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奇遇

　　早在三十分钟前，我遇到了一位打扮奇特的老奶奶，她看见我张口第一句话就是：“美女，你要老婆不要？”

　　彼时我刚刚完成了今天的兼职，正拖着一身疲惫往学校走，陡然遇到这样有趣的事，心底麻木的情绪被调动了一些起来。我一直是个矛盾的人，一边想要社交，渴望毫无保留的亲密关系，一边又固执的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人。

　　简而言之就是：我想谈恋爱，但是怂。

　　因为怕让对方失望，怕自己不够好。

　　对着面容慈祥的阿婆，我打心底里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也不知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我微笑着点了下头。

　　“想要呢，阿婆是要给我送老婆过来码？”

　　我以开玩笑的口吻回复，阿婆的神色却认真了起来。

　　她说：“好，那你站在此地不要动，我这就帮你把老婆领回来。”

　　“……”
　　阿婆年纪虽大了，人却潮的我风湿。

　　她一身粉色穿搭，走起路来却潇洒带风，张口还会讲年轻人的潮流段子。

　　这是大路，街道两边就是灯火通明的商业街，人流量很大。安全能够保证的情况下，我索性真的站在这里等了一会儿，毕竟这是我枯燥一天当中唯一遇到的一件有趣的事，老实说，我有些期待接下来事情会怎样发展。

　　阿婆很快就回来了。

　　再次回来的时候她的身边跟着一个高挑的美女。

　　她把美女往我的方向推了推，轻声道：“快去吧，你要找的人就在这。”

　　我惊得在原地不敢动弹。

　　事情逐渐开始往我想象之外的离谱方向发展，起初我下意识地怀疑阿姨和这位美女是联合搞诈骗的。

　　而就在我在沉思自己会不会被骗去噶腰子的时候，下一秒，当我的视线落在美女的脸上那一瞬间，脑海中所有想法全部烟消云散。

　　因为这位美女简直就是和我理想型一比一复刻出来的。

　　高挑纤细的身材，气质清冷，又黑又长的头发发尾微微打着慵懒的卷儿，五官精致，眉目如画。看着我时一双狭长的眼睛深邃含情。

　　救命，我真的会忍不住沉溺进去。

　　“小姑娘，人给你带到了，你可要好好珍惜哦。”阿婆见我傻傻站在原地，还主动走到前面来将美女的手放在我的手心，嘱咐道。

　　我先是震惊于美女的手是如此软嫩，随即脸臊得通红，连忙向后退了一步。

　　“阿婆，我刚才是和你开玩笑的！你……”

　　我急了，法治社会怎么能搞“人口交易”呢？我被急转的事态搞得晕晕乎乎，手足无措想要拉住阿婆，将这件荒唐的事理清头绪。

　　而阿婆的身形却陡然在我面前缓缓消散。

　　临走之际，空气里最后还留下一句叮嘱：“她是为了你才来这里的，你一定要好好对待她！”

　　短短三秒，我的唯物主义世界观轰然倒塌。

　　然后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我短路的大脑不得不接受三件事。

　　一，阿婆不是人。她也许是神，妖怪，亦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她不是人。
　　二，她真的给我送了个老婆过来。
　　三，这个老婆好像真的从我心巴上活过来的，我沦陷了。

　　--

　　“我叫姜浅，你呢？”
　　酒店里，我有些拘束地坐在软椅上对着美女询问道。

　　因为住在学校，不能随便带人回去，我便斥巨资带着美女来到了酒店。是的，对于以抠闻名的我来说，一天兼职的钱已经是一笔巨资了。

　　美女安静地坐在床边，没有应话。

　　突然，她从床边站起来走过来，站到我面前，笔直而长的腿微曲。

　　我：！！！

　　她在我面前缓缓蹲下，眼睫微垂，眸光定定的落在我的手上。

　　“我可以摸一下你的手吗？”
　　这是美女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她的声音清冽中透着温和，犹如林间拂面而来的微风，带着春天的青草香味，清新而干净，让我本来就有些懵的头更加晕晕乎乎了。

　　“当……当然可以。”
　　原谅我有些没出息的结巴了。

　　她的手包裹住我的，然后下一秒我的手心便感受到了一种细腻微凉的触感。

　　她将我的手放在了她的脸上，还像小动物一样在我的手中轻轻蹭了两下，抬眸看向我的时候，眼底闪着依恋的光。

　　“我没有名字，浅浅可以为我取一个。”

　　此时我的脸部早已红的充血，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脑子也随之死机，无暇进行思考。

　　“浅浅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吧，我突然出现来到你身边会不会吓到你了？浅浅，不要害怕我。”她轻声呢喃，看着我的目光也随之有些委屈。

