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奇缘

　　文渊看出了小辰的心思，又起身看了看妈妈的屋子，确认关了门后，便倚靠着沙发开始娓娓道来。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妈压根儿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状态。她以前是个历史老师，温柔体贴，小心细腻，不光可以照顾好班里的学生，而且把我和我爸也照顾地头头是道。可是在几年前，我家里发生了一场大变故，我爸也是在那个时候去世的。他走后，我妈就性情大变，而且总是喜欢发呆，后来甚至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后来我上大学后，就带着我妈四处求医，虽然是好转了一些，但也是时好时坏，她现在的记忆力也退化了很多，我好害怕她就像那些得了老年痴呆的人一样，哪天连我也记不得了。”

　　“你放心，我相信阿姨会好起来的，我愿意帮你照顾阿姨！”小辰坚定地望着文渊。

　　“如果真的只是像你这样，暂时失忆也就好了，就怕她的病情会越来越难以控制。”文渊蹙眉道。

　　小辰好想反驳文渊，解释自己其实不是失忆，但是他有点害怕，害怕这其中的缘由会让文渊远离他。“不会的，其实我觉得有些时候失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刚才说几年前你家里发生过变故嘛，那肯定是一段不好的记忆，与其想起来难受，不如像阿姨那样忘掉。”

　　文渊愣了一下，看着小辰，一句稚嫩却又很有道理的话竟然出自一个失忆人的口中，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管好自己就够了，我家不用你来操心。”

　　小辰只是憨笑着没有答话。

　　文渊看了看手机说道，“时间不早了，咱们早点睡吧，我昨天睡太晚了。”

　　小辰重重地点了点头，一直呆呆地看着文渊收拾好躺了下去。文渊看着小辰一脸傻样，没好气地说道，“傻坐着干啥，关灯去！”

　　小辰只好屁颠屁颠地走去关灯，抬起头望着天花板的灯，然后小心翼翼地按下了开关，而后飞速地跑回自己的地铺上躺好又匆忙盖紧被子。文渊被这一通操作看呆了，轻声骂道，“就不能慢点吗！”

　　小辰支支吾吾地回道，“我怕黑。”

　　“昨天怎么没见你这么害怕。”

　　“昨天是你关的灯。”

　　“。。。”

　　过了许久，文渊没再出声，窗帘间的缝隙透进来的光，刚好照到了文渊的脸上。屋里静悄悄的，连彼此的呼吸都感觉很轻，在月光的照映下，文渊的脸庞显得格外清晰，可睫毛下的那一点黑暗，却像是埋藏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二天一早，文渊刚一睁眼，就看到小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正聚精会神地望着他，还没彻底睁开迷蒙的眼睛，文渊就被小辰吓得跳了起来。可这一幕又是那样的熟悉，他曾经也像小辰这样看过柳奕辰，只不过那时的他们是在网吧。

　　文渊眯着眼皱紧了眉头说道，“你这么直勾勾得盯着我，你不觉得瘆得慌吗？”

　　小辰摇了摇头笑道，“不会啊，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就想多看几眼。”

　　还真别说，失忆归失忆，说话倒是挺会撩人，文渊窃喜着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硬憋着问道，“我妈呢？她醒了吗？”

　　小辰摇了摇头，“还没有。”

　　文渊掀开被子朝着里屋走去，悄悄推开门，看到文妈还在熟睡，被子却只盖了半个身子，上半身蜷缩着抱着自己。文渊刚准备给文妈重新盖好被子，却瞧见文妈慢慢睁开了眼睛，而后眼泪像是瞬间决堤了一样哭了起来，“我梦见你爸了！”

　　文渊赶忙上前抱紧文妈安慰道，“有我在呢，妈。”

　　此时的小辰也只是安静地趴在门口默默地看着二人。

　　过了许久，文妈的情绪总算平静了下来，文渊埋怨自己昨天睡得那么死，竟然没有发现文妈做噩梦，不由得自责了起来。“妈，今天周六，要不我陪你去公园逛逛？”

　　文妈叹了口气说道，“我哪里也不想去，我害怕看到太多人，你自己出去吧，不用陪我。”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忍心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呢。”文渊道。

　　“没事的。”说完，文妈又兀自转身躺了下来，文渊也只好继续安慰了几句。

　　刚起身，看到依偎着门框的小辰，便嘱咐道，“帮我倒一杯热水来吧。”

　　小辰连忙小跑进厨房端出一杯热水，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文渊，看到热水还在冒气，文渊便轻轻放在了床头，嘱咐文妈待会记得喝水，而后关上门回到客厅。

