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

　　顾青禾搀扶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婆婆从江岚越来时的地方走出。老婆婆看起来年近花甲，眼神空洞，身穿灰色布衣，拄着一根平平无奇的木头拐杖，声音却异常年轻。

　　“这位是何阿婆……”江岚越向大家介绍了这位老婆婆。当时，江岚越和顾青禾正准备去找俞安一行人，刚出门就被坐在街边的老婆婆拦下，她说：“你们要找水月仙子吧。”何阿婆不管二人诧异的目光，直接向顾青禾伸出手，“扶我去见你们要见的人。”

　　不管二人如何问，何阿婆拒不回答，于是江岚越和顾青禾只能将人带过来。

　　元琰听着何阿婆的来历，总觉蹊跷，眼睛一眯，“这么巧？”

　　何阿婆不理会他们的质疑，只拄着拐杖站在此处，布满阴翳的眼睛看向前方，神色自若。

　　“阿婆，你真知道仙子？”面对俞安的疑惑，何阿婆依旧不理不睬，白嘉芷也久久未到场。

　　忽然间，风起，尘土飞扬，四面八方传来妖物的哀嚎声……

　　“大家小心！有妖邪！”顾青禾一手拿出毫无动静的辨灵盘，一手迅速拔剑守在何阿婆身旁，俞安则拉着近些的江岚越躲在元琰身旁。

　　此妖邪古怪万分，竟连罗盘都探不出其方位，只突然间出现在身前几米，是通体黑色的虚影，发出人们痛苦挣扎的声音，且越来越多。妖物将众人团团包围，场面一阵慌乱。妖物极有目的性，他们打散众人后，朝着何阿婆而去，当元琰和顾青禾意识到时，妖物已至何阿婆面前……

　　一道青色剑影从天而下，将何阿婆面前的妖物斩成两半，白嘉芷随即而至，拔起插在地上的盈水剑挡在何阿婆身前。妖邪的数量依旧在增长，四面八方的妖邪都被吸引而至。

　　“你二人布阵定住妖物片刻。”何阿婆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她看着白嘉芷说道，“传灵力给我。”

　　元琰和顾青禾看向白嘉芷，见白嘉芷毫不犹豫传了灵力给这位何阿婆，纵使心中万分不解，还是布下阵法定住妖邪。何阿婆闭上眼念念有词，随着她聚灵施法，那拐杖浮至空中散发出淡淡蓝光。时间渐渐过去，何阿婆眉头紧锁，终于在阵法失效前爆发出一阵蓝光，妖邪瞬间被冻在空中，何阿婆握着拐杖一震，周遭被冰冻起的妖邪瞬间炸开，只留下一滩水迹。

　　经过妖邪一事，大家似乎都信了这位何阿婆，尤其是俞安，他奔向何阿婆，紧握住她的手，语无伦次“仙……仙姑？您真是仙姑啊？仙姑您知道水月仙子吗？”

　　白嘉芷收了灵力后，则低垂着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带我去阵法处。”

　　白嘉芷唤出盈水剑，准备带何阿婆前去海面。在走之前她对顾青禾说：“师兄，此等妖邪来路不明……”

　　由于突然出现的妖邪，打乱了大家的思绪，顾青禾决定探查突然出现的妖邪，而鲛人族处有白嘉芷、元琰在，他很放心。

　　于是，顾青禾负责探查妖物，江岚越留在岸边，另外四人下海探寻鲛人族住处。

　　空中，白嘉芷御剑速度猛得加快，元琰下意识加快速度想追上她，随后又恢复了正常的速度，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

　　俞安被元琰一阵一阵的速度弄得不解，“严兄弟，你不追吗？”结果，元琰并不理会他。

　　待元琰和俞安到达时，白嘉芷正盘坐在礁石上运气，何阿婆则盘腿坐在一旁，用空洞的眼神望着海面。

　　“你受伤了？”元琰一落地就去到白嘉芷身边，神色关切，和刚才剑上的样子判若两人。

　　俞安仿佛知道了很大的秘密一般，内心澎湃：嚯！这人态度变化这么大？他这是喜欢白芷姐？

　　“没事。”白嘉芷怕元琰不信，就主动伸出手腕给元琰，又补充道：“只是在等你们来。”

