内弥漫着温馨的氛围。许昭昭边吃着烤肠边拿出耳机戴在耳朵上。杨晓钰愣了一下，又转为笑容看向许昭昭。
　　“对了晓钰，你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杨晓钰嘴角上扬，轻松地说：“挺好的啊，咋了。”许昭昭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接着问：“我呀，听说你最近跟一个男生走得挺近，杨晓钰，我可警告你，你可不要忘了我俩的约定！”
　　杨晓钰瞪大眼睛，做出无辜的样子：“哎呀，我记得的嘛，做医生！救死扶伤！”边说边做出加油打气的动作，眼神坚定。许昭昭被她这一举动逗笑了，将耳机戴在她耳朵上。耳机里传来熟悉的歌声，歌声在车厢内飘荡，让人不禁陷入回忆。杨晓钰望向窗外，笑容逐渐消失，双目失神。
　　这天，是杨晓钰的生日，许昭昭跟往常一样，在公交车站等她，二人还是跟之前一样，会去杨晓钰家里过生日，看着手中精心挑选的礼物，“不知道晓钰会不会喜欢这个礼物呢。”许昭昭给杨晓钰准备了一个精致的刺绣香囊，上面配色协调大方，色彩对比强烈但是却不刺眼，是许昭昭特意去汉绣基地买的。
　　“奇怪。”许昭昭看了看手表，“晚自习都结束这么久了，晓钰怎么还没来？”许昭昭拿出手机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
　　电话的机械女声让许昭昭有些不放心，于是朝江城三中的方向走去，看着熟悉的烤肠摊也没有杨晓钰的身影，许昭昭加快了步伐。
　　“同学，你认识杨晓钰吗？”
　　“同学，高三二班的杨晓钰你认识吗？”
　　“……”
　　眼看着走到了江城三中的门口，但许昭昭得到的却全是“不认识，不知道”的回答，她决定进去找杨晓钰。
　　“同学，这么晚了你还来学校干什么？”门口的保安将许昭昭拦下，“叔叔，我进去找一下我朋友，很快就出来。”
　　保安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看见了她校服上显眼的江城二中的校标，“江城——二中，你都不是我们学校的，不能随便让你进去。”说罢，保安将许昭昭拉到旁边。
　　“保安叔叔，我真的是来找我朋友的，她是高三二班的，她叫杨晓钰，你不信你可以去查。”
　　“不行，这是规定，你就在这儿等你朋友出来。”保安朝她摆了摆手，指着保安室门口的空地。
　　许昭昭站在校门外看了看校内的教学楼，基本已经没有几间教室亮着灯了，转头又恳求起保安来，可保安态度坚定，绝对不可能让她进去。这时候，有人拍了拍许昭昭的肩膀，许昭昭转身看去，是一个身材娇小，留着齐肩发的女生。“同学，你是在找杨晓钰吗？”
　　许昭昭眼前一亮，马上拉住她的手，“对，你看到过她吗？”女生被许昭昭的动作吓到，本来低着头的她把头低得更低了，连忙把手抽了出来，还往四周望了望，“杨晓钰她……她晚自习的时候就不在教室了，可能是请假回家了。”说完这句话，女生连忙就离开了。许昭昭很意外，杨晓钰请假了不可能不跟她说，而且现在打电话给她也无人接听，许昭昭心里总有些不安。
　　到杨晓钰家门口后，许昭昭怎么敲门里面都没反应，不安瞬间涌上心头。“昭昭，你来啦，我刚买菜回来呢。等着阿姨给你做好吃的啊。”杨淑珍拎着菜从电梯里出来。
　　“阿姨，您快开门！”许昭昭接过杨淑珍手中的袋子，催促着她。
　　“哎哟你看我这脑子，我马上开门，等着急了吧。”杨淑珍边开门边向许昭昭看去。“对了，晓钰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可现在许昭昭怎么回答得上来，她现在也疑惑杨晓钰的去向，她将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扇门后面。
　　“啪嗒”一声，门开了，可屋内并没有杨晓钰的踪影，整间屋子暗暗的，只有浴室透着一丝光亮，细微的水声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明显，许昭昭连忙将袋子放下，快步走向浴室，她敲了敲门：“晓钰？”浴室的水声依然存在，却听不见晓钰的回应，许昭昭又加重力度敲了敲门。
　　门在下一刻内打开。热水的雾气充满了整个浴室，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鼻腔，温热的水涌出浴缸漫出在地面上，血红的颜色仿佛仍旧带着体温。许昭昭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连忙跑过去拉开浴缸的帘子，浴室里的女孩被血水包裹，如纸般雪白的脸，无力地垂向一侧，湿透的白色衬衣如脆弱的白色花瓣在水里飘荡，手腕上的伤口仿佛也永远无法凝固，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温热的地面……
　　“晓钰！”
　　许昭昭用手握住晓钰手腕上的伤口，可鲜血却如同堤坝坍塌一般，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杨晓钰！你怎么能这样！”许昭昭拿下墙上的毛巾狠狠压住晓钰的伤口，血不停地流，许昭昭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滴落。
　　杨淑珍听到声响，也连忙跑过来，看到眼前女儿惨白的模样，“晓钰！”她费力地将杨晓钰从浴缸中抱出来，拍着她的脸：“晓钰！你可不要跟妈妈开玩笑啊，你快醒醒！”怀中的人却没有一丝回应，许昭昭还没有丧失理智，拿起电话拨打了120，“救救她，救救她！”
　　江知礼来到现场的时候，杨淑珍一直扑在杨晓钰的身上，用力地抱着她，“晓钰！你是不是又跟妈妈开玩笑呢？妈妈不喜欢这样，妈妈一点也不喜欢！”杨淑珍用手扒开挡住晓钰眼睛的头发“晓钰，你是不是……困了？所以……睡着了，对不对，妈妈抱你回房间好不好。”说完便准备抱起晓钰，女警察拉住她“请您节哀，晓钰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不！你胡说！晓钰只是睡着了！”杨淑珍已经哭得红肿的双眼狠狠盯着女警。徐树权显然已经见过很多次这种场景了，朝着旁边的江知礼示意，杨淑珍被他拦住，准备将杨晓钰的尸体移交给法医，“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带我女儿去哪儿？你们给我住手！”杨淑珍用尽力气想挣脱警察的束缚，“这位女士，我很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你女儿的死亡原因，请你配合。”徐树权用着经验丰富的口吻舒缓杨淑珍的情绪，在他看来，所有的死亡，都会伴随着一系列撕心裂肺的痛苦，而他的任务，并不是解决痛苦，而是查清案件。杨淑珍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白得发亮的布盖上晓钰的脸庞，她那美丽却又苍白的脸庞。
