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生

　　——“所以学委，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梁月羽私底下把俩人找来谈心。

　　之前梁月羽说的干完活有奖励，没等来小崽子过来要奖励，反而等来了俩人的出柜，差点吓得她花生瓜子撒一地。

　　陈厌青笑得斯文，哪怕穿着梁余那件不合身的老头背心也一股子知青气。

　　他语气诚恳而真挚：

　　“很自然而然地就喜欢上了，没什么原因。但是真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他怕黑怕鬼的时候，会坚定地牵起我的手，我就觉得，鬼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你不怕......”

　　陈厌青摇摇头，难得打断了她的话：“因为怕，所以更要去面对，更努力，也更珍惜。”

　　梁余从来没想过是这个理由，脸红到脖子根，小鹿乱撞，意外的纯情。

　　他牵着陈厌青的手晃了晃，低声说：“不会让你怕的。”

　　梁月羽正欲说话，远处便传来了梁余他妈寻人的声音，只好把话咽回去，拉着两人交代：“这事儿先别跟你妈说，她心脏不太好。”

　　“我知道的。”

　　梁余点点头，和陈厌青并肩走在林间。两人并没有牵手，只在偶尔贴到一起的手背上感受到专属对方的心跳。

　　在梁父梁母面前，俩人确实收敛了不少，低调得像普通同学一般，只有在私密的空间里头，才能偶尔窥见俩人的亲密无间。

　　梁月羽其实是不认为他俩能坚持多久的。

　　陈厌青对情感需求太渴望了，而梁余却还是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在玩过家家，万一他只是觉得好玩，万一他哪天又有了新的玩乐，万一……不行，我得去敲打敲打他。

　　梁月羽说干就干，找上梁余彻夜长谈。

　　所以当陈厌青看见梁余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跟他说早安的时候，他是震惊的：“睡不好吗，梁余？”

　　梁余看看梁月羽，又看看陈厌青，含泪点点头扑进他怀里：“嗯，我想妈妈了。”

　　一旁的梁月娥：“？”

　　-

　　家里雇的小工很快就来了，他们几个满打满算摸鱼了三天，便正式放了假。

　　准确来说，一方面是想让孩子好好放个假，另一方面是梁余他爸嫌弃这仨老摸鱼，把他们赶去一边过家家去了。

　　梁余大清早便说带人去个地方，牵着他七拐八拐地走，就在陈厌青快以为梁余要把他卖了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很小的避暑山庄，看起来还在试运营的阶段，门口有一个小木牌子竖着，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久伴山水”，梁余介绍说是老板家小孩儿写的招牌，虽然字体幼稚，但一笔一划中都带着童趣，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

　　山庄里头摆满了农家的大圆桌，甚至摆到了院子里也是，桌子上铺了一层红色的塑料布，碗筷摆得整齐。

　　门口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赵府寿辰”。

　　陈厌青边走边看，自从爷爷去世奶奶生病后，他就再也没接触过农村的席。

　　里头很多老乡在忙活，说着很熟悉却听不懂的客家话，似乎格外淳朴，笑容像阳光直直射入了他的心房。

　　梁余似乎跟每一个人都认识，逢人便问候。

　　他眉眼含笑，冲着二楼喊：“煎饼哥，摆席啊？”

　　煎饼哥正忙活着什么，听到梁余的声音，连忙走了出来，左瞧瞧右看看，又带上了眼镜仔细端详，然后冲着陈厌青喊道：“哦！是刘洺啊，一段时间不见瘦了不少，我都不认识了！”

　　梁余：“刘洺没回来啦！他是我同桌，我带他过来玩玩。”

　　煎饼哥挠挠头：“你是？”

　　“梁余！”梁余恨恨地喊，“煎饼哥你赶紧把你的破眼镜换了吧！都认错多少回了！”

　　煎饼哥点点头：“哦哦，那那位一定是江棠果吧，里面请里面请，梁余你熟路，直接过去就行，里头你李伯在里面。”

　　陈厌青，梁余：完全猜错......好恐怖的近视。

　　梁余知道他尿性，也不多跟他攀谈，免得误了人家干活儿，便直接领陈厌青过去了。

　　陈厌青边走边感叹：“我看起来很像女生吗？”

　　“噗，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是因为煎饼哥认错人了吗？”梁余笑道，看着陈厌青的脸，莫名就很想亲亲他。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趁着附近没有人影，凑上去轻轻一吻，以聊表心意。

　　陈厌青点点头，阳光照到他耳朵，像是发光的红。

　　走着走着，才意识到耳边还有梁余在跟他解释，带着笑意的话传到他耳朵里，痒痒的。

　　梁余偷吻成功，显然心情不错，解释道：“江棠果有一回跟刘洺回来过，还小住了几天。好巧不巧那段时间她把头发剪短了，大概也是你现在头发的长度，从那以后煎饼哥看谁短发都以为是江棠果那妮子。”

