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与青溪长

　　【白澈：有机会吧。】

　　怎么还学人说话呢？

　　云乐弯着眉眼，眼看着这项链是要不回来了，还有云因风给她买的镯子也杳无音信，但她的心情竟还好了几分。

　　云中集团坐落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整体装修商务低调，没有特别地富丽堂皇，由外观之，倒是生出望而却步的畏惧感。

　　大厅内倒是空旷大气，但是偶尔有几个来来往往的人，都各司其职、有条不紊，整体工作节奏非常快。

　　虽说云乐之间没来过几次，但是云因风特地跟前台打了招呼，她几乎没什么阻碍就到了董事长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会议室的门刚好打开。

　　云因风率先从里面出来，边走边跟其他人交代着什么，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云乐，有匆忙讲了几句，就带着助理朝云乐这个方向走过来。

　　“我的特助柳絮，我女儿云乐。”

　　柳絮伸手：“你好。”

　　云乐也伸手：“柳特助好。”

　　“柳特助你以后带着她，先让她从总裁助理开始干，你看着给她安排工作。”

　　云中集团创建时间很早，管理制度还在沿用着最传统的那套，董事长基本上代行了总裁的全部职能，决定着公司的大小事务。

　　“好的云总。”柳絮点头。

　　云因风很忙，没时间带着云乐熟悉环境，简单交代完之后，就去办公室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柳絮研究生学历，进云中集团不过才两年左右，就坐上了总裁特助的位置，不可谓不聪明，她转头过来，笑得都挑不出一点差错：“你好乐乐，我应该比你大，你叫我姐姐就可以，云总刚签了个项目正在准备，这段时间很忙，没有时间照顾你，你跟着我行吗？”

　　“好的姐姐。”

　　“我先带你看看吧。”

　　虽然说是自家公司，但云乐也算初来乍到，没有异议就跟着柳絮走着，边走边听柳絮介绍各部门的情况。

　　看完之后柳絮才给她安排工作。

　　作为察颜观色的好手，柳絮当然没有给云乐安排很重的活，让她跟着另一位助理替云因风整理文件。

　　这算是了解总裁日常最快的方式。

　　云乐整理着堆成山的文件，有点体谅云因风了，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的领导者，不是那么好当的。

　　晚饭云因风带着云乐去了员工食堂。

　　“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看员工普遍工作节奏快、压力大。”

　　云因风带着几分探究地笑起来：“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如果干不下去就打招呼，我不是非逼着你干的。”

　　这话总透露着“如果学不下去就找个人嫁了吧”的意思，听来怪怪的。

　　云乐摇头：“我没事，挺好的。”

　　满打满算，她也不过才干了两个小时。

　　云因风是个加班狂魔，她晚上经常晚上加班到深夜，甚至通宵都是常有的事情，跟她比起来，云乐今天的工作量真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能适应再说，先吃饭。”

　　云中集团大手笔，食堂掌勺的师傅都是专门请来的，就算是大锅饭也很好吃，尤其是刚干完活很饿的时候。

　　云乐闷头吃着，云因风的电话忽然响起来。

　　竟然是杨见铛。

　　云乐下午才在杨见铛那里揭发了秦子阑，而且这事云因风现在还不知道，她低着头吃饭，不敢再造次。

　　“云总，您家乐乐在吗？”

　　电话的开场白都没有，上来指名道姓地要找云乐，云因风已经心存不满了，她瞥了眼云乐，才不慌不忙地说道：“她在，怎么了？”

　　“能否让她接下电话，我给她打不通。”

　　杨见铛就算努力维持着体面，也还是掩饰不住她话里火急火燎的感觉，云因风开了免提，才将电话递给云乐。

　　云乐没听到他们说什么，看到云因风把手机给她，茫然地接过来，电话那边的杨见铛依旧是没有任何客套——

　　“乐乐，能否麻烦你去接下子阑呀？”

　　“接秦子阑？”

　　云乐不明所以，抬头看向云因风。

　　云因风淡定地吃着饭。

　　杨见铛接着解释：“子阑他在BLEAK喝多了，我和你秦叔叔在国外，他说想让你去接他，你看看你方不方便，我安排人送你过去。”