　　我愈发顶不住了。

　　“你到底是谁？还有刚才的婆婆，她是神仙吗？还是妖怪？”

　　她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我是根据浅浅的生日愿望才出现的，我想见你……然后神仙婆婆带我来到你身边。”

　　原来真的是神仙婆婆啊，难怪张口就问我要老婆不要。

　　她甚至一眼看出我是个女同……

　　思维发散了短暂一秒后，我的注意力落在了“生日愿望”这四个字上。

　　这个词让我很快联想到了什么。

　　那大概还是前不久发生的一件事。

　　我在餐厅兼职的时候遇到了一对奇葩夫妇。

　　趁着女人去洗手间的时间，恶心油腻的中年男人开始对我言语骚扰。

　　然而当女人很快回来的时候，那个恶心的男人却倒打一耙说我勾引他。

　　女人气得发疯，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嚷嚷着我是不要脸的小三，不分是非先给了我一巴掌。

　　我是怂，但不是包子，我很快和女人打了起来。

　　我们纠缠到一起，我往她脸上狠狠抽巴掌，她撕扯我的头发，场面一度很混乱。

　　餐厅的其他客人都隔得远远的，生怕殃及池鱼，有人还掏出了手机拍视频。

　　那时候一片嘈杂中我听到了有客人在小声议论我不知检点。

　　他们对我的长相大加批判，说我看着就像个狐狸精。

　　屈辱，委屈。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所有人却都觉得是我的错。

　　我强忍住了眼泪，然后将那个女人打进了医院。

　　监控虽然证明了我的清白，但是因为打伤了女人，后来警察来了我还是被要求付了医药费，并因为给餐厅造成不好的影响而丢掉了工作。

　　老板辞退了我，清算工资的时候他满脸厌恶地说我真能招惹是非。

　　我扯了一下唇角，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拿钱离开了餐厅。

　　回家的路上经过蛋糕店，我买了一块最便宜的打折小蛋糕。然后拖着一身伤痕，和被撕烂的衣服，不顾路人怪异的眼光，慢慢悠悠走回家。最后到家门口，我发现钥匙丢了，我回不了家了。

　　我独自在街边路灯下对着小蛋糕吹了蜡烛，小声祝自己生日快乐。

　　成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

　　抱歉，最后我还是没出息地哭了。

　　从独自出来生活之后，我每年的愿望都是希望自己快点成长起来，赚很多很多的钱，过自由的生活。

　　而那天大概是因为太委屈了，我许下了一个很奢侈而任性的愿望：我希望有个人出现，她爱我，无条件信任我，可以在这种时候拥抱我。

　　我太孤单了，于是开始渴望另一个体温。

　　而现在愿望成真了。

　　“浅浅现在还需要一个拥抱吗？”

　　她还维持着蹲着的姿势，微微仰头看着我，张开了双臂，“不需要的话也可以抱一下吗？”

　　“……因为，我想抱抱你。”

　　我狂跳的心脏并未停止，眼泪却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这是梦吧。

　　她轻轻擦掉我脸颊上的泪珠，然后又将我的身体全部纳入怀中，声音里带着手足无措的心疼：“浅浅别哭，对不起，对不起……让你想到这么糟糕的回忆。”

　　她为触碰到了我的伤心事而不停道歉。

　　我其实并不伤心，两个社会渣滓怎么会值得我哭？

　　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是停不下来。

　　就这样，我新鲜出炉的老婆抱着我温声细语哄了我好久，然后她抱着我去浴室洗澡，我们在床上相拥睡觉。

　　并没有做出格的事，只是相拥着。

　　我碎碎念叨了很多话，大多已经记不清楚具体的内容，只记得我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做齐遇，她很喜欢。

　　今晚和她，都是我的一场奇遇。

　　那晚最后的记忆是齐遇为我唱歌，我在她低声诱哄的哼唱中沉沉睡去。

　　忘了是哪个人曾对我评价——刺猬小姐。

　　她说做我的朋友很累，因为我像刺猬一样浑身长满了尖刺，不肯对任何人轻易卸下心防，每个靠近我的人反而会被扎一手刺。

　　对于这样的评价我没有异议。

　　确实，我很难去相信除自己之外的其他人。

　　所以我从不敢想象自己可以在第一天认识的人怀里沉沉睡去。

　　或许是我与齐遇的初识过于魔幻不真实，以至于我到现在还觉得一切都是我寡疯了的癔症。

　　又或许是因为齐遇看我的眼神充满了炙热的爱意？而那爱意无法作假。

　　因为她是我愿望的量身定制。

　　爱我这件事，对于齐遇来说就犹如机器身上设定的程序一般，是至高无上的规则。

　　我在这样绝对的爱意里感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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