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人正欢

　　等到后日，那辛郎果真应了诺，带着一个满脸胡须的粗实汉子来庖屋找到廖婆子，说是奉了内堂的令，要去后谷点帐。二餐是指定赶不上了，所以要带上两个丫头携了干粮一道同去，好应付着。
　　廖婆子自然认得这辛郎，知他是账房里的抄录，又知晓白堂主还算看重他。加上辛郎手里有内堂开出来的符牌，自然不疑。抽动着那张老脸，廖婆子唤了平日里较为看重的两个丫头跟着辛郎前去。
　　辛郎也不顺眼廖婆子，手朝乔朵一指，“我看她就挺好，唤她去吧！”
　　“可使不得，这丫头脾气倔得很呢，还是先头瞧过的那俩丫头中靠。”
　　辛郎摇摇头，笑道：“廖婶，去那后谷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谷里那些成日守着的弟兄们嘴上手上可没个礼数，要是惹了您贴心的丫头，回头在下倒不好交差了。”
　　廖婆子没想到这一遭，这一听，便也觉得是这么个理。那些看守后谷的都是些刺头，若不是犯了条法，也不会被支去那僻静地。若是叫了乔朵跟去，叫她吃点苦头，也好解了自己的气。
　　于是点了点头，廖婆子举起火棍便抽到乔朵腿上，“赶紧的收拾家伙什，跟了辛先生去。你可听好了，要是听到辛先生回来有半点的不满意，仔细你的皮。”
　　乔朵不语，麻利地拾掇了两个食盒，又使竹筒装了些水酒，垂着头跟着辛郎出了庖屋。
　　见乔朵一人跟来，辛郎想起前日见到的涵双，好奇地问道：“你那妹子呢，她不与咱一道去么！”
　　“她还有个弟弟呢，舍不得，怕万一被捉了回来，日后会没得出路。”
　　辛郎一听连连摇头，“她到底是见识少了些，要知道对寨子来说，咱几个无足轻重，费不上他们兴师动众的来寻。只要出了大若岩的地界，便就无碍了！”
　　这个道理乔朵何尝不知，她早就与涵双说过，可人家横竖不走，乔朵也奈何不得。
　　“奴先回屋取些物事，先生你后面跟来。”干粮自然不能随身带，乔朵都收拾在了屋里。辛郎点点头，领着那粗实汉子跟着前来。才一进屋，乔朵便见得涵双涵单姐弟俩都在。不过涵双是躺在铺上，拿薄被掩了头，细听下去的话，便可听到些许抽泣声。
　　那涵单自然是蹲在铺前低声说着些什么，见乔朵来了，一脸焦急地起身道：“乔姐你快来，我姐不知怎地了，一大清早的便在这哭啼着，任我怎么劝说，她也不搭理！”
　　“双，怎么了，有事便说与姐听成不！”乔朵边说，便想要揭开被子，可涵双死死地拽着。“今儿姐就要跟着辛先生办差事去了，可别让姐心里一直悬着惦记啊！”
　　听乔朵这么一说，涵双立马掀开被子来坐起，“姐，双带着小弟与你一同去。”
　　“双，这事可勉强不得。”说着，乔朵看了看涵双那哭肿了的眼，面上还有几道浅浅的划痕，“姐知你心里有委屈有难事，可这事你可得仔细掂量下才好！”
　　偷跑下山的事，涵双一直没有与涵单说起过，因此见自家姐姐与乔朵你一句我一句的，半天也没弄明白，正欲开口问话，却被那粗实汉子抢了先。
　　“你们女子就是麻烦，这要是再不走，可就会砸了锅了！”
　　那汉子还待要说，却被辛郎制住了。“乔姐儿，双儿姑娘，现下紧要的是出了西门。有甚话，其实留待路上再说也不迟的。”
　　乔朵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再在这里磨蹭，说不得被人撞见了，左盘右问的会误了时辰。因此乔朵点点头，扶着涵双下了铺，再又去得炕下抽出一块松动的砖来，伸手从里掏出个不大的包袱。
　　“这就走吧，只拣一些常用的物事便好。东西多了，易得教人生疑！”说罢，乔朵将包袱放到食盒里。
　　涵双倒也简便，什么也不拿，只是牵着小弟的手，一脸的毅然。
　　涵单从未见过自家姐姐这副神情，又再瞧瞧门外站的那面色焦急的粗汉，和那一脸神色安然的辛郎，开口问道：“姐，这到底是在耍什么啊！”
　　“单儿，姐带你下山好不，姐会好好照顾你的。将来会替你寻个好先生，教你念书识字，到时候也好考取个功名，爹娘泉下有知也得瞑目了！”
　　涵双这话一出口，揪着心地生恐小弟会反对，哪知涵单一听，顿时喜道：“真的么，要下了山去，这真真太好了。快些走快些走，迟了那孙教习又要来唤我了！”
　　几人各怀心思地鱼贯出了门，只奔西门而去。长欢寨已经有十数年未得人偷逃下山了，毕竟寨子里有吃有住，可比那山下过活要安生得多。因此那些个看守们根本不疑有它，乔朵五人很轻松地出了西门。
　　顺着山道行了一半，在一棵几人才能环抱得过来的大叔前，那领路的粗实汉子便止了步。手朝着左边一指，那汉子道：“往这边走。”
　　乔朵顺着方向看去，但见前方绿荫垂垂，四处都是荆棘虬结。“往这走？”乔朵很不确定地问道，“可这里哪有路啊！”
　　“二冈说往这走，那定就是没有错的了。”辛郎笑着跟在那唤作二冈的汉子身后，钻进了林间，“为了探这条路，二冈已经接连着好几日偷出来查探了。你放心，准错不了！”
　　“那就是说，二冈的身手很是不错喽？”乔朵的话说的有道理，能瞒过守卫连着好几日偷着出来，定是有不凡的武艺在身。“若是这样的话，你们二人大可自个下了山去啊！”
　　说着，乔朵猛地一醒，止住步来伸手拦住涵双姐弟俩。
　　“按说也是这么个理，可乔姐儿你要明白，二冈是好汉而不是贼汉，有一身武艺又怎地，没钱照样寸步难行啊！”辛郎并不知道乔朵已经止了步，自顾着边走边说，“本来是没想着带你们一起出来的，毕竟两个人走，可要比五个人快得多。可架不住您有钱啊，在下也就只好这般了。”
　　说罢，辛郎后头浅浅一笑，少顷便傻了眼。乔朵三人离在远处不动，六只眼愣愣地瞪着他。这倒叫辛郎有些尴尬了，挠着头想要再解释，却听乔朵道：“原来英雄汉也会被钱困住，那好说，请问先生此行预备去哪！”
　　“自然是京城！”
　　乔朵闻言点点头，嘴角轻扬，“那先生你看这样可好，待得出了长欢寨的地界，奴与先生千前以作谢礼，算是答谢先生的引路之恩！”
　　“只千钱而已？！”辛郎又傻了，“千钱不过够在下与二冈两人行到莒南县罢了，这离着京城还有几千里远呢！”
　　“是啊！”乔朵笑道，“所以说呢，到时奴会再与先生几万钱，算做是聘银，还请先生护送奴等三人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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