　　元琰探了白嘉芷的脉象平稳且灵气充沛，确保她真的没事，才关心接下来如何进入海底，“接下来怎么做？”

　　“你将血滴在此柱上，我同白小姐施法。”何阿婆指向俞安，“其他人待着就行。”

　　元琰将俞安手掌划破按在石柱上，白嘉芷和何阿婆在前方布阵，以鲛人族血脉为引，随着二人施展灵力，海面上逐渐出现一个越来越大的水漩涡，深不见底。

　　众人跃进水漩涡，好一阵头晕目眩以后，他们才被漩涡甩在了地上，此处竟可以呼吸，四处空旷无垠，仅有五块石头、四根根石柱和怪异的凹槽。

　　“呕……”俞安从水漩涡出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爬起来扶着柱子，一阵犯恶心。水漩涡力量强大，即使是有术法蔽体，连白嘉芷、元琰都感到晕眩，元琰默默站在白嘉芷身后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站稳。何阿婆也饱受其扰，在一旁盘腿打坐。

　　白嘉芷静静地凝望着何阿婆一会儿，等阿婆睁眼了才上前将她扶起。何阿婆手上的皮十分薄，薄得能看到青色血管，白嘉芷不自觉地紧握着她的手，握着阿婆微微颤抖的、冰冷的手。

　　何阿婆捡起一旁散落的石块堵住凹槽的几处交界处，形成一条连通的线路，将四根石柱串联起来。随后，再一次划破俞安的手，按在北边的石柱上，随着血渐渐流过西、南、东，东边石柱发出光亮，一条石路渐渐浮现，宫殿的影子渐渐清晰。

　　俞安失血过多，嘴角惨白，元琰喂了一颗还神丹给他。白嘉芷扶着何阿婆走在前方，石路的尽头是巨大的石门，刻着鲛人国。比鲛人先到的是迷惑般的歌声，一时没有防备的他们在此陷入昏迷，俞安在歌声的作用下变回了鲛人。发觉动静的几个鲛人从石门后走出，按照命令将俞安带走，剩下几人被关进了水牢中。

　　当元琰睁开眼时，元琰四下张望，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虚无之中。片刻后，出现一扇水门，他走进去，来到了一处廊内。他顺着廊慢慢走，走到了一处园子，园内栽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还有一处水榭，水榭四周挂满纱帘，白色的纱帘映出一道人影。元琰走近，掀开帘子，看见了倚着手臂打瞌睡的白嘉芷，她一袭低胸红衣，修长的美腿上盖着轻纱，身姿曼妙。

　　元琰愣住片刻，欲脱下外袍盖在白嘉芷身上。正当脱下一半时，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心想：她为何在此？他整理好外袍，放轻脚步，慢慢靠近白嘉芷，正当元琰伸出手去戳她的脸颊时，白嘉芷竟消失在原地，水门又一次出现。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元琰心中暗想，眉头紧锁，捏紧佩剑，再一次走进水门，这一次他来到了他最熟悉的地方—长乐殿外。

　　他站在大殿门口，看见一抹红影闪进殿内，元琰嘴角微微上扬，跟着红影进了殿内。

　　这是和白嘉芷的第一次相遇，那时白嘉芷6岁，元琰11岁。白嘉芷则因深得太后、皇上的喜爱，时常进宫，偶然间遇到了正在读书的元琰，就开始跟着他，看他练武、上学。当元琰在学堂读书时，白嘉芷就爬上学堂外的大树上看着窗边的元琰，有一次不小心捅了蜂窝，被追着跑，最后元琰反而被扎了好几下。白嘉芷每天都试图拉着他吃糖葫芦、打架、背书、逃学。一段时间后，上到太后下到宫女、太监都知道元琰背后有一条红色的尾巴。

