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预知未来、拒绝怀柔

　　黑黝黝的房间里，从房梁上垂下来一根铁索。铁索的末端吊着一个圆环。圆环扣着一个人的腰。如果那还能算是‘人’的话。
　　这个‘人’蓬头垢面，犹如疯子。最可怕的是，他四肢全无，周身只有四个光秃秃的肉球。碰一碰，他就会发出喑哑的‘啊啊’声，原来他的舌头也被人生生拔去，所以说不出完整的词。
　　很明显，这是一个被制作成人彘的战败者。修真界胜者为王 败者为寇，沦为战败者的，处境都不会太好。换而言之，一刀砍了，一剑杀了，还会被称之“良善”。
　　一个人影从远方走来，面容模糊，他拿起刑具随意发泄一通后，用剑挑起了人彘的头发，而露出的那张脸——
　　“……师弟？师弟你可听得见我说话吗？”
　　声音渐渐清晰，听起来很熟悉。沈清秋晃了晃眩晕的脑袋，恍惚间意识到自己做了个噩梦，而面前站着的，是最不愿意见到的——岳清源。
　　“你来干什么？”沈清秋只想快点把他打发走，要不是知道这人老妈子的性子，恨不得一句话都不说。
　　“好端端的怎么发了一场高热？你大徒弟过来报信，说你不舒服，昏睡了几个时辰，请木师兄过来，我也跟着一并来了。”
　　“木师弟说你无大碍，可，你始终醒不过来，我怕你有什么不适就坐着等，希望师弟你不要介怀。”
　　“……聒噪”
　　岳清源轻叹一声：
　　“我知道，仙盟大会为期将近，你教导徒儿，求成心切。可以如今我们小天宫的根基和名望，纵使这次不遣一人参会，也未必有人敢质疑，你又何必在意那些虚名。”
　　“……”不行，忍不住了。沈清秋看着本该忙碌到看不见人的家伙：“掌门就这么闲吗？虽然仙盟大会没什么大事，但是也不至于闲到让你到处遛弯，体现同门情深吧？”刚刚的梦境对他冲击很大，他需要一个人安静的思考，而不是面前晃着一个不想看见的某人！
　　“明帆！”沈清秋提高声音：“送客！”
　　“诶~”门外立刻转进来一名约莫十六岁的少年，高高瘦瘦，应道：“徒儿在此。掌门大人，您请”
　　岳清源看着油盐不进的师弟，又仔细看了一下他的脸色：面色苍白、神情厌厌、额头有着细汗，大抵是真的累着了，才会睡这么久；而今被自己叫醒，怕不是起床气正盛，索性无事就好。
　　“那我先走了，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记得去找木师弟看一下，大家都很记挂你。”
　　“明帆！”
　　“行了行了，那我走了，你多注意身体，切忌思虑过重。”
　　随着岳清源离开，极有眼力劲的明帆送进一壶茶来，毕恭毕敬的端给沈清秋，看着沈清秋额头上的薄汗，拿起扇子轻轻扇风：“师尊，可要用膳？”
　　“不必。”微风吹走燥热，沈清秋心情缓缓平静下来。“去把窗户打开，出去吧，没事别打扰我。”
　　“是，师尊。”
　　沈清秋披上一件外衣，缓缓回忆梦境—— 梦境中，那个被制成人彘的脸，是自己。
　　而那个战胜者，虽然面容看不真切，体型却有些熟悉，像是小时见过的年轻人长大了，虽不能说完全熟悉，却也能辩出一二。
　　那么，他是谁呢？如有必要，先杀之而后快。
　　修炼之人一般不做梦，如果做梦，很大几率是预知梦。尤其是，一朝战败，被人所囚，四肢全失，割舌折磨。
　　怎么想，都不像是随随便便的怨恨。更像是……故意捉拿，百般泄恨。
　　可是，虽然沈清秋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有什么结了死仇的敌人。若说有，那就是秋家。
　　沈清秋的童年生涯中，一睁眼就是乞丐，后面是秋府小厮，接着是跟江湖道士走街串巷。最后才是拜入苍穹山派，入主清静峰。
