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我半世癫狂

　　咱们先来把纪和这厮的来头抖一抖。

　　看他的行事作风就知道来者不善，不是什么做正经买卖的，开酒吧那就是个副业。
　　说起来他也算是子承父业。纪老爷子那可是附近一带响当当的大帮派的第二把交椅。不过自从纪和能独当一面了，他老人家也乐得自在金盆洗手归隐了。当时就凭着纪老铮铮的气场和传奇的事迹，即使是不再插手帮中事务，那任谁提起来也得敬他三分。

　　有这么一个老子，对纪和来说那可真是难料好坏。好的是，凭借纪老的人脉气场，背地里怎样不说，这面上人人都得给纪和三分薄面，加上他自己的能力也毫不逊色，混在帮派里那自然是如鱼得水。坏的是，摊上这么一个老子，即使再有抱负与能力恐怕也无力逃出□□这滩污水，未来也由不得任自己的性子来选了。

　　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纪老也知道这一行的凶险。心里也晓得纪和并不是真心在想想自己一样，毕竟那种事情任谁经历过了肯定不会想有下一次。一直安于现状也只是出于无奈且迁就着老人。
　　身为人父最不愿看见的莫过于子女无法解脱，一生受父辈所累。功成名就之后，纪老便开始将手头上不干净的产业陆续洗白，想带着儿子全身而退。手头上还有几宗买卖都是凭着兄弟多年的情谊不能推脱，便由纪和暂时接在手里。

　　其实纪老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只是性格这种东西一旦形成了再要改变就很难了。纪老爷子心里明镜儿似的，只求这孩子多福，能自己乐得解脱才好。

　　正如之前我们看到的，纪和这个人那真是又冷又邪，行事作风也过分雷利狠厉了些。总是童年的阴影和周围那些赤裸裸的审视的目光造就了这种扭曲的性格。若真说起来，你真是很难肯定那日伤者的脑袋是被江海河打坏的，还是为了达到现在这种目的被纪和故意弄坏的。
　　韩昊真是相当的后悔那天没有自己处理这件事，现在反落了把柄在别人手上，不得自在。

　　收起了电话，韩昊直愣愣地瞪着桌上又凉了的那杯菊花茶发呆。杯子里已经死掉了的花朵不上不下的悬浮在玻璃杯中间。就像是挣扎着喊不出声来一样。
　　韩昊看得难受，索性起身把整杯茶都给倒了。
　　再回到桌前，将整个身子陷进椅子里，伸手盖住自己的额头和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这几日的是就在脑袋里不断重演，他努力想要整理清楚。却只有江海河的脸纠缠不休似的反复出现。
　　突然一个戏谑的声音闯入脑海“警察先生……你可是欠我钱哦……”
　　韩昊猛然惊醒，却发现江海河正好推门进来。

　　酒吧事件第二天，年方舟劈头盖脸给了江海河一顿骂，骂的连刘姨都要听不下去了，跟着上来劝。到末了，年方舟不忘提醒江海河，那天的事韩昊帮了大忙，自己也得上心点儿。
　　江海河已经偷偷观察韩昊一整天了，就觉得他情绪不对，不敢贸然上去搭话。这不好不容易等到快下班的空当儿，赶紧过来负荆请罪。

　　韩昊一看见他就觉得纠结，一半是为和纪和的约定，一半是为自己的事无奈。
　　江海河看他脸色不太好，也没在意，还是大咧咧的迎上去。
　　“我听年年说了，那天晚上的事多亏了你帮忙才给我们解了围。”
　　“不客气”韩昊眉峰一耸，你怎么能知道事情有多棘手，我现在是拿我自己的未来在偿还。

　　“年年总觉得那天留你一个人收拾那个烂摊子过意不去，我就说你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就是”韩昊头转向一边，收拾烂摊子也好，替你背黑锅也好，我都不会有问题。只是于我于你这些事的意义不同罢了。

　　“年年现在老担心你，怕你因为这种事生气，怎么可能呢，你可是我最铁的兄弟啊。”
　　“的确是他多心了”是啊，我是你兄弟，除去这个前提，我什么也不是，就连替你收拾烂摊子的机会都没有是吧。

　　“年年他还说……”
　　“江海河！”韩昊觉得自己一开始就很暴躁，就是从江海河进门说第一句话开始，不是因为替他背黑锅泄愤，也不是因为纪和的施压。年年说……为什么总是他来说，我不想听你转述你们的对话。江海河，你难道没有哪怕一点儿想自己跟我说的话吗？

　　韩昊心里积郁，江海河更是被他刚才那一喊吓了一跳。
　　“韩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问题？当然有，问题就是你，江海河，麻烦你收敛点，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运有人帮你收拾残局。如果你总是在年方舟的事情上不能控制自己，那麻烦你就早点离开他，别再给别人添麻烦！”