　　过往之事浮现在脑海，元琰神色都温柔下来。眼前则是幼时的白嘉芷硬扯着元琰的袖子，要同他一块儿玩耍，结果一不小心被幼时的元琰推水里了，元琰听见呼喊声收敛了笑容赶忙去捞，幼时的元琰也准备跳下去捞白嘉芷。忽然间，场景又一次变换，四周恢复虚无，这一次没有水门，只有一道痛苦的喊叫声，是白嘉芷的声音！

　　“啊———”白嘉芷跪倒在前方，双手死死捂住心脏的位置，痛苦的喊叫。听见白嘉芷的声音，元琰的心抽疼，拔出佩剑朝着白嘉芷跑去，无论他怎么跑都接近不了白嘉芷，他们的距离从未缩短。

　　兵器的冷光闪在元琰的眼上，元琰放缓脚步，发现四周出现不知多少个黑袍人，手中持箭，对着白嘉芷，“嘉芷！躲开！”元琰撕心裂肺的声音回荡在这片虚无之中，他奋力跑着，大声喊着，他阻止不了白嘉芷被无箭穿心。在白嘉芷倒地的一刻，黑衣人消失，元琰也触碰到了白嘉芷。他死死的抱着她，一声声念她的名字，但她始终没有回应，鲜血染红两人的衣衫。他眼睁睁白嘉芷在他怀里消散，元琰也倒在白嘉芷的血泊之中，两眼无光……

　　血水流淌着，形成一个圈，圈中元琰，来到一开始的花园中。元琰神情木讷，慢慢坐起，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又回到了花园，而白嘉芷依旧在此处小憩。元琰冲上去狠狠抱住了她，白嘉芷也被惊醒，回抱元琰，语气魅惑，“你来啦～”

　　元琰没有作声，松开了抱着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白嘉芷也不躲，就这么回看他，还挽着他的手，要给他介绍她打造的花园，元琰耐心听她一遍遍的介绍，心思却已不在此。

　　夕阳西下，二人对弈，几个回合后，元琰自动认输。元琰的拳头松开又握紧，当白嘉芷给他递酒时，他闭上眼，幻化出的绳索自动捆住白嘉芷，召来炽火围在四周，全然不顾白嘉芷的哭喊求饶声。

　　“说！嘉芷被你弄哪里去了！”元琰一拳头砸在桌上，他双眼紧闭。

　　“我就是啊！琰哥哥！”白嘉芷依旧在求饶。

　　元琰耐心有限，拔出剑指着她的脖子，“再不说，我就杀了你。”

　　“呵呵。”幻影也不装了，撕下了伪装，“杀了我？你忍心吗？”她在火焰中放肆大笑。

　　元琰见状也不多废话，一把火把幻影烧了个干干净净。白嘉芷从来不是如此，她厌恶以色侍人，不会下棋，她更不会用这种直白的眼神盯着他，幻影学的一点都不像她。

　　幻影没了之后，幻术随之而破，元琰睁开眼，立刻环顾四周，发现白嘉芷、何阿婆、江岚越在此处，他赶忙爬起来去看依旧昏迷的白嘉芷。

　　“你们为何无事？”元琰警惕地看向守在白嘉芷身边的何阿婆和江岚越二人。

　　“此幻境，执念越深，影响越重。老身已无在意之事，自然不受影响。”何阿婆一直把着白嘉芷的手腕，注意她的情形。

　　江岚越总有点莫名害怕元琰，“是何阿婆帮了我一把。”

　　元琰得到答复，但他更在意白嘉芷的情形，提及她时语气都不知觉的温和下来，“她为何还没醒？”

　　“执念过深罢……”何阿婆长叹一声，满是褶皱的手轻轻拂过白嘉芷的脸颊，“外力无法干预，只能靠她自己了。”

　　“她……”元琰欲言又止，接下来的几个字，他难以说出口。何阿婆却读懂了他的心思，道：“会再也醒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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