　　和小辰闲聊了几句后，关学思的电话打了进来，“你们睡醒没有？”

　　“醒了，刚想问你睡醒没呢。”文渊回道。

　　“我都到你家楼下了，还给你们买了早饭。”关学思道。

　　“啊？这么早？”文渊一边说着一边赶忙穿起衣服往外跑去，又回头叮嘱小辰收拾好被子，被关学思听到后，连忙吩咐道，“你不用下来，我都上来了！”

　　文渊只好作罢，只能在电梯口等着，没多久，就看到关学思提着几个袋子出了电梯，还一马当先地跑到了屋前。

　　“你买这么多吃得完不，”文渊紧跟在关学思身后，本想接过早餐，关学思却压根儿没有给他的意思，“小辰在里面不？”

　　“在。”

　　“阿姨呢？”

　　“也在。”文渊开了门，刚好看到还在收拾东西的小辰。小辰笑憨憨得迎了上来，关学思倒是连忙把东西递给了小辰，“你可不能在这里白吃白喝哦，要勤快点！”

　　小辰点了点头继续憨笑着，“快把早饭拿去厨房，用盘子盛起来啊！”关学思又叮嘱道。

　　小辰又急忙跑去厨房，关学思笑道，“你倒是捡了个便宜哦，又傻又乖，关键是长得还帅。”

　　“你还真是没完没了了，你也知道他是失忆了，干嘛还这么打趣我？对了，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我还说待会咱们找个地方汇合呢。”文渊道。

　　“我昨天问我爸妈了，柳奕辰确实没有兄弟姐妹，因为我们家是有族谱的，况且，柳奕辰的家境那么好，也可不至于养活不起他。”

　　文渊点了点头，“这么说，小辰真的跟柳奕辰没有关系了？”

　　“是思思啊，”文妈推开门缓缓走了过来，“有些时候没来了吧。”文妈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那杯热水递给了关学思。

　　“谢谢阿姨，最近比较忙，没有来看您，您身体还好吧？”关学思问道。

　　“好着呢，诶？小辰呢？”妈妈问道。

　　正说着，小辰手忙脚乱地端着几个盘子走了出来，文渊赶忙上去接了过来，“你可以多拿几次嘛，一下子端了这么多！”

　　小辰傻笑着，原来嘴里早就放了一个饺子在那吃上了，文渊无奈地摇了摇头，关学思则看着小辰憨憨的模样不禁大笑了起来。

　　文渊看着文妈迟迟站着不动，便叮嘱她也坐下来一起吃，文妈却说道，“我是吃过了的，你们吃就好了。”正要慢悠悠地转身回卧室，文渊却立马喊住说道，“您不是刚醒吗？什么时候吃过饭了？”

　　“我感觉很饱，应该是吃过了。”文妈摸着肚子说道。

　　应该是昨晚肚子着凉，胀气了，可这怎么能记成是吃饭了呢？看来文妈又开始犯糊涂了，文渊一下子也没了心情，走到电视机旁的抽屉里翻找起药来。

　　关学思和小辰也开始面面相觑起来，等到文渊翻出了药，打开一看，顿时心寒了一片，“这几天我加班没有嘱咐你喝药，你竟然一次也没吃？”

　　“我记得吃过的啊，怎么还有这么多。”

　　“你记性真的越来越差了，赶快把药吃了！”文渊将药递给了妈妈，一旁的关学思将热水也递了回去。这杯热水已经被传了三次了。

　　文妈也是自责地说道，“看来我是真的老了，什么都记不住了。”

　　“阿姨不是好些了吗？我记得你说吃了药以后，她的记性变好了许多呢，就几顿不吃不至于变化这么大吧？正好今天我们要去医院，要不顺路带阿姨去医院看看？”关学思道。

　　“今天周六，怕是没有主任医师坐诊，还是周一我陪她去吧，而且一直给她看病的那位医生，也是周一才出诊。”文渊回道。

　　“那今天我们还去警察局吗？”关学思又问道。

　　“去吧，我妈应该没什么大碍，可能是昨晚着凉肚子胀气了，等我们回来，我再陪她出去走走吧。”文渊说道。

　　文渊心里虽然担心，但也不愿意耽误小辰，他家是个深不见底的坑，谁进来都未必受得了，况且小辰也应该有属于他自己的生活。文渊早就没有什么幻想了，若不是看在小辰的模样跟柳奕辰长得极为相似，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会同意把小辰带回家。

　　在去警察局的路上，小辰坐在后排一言不发地望着文渊，他不知道该向文渊怎么解释自己的由来，别说去警察局报案，就算是满世界的挂寻人启事，也不会有半个人前来问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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