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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警察的死
立秋过后,凉意渐浓,穿半袖有点冷,好在吃火锅。我家在东南岗,结核医院南边的胡同里面,中药厂东面的大片平房区。坐了四线,挤得要死,捱到车站。走到老专业,看到黄姐和薛静从桥南商店那边走过来。
嗨,哎,我打个招呼,说笑着一同进去,张军菜都点了,还有两年轻的同事,六个人正好一桌。静(这么写省事,薛字太难打了。)是长袖白衫,牛仔裤,黑高跟鞋,并排站时,感觉和我差不多高似的,我1.78。呵!剪了短发,发梢微向内扣,干净利落。
锅子开了,气氛很快融和起来并迅速达到热烈的程度。
“来来,再干一个,今天的主题是送薛静高升到局里啊。”
“来,来,我先干,一看,就我是外人。”我附和着。
“就是,你呀,是我们小静特意让叫的。”黄姐冲我直挤眼。
“那更得谢了。”我附和着,瞟去,静低了头喝了一口。
“今天啊,是我们小范围的,所里的大场子得王所安排,我就是给老妹儿送送。”军高举酒,我们就都干了。
有了上次喝醉教训,我提议喝啤酒,气氛又好,还不至于不省人事。原来薛静正式被刑侦调过去了,她虽是女的,但跟着老警破了几个硬案子,象假小子一样冲在前面。有次在公交上自己抓了个小偷,听说专踢那个男的要害处,够勇的。
这样的女孩儿,还是敬而远之吧。礼数得做足,我连敬了她两杯,她都喝了,黄姐一行起哄让喝交杯,大家都叫起来,搞得服务员一会进来看看。薛静脸红红的,自己仰头干了一杯。哼,这样的假小子也会脸红啊。实话,她应算漂亮一类的,跟曲杨不同,她刚强,曲柔弱,她穿警服,真正飒爽英姿;曲杨一袭裙装,秀雅美丽。
喝了多少,不记得了,因是啤酒,大家没有太醉的,我们出来时,军说,你送送小薛吧。黄姐和那两个年轻的直笑,我半推半就的应了。
我要打车,她不让,说就走走吧。靠,当我什么,这样的天,我空心穿半袖,她长袖里面好象还有件红色小衣,里面最次还得有一件胸罩吧。
唉,我又不能拒了。走吧,不敢惹她,她的面容主要还是冷色调啊。
“我找你,还有件事。我哥的案子,局里成立了专案组,力争短期破了,我也被抽调到这个组,有什么线索你还得帮我啊,李哥?!”她侧头看我,耳朵小巧,上面有颗小黑痣。
“啊,好好,没问题,谁让你是我好老妹儿呢。”我滑嘴道。
看来这丫头一点没喝多啊,还惦着正事。
“你说说吧,你在火车上遇到的朱子明情况?”
“我都说了!”
“你没说清,昨天,我们去找了李主任,就是李旭。他说你知道情况。”
哦,上帝啊,老李啊,你怎么这么办呢,是不是一见警察也哆嗦啊。
“李哥,你得帮我,你不跟我说得仔细些,我们队长也会来找你的。”她看我不快,忙补充说,“我不是威胁你,是真事。”
我只得回想起来:火车上,他戴着鸭舌帽,戴个墨镜,很严肃,运动鞋。
我说得十分详细,甚至火车上那个能说的老娘们情况也说了,为了博得她的信任和不再纠缠,我故意把许多细节描述得清晰详尽。后来,她干脆拽我到西林公园大蚂蚁雕塑旁边椅子上,用笔记起来。
边说边看她专注的样子,修长的手指,手指甲铰的整齐和男人一样,红嘟嘟的嘴巴配着雪白的脸,要不是这么利害,拿来做老婆也不错。
有一个细节,我没有说,因为我也确实没跟谁提起来,那就是他摘下墨镜的那一刻,我看到他好象后做的双眼皮。掩藏这个,不为别人,只为了曲杨,我也没有提到曲杨和朱联系的事。
回家后,我越陷越深,看来警方要下功夫抓他,这么牵扯一批人,包括曲杨和我,我要不要管闲事,我要不要管曲杨,怎么办,我会不会被扯进去。我知道,如果我停手,就万事平安啦。曲杨的柔弱和凄美总在我眼前晃动,我甚至为她不平起来,我虽不能怎么样,至少可以帮她掩饰。再说,北京XX文学的李编辑又来了电话,又许诺了很多,前期我凭想象起了个头,她大加赞赏。我说我可能还要跟警方一起南下追访,不想让她催稿太紧,她也信了,说要给我寄来些费用,呵呵,那可挺好。
第二天没出屋,想了一白天,编了许多故事情节。晚上,我在结核对面的肉串店,自顾自的喝了三瓶啤酒,十个牛肉串、两个实蛋,甜嘴八舌的,喝得有些醉醺醺的,心却清醒,我决定赌一把,争取得到东北大区的外驻采编一职,有着固定的收入,让母亲不再耽心,也让肖明明知道知道我也有出头的一天。想想,反而坦然起来,明天就再找曲杨,后找薛静,想好后便裁到床上,呼呼睡去。
约了几次,曲杨都没空,好象她开始给人补课了,我有些失望,也是,谁能象我这么闲。有一天,她呼我,让我接她,晚上九点多,立交桥西面的小区里,就是现在的长安新城,是些破旧楼。她刚补完课,有些害怕,就呼了我,我打车花了13元,心里还挺美。
这次,我穿了运动服,厚实,她穿了淡黄的枫衣。我们坐了一线招手,到广场下车。向十一中方向慢慢走着,我们这回走得比较近,也是熟悉了,她不再特别保持距离,不再拘谨,我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香气,淡淡的,沁人心脾。