　　“连遗书都写好了，这应该是自杀了吧。”一位年轻警察的话传入杨淑珍的耳朵，“不可能，晓雨不会自杀的！”她死死地盯着那位警察。
　　“小张，别乱说。”徐树权走过来拿走那封遗书。
　　“求求你，你救救我女儿，她绝对不可能自杀的，我求求你……救救她……”杨淑珍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徐树权身边而且还搭着他的胳膊。
　　“你放心，警察做事是讲求证据的。小刘，把这位母亲带去做笔录，知礼，你留下来调查现场。”徐树权看向一旁的江知礼，转身向屋外走去。
　　话音刚落，年轻女警小刘向杨淑珍走过去，扶起她，路过江知礼身边时，她叫了江知礼一声，并抬了抬下巴，江知礼朝她示意的方向望去。许昭昭正靠着墙坐着，眼神空洞，脸色刷白，十分安静。
　　“江队，那个女孩是死者的发小，好像受了很大刺激。”
　　江知礼点点头，朝许昭昭走过去。正准备出声安慰，耳边又响起师父的那句话：做警察不要有太多个人情感，
　　“你是死者的朋友？你叫什么？”
　　“……”
　　“死者这两天有没有异常行为？”
　　“……”
　　眼前的女孩表情木讷，面对他的询问，依然面无表情，让人难以捉摸。无奈之下，江知礼只好蹲下来安慰她。“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是你积极配合的话，我们会更快地为晓钰找到真相。”眼前的女孩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你知道……”
　　“江队，这是从死者手里掉下来的。”江知礼被警察石头打断，抬头看去，从他手里接过装在证据袋里的手串。手串，代表什么呢？突然，许昭昭猛地抬起头，从江知礼手中抢走手串，“晓钰不可能自杀的！绝对不可能！这手串就是最好的证据。我们说好一起考大学做医生的！她……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许昭昭越说越无力，她知道，杨晓钰从小便是杨淑珍带大的，她不可能抛弃杨淑珍死去，而杨晓钰从来都是安慰她逗她开心的开心果，她怎么可能自杀，许昭昭的眼眶里涌出晶莹的泪水，嘴角颤抖着，发出微弱的哭泣声。江知礼叹了口气，用手拍拍她的肩膀，“求求你，我求求你，找到真相。”许昭昭拉住江知礼的手，又好像想到什么一样，向江知礼磕头，“求求你们，晓钰不会自杀的……不会！”江知礼连忙搀扶起许昭昭，“你不要这样，这是我们警察的责任与义务，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查清楚！”

　　两天后，警察在对现场进行详细调查后，公布了一则关于杨晓钰死亡案的调查结果。调查结果显示，警方在现场仅找到了杨晓钰的一封遗书以及一把只有她指纹的小刀。据此，警方判定杨晓钰系自杀身亡，并据此结案。

　　葬礼这天，天阴沉沉的，飘着细雨，杨淑珍在自己女儿墓前痛哭，她泪流满面，心如刀割，那种失去至亲的痛苦无法用言语表达。她一遍遍地呼唤着女儿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把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凄凉的墓地和雨滴落在泥土上的声音。
　　许昭昭用手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看着遗照上杨晓钰的笑容，熟悉又陌生。那个总是笑眯眯、充满活力的女孩，如今却安静地躺在地下，再也无法回应她的呼唤。她的心在滴血，她的灵魂在颤抖。雨越下越大，雨水冲刷着墓碑，冲刷着她心中的悲痛。她想起她们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回忆像一把尖锐的刀，深深地刺入她的心中。
　　杨淑珍因为太过伤心，晕了过去，“阿姨！”许昭昭连忙过去扶起她，也就在这时，她瞥见了警察局的人，她将杨淑珍交给自己母亲后，便毅然决然地冲向那群人，指着他们的鼻子，“你们说，晓钰真的是自杀吗？告诉我！她绝对不可能抛弃杨阿姨！”许昭昭恶狠狠地盯着他们，可为首的一个男人却直接无视许昭昭，转身离开葬礼现场，人群中的一个人正准备上来安慰许昭昭，“该走了。”这样一句话却让他愣在原地，随即也摆摆头，转身离开。
　　许昭昭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无力感更加强烈。她想要呼喊，想要拦住他们，但是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一般，无法动弹。
　　杨晓钰的死，像是一个沉重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可她依然坚信杨晓钰不可能自杀，警察给的所谓的证据也根本不能说服她。她无力地瘫坐下去，任由雨水打在她的身上，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世界变得一片模糊。她感到自己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四周没有任何的光芒，只有无尽的冰冷和孤独。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倒下，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她必须振作起来，为了杨晓钰，也为了自己。
　　许昭昭用力地擦干眼角的泪水，看了看手上杨晓钰送的手串，她仿佛又看见了当初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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