　　BLEAK是燕城有名的私人会所。

　　有些话不好明说，尤其是云因风也在，杨见铛的表述相当委婉，但是已经透露出很多信息了。

　　“我看看吧伯母，”云乐没有直接答应，“最近有事情要忙不一定有时间，但我尽量调节好吗？”

　　云因风接回手机，又和杨见铛寒暄了两句，挂掉电话后，才抬眼看向云乐：“他怎么会找你？”

　　也不知道问的是秦子阑还是杨见铛。

　　“不知道，妈，我去吗？”

　　“想去就去。”

　　得到云因风的允许，云乐还是决定去看看。

　　上次和秦子阑见面还是因为她收拾在医院，虽说走得时候不欢而散，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是特意从山上下来找她的。

　　即使秦子阑有很多让她不满意的地方，但到底还算欠个人情，这次喝多了父母都不在，于情于理，她也该去看看。

　　总裁专门用的电梯要刷卡才能开，云乐无意搞特殊，就坐了普通的员工电梯。她旁边几个人应该私交不错，还聊地热火朝天。

　　“听说云总的女儿来公司了？”

　　“对，有人见着了，说是很好看，也没有咱们云总那么严厉。”

　　“娶了她得少奋斗多少年啊。”

　　“不过是靠着家里裙带关系进来的关系户，有什么可羡慕的，只会吃喝玩乐的富二代，别到时候再把云中集团整垮了。”

　　“不是说云总有意把柳特助往总裁的方向培养吗，柳特助那可是真的有能力啊，就这么被压一头真的可以吗，云总也太……”

　　诸如此类的话清晰地传到云乐耳朵里，他们甚至都没想着要避开，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纷纷。

　　空降的关系户，能服众就怪了。

　　云乐不甚在意，安静地听着。

　　正是下班的时间点，电梯里上上下下的人很多，这一趟坐下来花的时间不少，到负二层时，只剩下云乐和那几个聊天的员工了。

　　他们说完，终于注意到了云乐。

　　“美女看你面生啊，哪个部门的？”

　　“今天刚来，”云乐声音不疾不徐，她才第一天来，不想给云因风找事，在公司员工心里留个坏印象，以后更难服众，“是云总的秘书。”

　　“没听过云总招秘书啊？”

　　云乐笑笑没解释。

　　她自己开车去的，路上堵得水泄不通，两个多小时之后才稍微有点缓和，根据导航提供的位置，找到了BLEAK这个私人会所。

　　这里封闭管理，准入制度严苛，但好在云因风是会员，云乐没说自己来找人，报了云因风的名字进去的。

　　包厢号是杨见铛提供的。

　　整个包厢灯红酒绿、乌烟瘴气，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酒味，桌子上、地上都摆满了空的酒瓶子，各种干果的碎屑也都散落在地上。

　　几个人左拥右抱、有碍观瞻。

　　云乐站在门口，都不忍心进去。

　　倘若云乐混的时间久了，应该也能认出来在场的大部分人——这些都是圈内有名的富二代二世祖，家里有父亲和大哥庇佑，是真的只知道吃喝玩乐。

　　她皱眉，秦子阑之前没有这样。

　　但不得不说，秦子阑那张脸还是很能打的，即使包厢内灯光昏暗，还是能一眼就看到他，看他曲折长腿，脸上带着轻蔑的笑。

　　“来了就进来啊。”

　　云乐没动。

　　“搭上白澈就不想认我这个前男友了，”秦子阑怀里还抱着两个女孩，“要不你说说你那天在医院和白澈怎么做的？”

　　这句话就很让人浮想联翩了。

　　大概是因为秦子阑是刚加入他们的，又算是这群人里面最有本事的一个，其他人对他的奉承意味很明显——

　　“这就是抛弃了秦哥那个女人？”

　　“长得是不错，可是秦哥，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涯何处、何处无什么草。”

　　“就是，赶明儿我在带你去个好地方。”

　　“秦子阑，你闹够了没有？”

　　“呵，我闹，”秦子阑似乎被这句话激怒了，说话没了刚刚那份置身事外，“云乐，你干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难道不是你先开始的？”