　　陈厌青摸摸到耳边的头发，心想今天晚上就绞了它。

　　“很讨厌像女生吗？”梁余问。

　　陈厌青摇摇头：“并不讨厌，只是感觉不像自己。”

　　“也是，你就是你，不需要像任何人。”

　　俩人相视一笑。

　　梁余带他去的地方是一个塘边，已经有两三钓友坐在边上钓鱼，鱼护放在水里，也不知道收获多少，但看他们脸上的笑容，大抵不会太差。

　　梁余跟着李伯去缴了费，顺便把他的鱼竿也取过来，便领着陈厌青去他常去的那个钓位坐下摆开了。

　　陈厌青也会钓鱼，但并不热爱，所以钓了一轮之后便待在一边拔草休息，心道可惜，早知道带题集过来刷刷了。

　　杆子一到梁余手，如有神力一般，短短一小时便上满了鱼。

　　梁余把小鱼放了，带着一桶大鱼去跟肉疼的李伯谈价钱，净赚五百，还提了一条大板鲫回家。

　　李伯笑他：“余仔啊，啥时候找个对象给李伯瞧瞧啊？跟小女朋友去街上逛逛街多好，咋能天天来我这儿跟我这老头儿大眼瞪小眼呢？”

　　梁余知道，这是在笑他天天来这儿薅羊毛来了。往常也不是没有这么问过他，说点俏皮话也就这么搪塞过去了，但这会他又不想那么说了。

　　“那哪能啊，我领他来给你瞧过啦。”梁余直笑，拉着陈厌青边走边摆手，“走啦李伯，我们下次再来哈！”

　　李伯愣了：他啥时候领小姑娘来过？他说的总不能是那钓竿吧？

　　俩人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沈天晴也来了，那辆标志性的红色轿车正停在屋前，跑下来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沈天晴老家也在这里，并排着梁家建的房子，只隔着一条小过道，两家老太太还是年轻时的闺蜜。

　　正常来说同一个村子还是邻居，梁余跟沈云朗，也就是沈天晴的哥哥，应该关系不错才对。

　　但沈云朗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离婚的妈妈住，长大后才因为一些原因跟的爸爸，所以梁余反而跟后来看着长大的沈天晴关系好一些。

　　果然，下车的只有沈天晴，没有沈云朗，估计他是去妈妈家了。

　　沈天晴还记得陈厌青，一下车就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喊“青青哥哥”，然后自来熟地抱着他的手不放开，拉着陈厌青就往自己家跑，说要和他玩过家家。

　　梁余也不甘示弱，抱着陈厌青的另一个胳膊，嘴里喊“陈哥我们走”，一副要抢夺陈厌青的模样，实际上也跟着去了沈天晴家。

　　梁余很喜欢沈天晴这种乖巧的小朋友，故而也很有耐心去哄她开心。

　　三人打过招呼后，便来到了沈天晴家客厅，沈天晴从角落的柜子里搬出来过家家大套餐，请两位哥哥坐在了地板上。

　　“这是给你的礼物。”她拿出了草珠子编的手链，套在了陈厌青手上：“青青哥哥，你当爸爸好不好？”

　　陈厌青失笑，摸摸她的发顶：“那你当什么呀？”

　　沈天晴眼睛亮亮：“我当你女儿！这样我就能遗传到你的好看了！”

　　路过的沈天晴他爸：？

　　梁余敲敲她羊角辫子：“为什么不让我当爸爸呀？”

　　沈天晴真挚地看着他：“因为青青哥哥更好看，我爸爸说女儿多像爸爸多一点。”

　　眼看着梁余一副心碎了的模样，沈天晴又连忙补了一句：“那你当妈妈好不好？妈妈也可以遗传好看给宝宝！”

　　没想到这厮抚摸着下巴，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也行，我接受宝贝女儿的提议，孩子她爸你觉得呢？”

　　“可以？”陈厌青犹豫地说，“孩子她……妈？”

　　“好！爸爸妈妈开始结婚！”沈天晴把俩人的手搭在一起，又开始充当司仪，乐得直鼓掌。

　　“结婚？”

　　俩人愣住，这跟一般过家家流程也不一样啊。

　　小公主双手合十：“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爸爸妈妈结婚的样子，所以想从这个部分开始，可以吗？”

　　谁能拒绝呢？

　　别人爽了没有不知道，反正梁余挺爽，满口答应，拉着陈厌青就开始原地结婚。

　　恍惚间，他好像真的看见了结婚典礼上的陈厌青，穿着白色西装，笑着把手交给他说我愿意。

　　一直到傍晚回家，俩人还有些恋恋不舍。

　　今天的日落也很漂亮，天上的云像均匀地铺了一层沙滩在橘红的天幕，照相辉映，余霞成绮。

　　陈厌青想，他有点舍不得这次的落日落下了，他贪恋那一点点拥抱过两人温度的晚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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