　　若说仇家，大大小小的肯定不会少。只不过有‘苍穹山派清静峰峰主’的名头压着，一般人也不会说什么。而这种情况下还能被囚禁，被虐待发泄的。要么是外出被人所劫持，要么是苍穹山派已败落。
　　正常来说，如果沈清秋战败，他要么和敌人同归于尽，要么偷溜苟且偷生，要么先行自杀。绝对不会沦为战俘，被人折磨。
　　所以，要么是苍穹山派已倒，自己没逃得过，所以成了战俘。但这种情况下，只要给他一丝机会，都不可能被做成人彘。嗯，当然，也可能是逃跑次数过多，所以被削去手脚，慎防逃跑。不过，逃不了，难道自杀也难吗？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各种刑罚折辱不说，连自杀都做不到？
　　不对，还有一种可能。如果是愧疚，或者对方手上有人质的话。
　　愧疚啊。其实沈清秋已经很少存在‘愧疚’这么正面的感情了。毕竟，他虽然风度翩翩自称君子，但是君子该有的坦荡、良心、普善，沈清秋是没有的。
　　人生在世，谁不是披着一张良善平和的君子外皮，体体面面的说着锦绣话语，只在暗地里勾心斗角的你来我往呢？
　　所以说，愧疚这种东西啊。得有良心才行。
　　至于良心？
　　嗯。没有良心可以赚的更多！活得更好！
　　所谓正邪之分嘛。仙侠世界里，道貌岸然的一方，在普通百姓心中惩恶扬善、颇具仙人风范的一方，才是正道。至于杀伤抢掠、无恶不作的，自然就是邪道，是坏人联盟！
　　毕竟。普罗大众的想法一直很好理解：能让我过得更好的，就是好人！那些一言不合就开打，损坏他人财物还不赔偿的，都是大大的坏人！尤其是那些不仅乱扔乱搞，甚至还杀人放火的，更是恶上加恶！至于其他的？那都是魔道妖人们的谣言！仙师们那么好，犯点小错，怎么了？！
　　所以说。至少在‘外在名声’方面，沈清秋还算做的比较到位的。
　　而沈清秋最大的污点嘛…大概就是差不多灭了个秋家满门？而且还因为心慈手软，讲究道义，活下来的秋家人，还挺多的…
　　其中最有分量的。大概是秋家大小姐，秋海棠。
　　毕竟大小姐数次从秋剪罗手里把沈清秋救下来，沈清秋自认自己不是啥好人，恩将仇报的事情也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对于秋海棠来说，一个自己数次救下的、乞丐出身的小厮，最后还把自己的兄长、长辈给杀了个透彻，这个仇…嗯，如果换个故事，秋海棠可是标准武侠套路：灭门之灾中，唯留下的、最关键的证人，剩下的发展就是寻求名师，学到武艺后去报复仇敌，用仇人的血去祭拜族人！
　　咳咳，扯远了。毕竟沈清秋也算是‘负了她 ’。虽然在沈清秋角度，秋家灭门是罪有应得，但毕竟秋海棠数次救他，也算是愧于秋海棠。
　　如果以武侠套路来说，秋海棠习得高深功夫，仇恨灭门仇人，心中怨恨不已，不仅要杀了自己仇人，还要他生不如死。
　　那么，沈清秋被制成人彘，还被秋海棠找人日夜折磨，也算是，善恶到头终有报？毕竟江湖恩怨，谁又能真正说得清谁是谁非呢。
　　虽然沈清秋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君子。但是对于秋海棠来说，确实理亏。欠债还钱，报恩还恩，一命还一命，天经地义。
　　“滴……滴……”
　　就在沈清秋认真思考着未来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声音：“宿主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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