　　秦子阑哑然。

　　“秦子阑，我没有干涉过你吧。”

　　云乐的声音依旧冷静，反倒是在这烟云雾绕的包厢内格外醒目，穿透力极强，秦子阑甚至听出了她话中的不屑。

　　对，就是不屑。

　　她根本就不在乎他怎么样。

　　找女朋友也好，或者是跟这个圈内有名的废物们混也好，她都不在乎，甚至厌恶都没有，大概她今天就没想着来。

　　“你是没有干涉过我，但是你和白澈就清白吗，”若是云乐大吵大闹反而顺了秦子阑的心思，让他得到那么一丝诡异的平衡，但云乐没有，想到这里，秦子阑更是怒火中烧，“你们那天在医院干了什么？”

　　秦子阑站起来，将桌上的啤酒瓶砸在地上，溅起的玻璃碎片引得旁边一阵惊叫，他也不在意：“你，云乐，你有男朋友，还和别人搂搂抱抱，还有他白澈就是什么好东西吗，明明知道我们在一起，还插足别人的感情当第三者，什么狗屁教养……”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迎面泼了杯白水。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浇醒了包厢里的大多数人，他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始作俑者——云乐。

　　“酒醒了吗？”

　　秦子阑呆滞了得有半分钟，他的头发上还滴落着水滴，看起来非常狼狈，他站在原地，冷笑道：“怎么，被我说中了？”

　　云乐放下水杯，说话已经带了怒意：“秦子阑，是你先开始的，怎么刀捅在别人身上可以，在自己身上就不行？”

　　秦子阑站起来逼近云乐。

　　在场没有人敢阻拦。

　　他长得人高马大有喝了酒，云乐没有与之起正面冲突的意思，向后退让，但很快就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了。

　　“你倒是心疼他。”

　　云乐推着秦子阑的腰腹，感受着手掌下他还想上前的欲望：“秦子阑，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

　　秦子阑笑起来：“过分的是谁啊，云乐，今天谁给我妈告状的？你找白澈可以，但就这么见不到我有新女朋友，那不如你陪我？”

　　“秦哥行啊！”

　　“秦哥悠着点，别让嫂子害羞了。”

　　包厢内都是不怀好意的起哄，云乐背靠着墙，手上的阻力越来越大，从心底里生出几分荒谬的感觉，想要用力推开秦子阑出去。

　　但男女力量相差太悬殊了。

　　秦子阑扣着云乐的手腕，将她抵在了墙上。

　　周围都是刺鼻的烟味，云乐害怕了。

　　“秦子阑！”

　　“秦小公子。”

　　所有人顺着声源看过去，就看到有个西装姑娘站在包厢门口，正靠着门从容不迫地笑着。

　　秦子阑认识她，在见过这个人之前，他已经包揽了三年各项沙盘竞赛的金奖，无论是个人赛还是团队赛。但这个姑娘上大学之后，他就再和金奖无缘了，而她不过才大一，算是个很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云乐当然更认识。

　　是白楚。

　　“秦公子真有反差感。”

　　秦子阑松开云乐。

　　他能毫无负担地在那群二世祖面前放浪形骸，但是面对不知底细的竞争对手，还是击败他多次的竞争对手，还是不想让对方觉得他私生活不检点的。

　　“我女朋友，云乐。”

　　白楚演得半分真半分假：“我认识啊，云中集团董事长云因风的女儿，久仰大名了，这次可算是遇见了。”

　　白楚能来，是有人通风报信的。

　　柳絮是她的师姐。

　　知道师姐进了云中集团之后，白楚和柳絮提过几次云乐。云因风加班时，柳絮看云乐不在，就顺嘴问了句，才知道云乐去找了秦子阑，柳絮也就理所当然地把这个当成八卦分享给了白楚。

　　但是听她说完，包厢内的其他人也坐不住了，议论纷纷。

　　他们跟秦子阑混才没几天，根本就不知道秦子阑的女朋友竟然就是云乐，还煞有其事地嘲讽了对方几句。

　　白楚面对乱像丝毫不在意，挑眉问：“秦公子这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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