“他给我发了邮件,他还好。”她轻轻说,这是我们共同的话题,要不然我也不知怎么开头。
“哦,那就好,不知他身体怎么样?”我掩饰着自己心里的激动。
“还行吧,没说,总在山洞、菜地、大棚里混,能好到哪。”
“嗨,在外流荡的日子不好过吧?”我想了解朱子明的心理,这纯是为写稿需要,问得不能太露。她也没介意,看起来,经过几次,她信任了我一些。
“他急躁、不平,装没事呗,怕我担心。”
“要是我能跟他谈谈,就好了,毕竟都是男的,说说心里话就会好的,能平衡心里,总急躁就容易再干冒失的事。”我最想看到朱子明发给她的邮件,我只能这么试探着。
“也许吧,上次我说到了你。下次他会回给我的。”
有门啊,我不再接话,故做轻松,跟她聊了别的,才知她家四个姑娘,她是老三,没有男孩,父亲天天喝得烂醉,姐姐们出嫁基本都不回家了,她对家也很恐惧和失望。在本市也没有别的朋友,只有一个女同学在职工大学当老师。我没话找话的说了我家的情况,三个男孩,没有女孩,我是最小的,父亲早早去世了,李刚的名字是爷爷给起的。
风很急,天上又下起了小雨,我脱下运动服披在她身上,她挣了一下,见我执意按着她的肩,就拉住了围在身上。宽大衣服里,那么弱不禁风,有些瑟缩的抖动。突然想起,薛静决不会有这个时候,有这个女孩子娇柔的时候吧。
我直觉感到,她在加深对我的信任,无助的时候,她还会再找我的。回到家,我把粘满女孩香气的运动服盖在身上,美美的睡去。
回家后,我整理了今天曲杨讲的情况,包括上次朱逃亡的过程:
朱在12日跑了之后,没有跑太远,他装扮成农民在田间地头混日子,那时的卧佛山滑雪场夏天就闲置了,有几间放锄草工具屋子,他就在那里呆着。有时到村子里买点吃的,有时就在金刚寺呆着,装做附近村种地的,他常常扛着锄头在地头和老乡们说话。
二个月将过去了,他穿着捡来的早年带三道红白杠的运行服,光脚黄胶鞋,拿了一把锄头下了山,向市里走去。他还有一个人的事要解决,他很清楚他走的是一条不归路,反正一不做二不休。
薛毅不是坏人,从局外人的眼光看,家里就一个男孩,被爷爷奶奶和家里宠坏了,有些好吃懒做罢了,在家里还是孝顺的,对老婆也好,老婆好打麻将,他也不恼,对自己姑娘百般疼爱。他好在外面交往,礼份子大,事多,老婆在百货大楼当售货员鞋的,挣得少,他也没办法。有时也难免随帮唱影的搞些钱花花。
李玮民出事后的挺长一段时间,朱子明没有跟任何人联系过,包括杨杨和母亲。二个月过去了,风松了很多,他弄了个手推车,车上装了很多垃圾,穿黄马甲,戴口罩,扫大街的普通装束,没人注意。跟了薛几天,发现很容易下手,他老婆晚上一吃过饭就到对过的小区车棚里打麻将,薛毅偶而在家,更多是晚回,醉醉的。事后听薛静说,李玮民死后,他喝酒更凶了,醉了也会说,啥事不能做绝了啊,翻来覆去的几句话,墨墨叽叽,没完没了。
朱选了日子,晚上,薛在光复路东边的第二加油站道边下了出租车,要穿过两栋楼之间的夹空回家,朱绕到楼另一侧出口等他,迎面过去,朱已经象个捡破烂的样子,走路也习惯故意微弯着腰。是直觉、是本能,薛按理也看不清对面来人,却转身就跑,跌跌的斜撞在楼甲子上,差点摔倒,朱上去捅了三下,穿过夹空拐上杏林路,打车向商业城去了。
九点多钟,他到大世界附近的郊区汽车站点,故意问了大客司机,有没有去依兰的,多少钱,几点到等。
在卖冰棍、水和杂志亭子边,他买了水,喝了几口,水顺着脖子淌下来,湿了前襟。又买了几个烤地瓜,从大世界和广汇同源地下游戏厅后门之间的胡同穿过去时,扔掉黄马甲和口罩,横过长安路,走到张记粥铺的时候,长安路上有警车飞弛而过。
路灯很亮,“卫生纸贱卖——”的叫声很响很细,长安路两侧的霓虹灯金碧辉煌,通江街两侧的饭店生意红火,里面各色的客人酒意正浓。一对或一伙伙的姑娘小伙不时嘻闹着走过。朱在其中,就象一个进城的农民,踯蹈而行,逶迤行走在墙角边,踏在酒客的尿液中。
他走到杏林路,转向东,走得很慢。有时看一对对情侣,有时看溜狗的闲情逸致人们。当走到十一中大门口时,他坐在捧书的女雕塑像下面,靠着坐了下来,半天没有动。以至于,一些下晚课的高三学生过横道时差点踩到他,女学生经过他身边时吓得惊叫。
直到有一辆警车从门前经过时,他才警醒了。穿过十一中东大墙,过了站前路,从中山路跨线桥上顺着火车道走了几步,钻进了铁轨边的蒿草丛里。
半夜1点多,终于有一辆货运火车上有帆布篷着的车厢,他快跑几步,抓住铁杆爬上去,钻进了篷里。火车鸣叫着加了速度,向哈尔滨方向开去。
等到警察根据小区目击者和出租车号,在大世界盘查时,他正在车站铁道线边上蒿草中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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