　　韩昊说这些的时候，像是发泄，任凭情绪像洪流一样倾泻。
　　江海河看他这个样子突然暴怒虽然莫名其妙，但字里行间都是对自己的担心，况且已经很少见他肯这样坦露真性情，他反而舒心一笑，有的事情总是憋闷在心里总是不好的。

　　“你还跟上学的时候一样，对这些事总是那么悲观，你总说你喜欢的那个人一定不会喜欢你，也质疑我的每一个选择。韩昊，你不是小孩了，有些事还是得面对。如果因为性向的问题让你如此，其实你大可不必。我的失控是因为我的保护欲，这个我今后会注意。至于我和年方舟，我早说过了，最终的决定权在他，我会尊重他。”

　　正经起来的江海河有中威慑感，韩昊在他的阴影里也不再说话。江海河你怎么会懂，我当然确定的知道你不喜欢我，从刚开始到现在，我都是确定的。

　　我的悲观，恐怕是你一手培养的。

　　江海河扶着韩昊的肩，弯下身来，有点心疼的看着他，轻声说“那段日子已经过去了，你得有你自己的未来，哥们，兄弟是不能走一辈子的。”说完拍拍他的肩膀，起身想离开。

　　“你到底知道多少？”吃惊的韩昊看着他要离去忍不住开口问。
　　江海河回头看到韩昊满脸的疑惑与不可思议，立马又恢复到原来的大咧咧的模样，憨笑着说
　　“什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韩昊僵直着坐在椅子任夕阳的余晖把江海河的背影掩埋。那个假设他再也不敢回忆。
　　他怎么会知道？他才不会知道。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韩昊恍惚的走出办公楼是，并没有看见纪和斜靠在这门那儿等他。要不是纪和从旁边拽住他，他恐怕要一直这样心不在焉的游荡回家了。一看见纪和立马让韩昊回了半个魂，这种天然的自我防御的反应完全是看见他的一瞬间被激发的。

　　“韩警官下班真迟，不愧是同期最年轻有为的副局长啊，做事都到这么晚，真是尽职尽责。”纪和用那种慢吞吞的语气不紧不慢的补充“嗯，不过没想到的是那位把别人脑袋打坏的先生竟然也是警察啊，而且也勤奋得不得了啊，只比你早走一点点。真是好奇，什么样的工作让你们忙了这么久。”他不怀好意地把最后几个字压低了声音，像是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靠近年方舟跟他耳语。

　　韩昊厌恶的闪到一边，“你来这里干什么？”你这种败类也敢出现在神圣的执法部门门前？明晃晃的五角星闪瞎你的狗眼。
　　纪和一脸无辜“当然是等你了，和你谈生意了。”

　　韩昊不怒反笑“你痛快点，快点把这事了结也好，我不想让那个植物人耽搁太久。”
　　纪和微微一愣，这个才是真正的你吧。他饶有兴致的看着韩昊“原来你笑的时候，会这么不一样。”

　　韩昊只当这人是不正经惯了，也不放在心上，“说吧，先说你做的是什么买卖，走私，洗钱，赌博还是拉皮条？先说好，贩毒和人口买卖在我的道德底线之外，我是绝对不会帮你的。”

　　纪和刚才看见他的时候觉得今天他有点心不在焉，没想到这会儿立刻变警觉起来，又恢复了那日的咄咄逼人，这种初生牛犊的气势让纪和给予了大大的一记赞赏。

　　“你放心，只是小批量的军火，你大可以放心，只是要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这种事你的上司也常做的，所以其实你不必太有压力。”
　　“对你这样的伙伴我怎么能放心呢？”韩昊毫不掩饰自己的不信任，你凭什么让我对你放心？就因为你拿个植物人要挟我？

　　“你的戒备心这么强，我真的很好奇，什么样的人会让你放弃原则的去为他掩饰。你和那位警官应该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吧。”这话插得本来就突兀，加上纪和的语气又怪的很，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奇怪。

　　一提起江海河，韩昊就有点不自在，还有他临走时说的话一起袭上心头，脑子嗡嗡的乱响，让他险些招架不住。
　　纪和看他脸色不好，自己很是得意，能把你这面铜墙掀翻所需要的恐怕就是这个契机吧。
　　韩昊看他的神色更是一阵心悸，皱紧了眉峰“麻烦你管好自己的事，别再多管闲事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纪和冲着他的背影大喊，“看你精神不好，不如我送你。”
　　韩昊连理都懒得理他匆匆消失在拐角处。

　　纪和看着这条空空的马路，不觉笑意溢满了眉梢。

　　猫在抓老鼠的时候从来不一击致命，偏偏要一圈一圈的追下来，看他毫无挣扎的可能性了，再逮它。为什么？因为绝望的眼神真是精彩的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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