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悔

　　四阿哥对莫玛态度的转变，很多人看在眼里，领会到四爷已经对莫玛解除了禁令，所以从那之后她很轻松就融入了雍亲王府的女子军。那拉福晋说的一点没错，得到四爷的眷顾，很多事就变得容易了许多。但福晋们的生活还真有些无聊，尤其是像莫玛这样本来就没有多少要求的人。
　　一晃已是几年光景，这些年莫玛除了练了一手好字，多读了几本经书史集，练了几套剑法，没有更多的进步。由于康熙厌恶阿哥们争权夺势，私结朋党，四阿哥也没有多少活动，整天参佛观道，一天兴起，甚至带着福晋一起下田亲自耕作。总之，整个雍亲王府显得悠哉游哉，清闲不少。莫玛就在这样的清闲生活中度过了六年。六年，四阿哥像对其他所有侍妾一样对莫玛，唯一有些稀奇的是，其他侍妾要么得宠晋升，要么失宠受冷落，唯独莫玛仿佛永远都一个样，既不会得宠，也不会失宠。四爷有时几个月不进莫玛的院子，似乎把她忘了，但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失宠的时候四爷又会忽然出现在莫玛面前，小坐一会儿，或者留宿一晚，仿佛全是为莫玛解围。
　　四阿哥把握了一个很好的尺度，在这个尺度内，莫玛什么也做不了，只是看着府里的几位小阿哥小格格慢慢长大。一转眼，弘时已快十五岁，到了成家的年龄；四阿哥弘历，五阿哥弘昼也七岁多，王府热闹了很多。看着这些孩子，莫玛偶尔会想，要是自己也有个孩子是不是会好得多？在府里的日子久了，她愈发能理解为什么皇家的女人把孩子看得那么重要，因为在皇家什么都可能只是过眼云烟，今天你以为拥有了整个世界，所有人都在围着你打转，明天一觉醒来，你已被人遗忘。只有孩子才是自己的，也只有孩子才是唯一可靠的寄托，而寄托是皇家女人生存下去最大的精神支柱。
　　莫玛不时会想，自己没有孩子，可自己也生存下来了，那自己的寄托又是什么呢？虽然她没有一次敢给自己明确的答案，但她很清楚答案是什么，只是她不能承认，承认了，就没有勇气再在这里生活下去，但她又不能走，因为她的身后是徐家一家子。历史上的雍正皇帝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不能因自己的自私而连累徐家啊！
　　每当日落的时候，她总是不由自主遥望着日落的方向，在那个方向的一座院子里有她的寄托，她知道，她的寄托一直在那座院子里。她想，里面的那个人会不会也在这一刻想着自己？里面的那个人在干什么，是什么心情，变成了什么样，每天是怎么度过的？她真的无法想象，猛虎被囚禁于铁笼到底会被折磨成什么样？
　　那种等待的心情，猜测的想念，成了莫玛每天的必修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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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到大，我总是看到你对着日落发呆，然后流泪。”
　　莫玛忙擦干眼泪，转身看到来人是三阿哥弘时，轻轻笑了笑，问：“三阿哥怎么会来这里？”
　　“我闲逛没事就走到这里了。”三阿哥心不在焉的说。
　　“怎么了，心情不好啊？”
　　三阿哥的心情有些低落，从小到大，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喜欢往莫玛这里跑，心里有种感觉，觉得只有这里的这个人能理解自己，理解那颗渐渐成长的心所经历的困惑和无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莫玛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人。点点头：“嗯，有点事。”
　　“能和我说说吗？”莫玛觉得和三阿哥的关系更像姐弟，她喜欢为这个以前自己眼里的小屁孩，现在已经慢慢长大，变得有心事的小伙子排忧解难，哄他开心，因为他身上还残留有自己很怀念却早已被生活磨损丢失的那份青涩和纯真。
　　“额娘说要给我说门亲事。”
　　看出这个孩子对所谓的婚姻还有些畏惧，但作为一个长辈，她只能说：“好事啊，成了婚就是大人了。”
　　“大人有什么好的，我记得你说过‘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更惨，连爱情都没有就直接走入坟墓了。”
　　“我有跟你说过这话吗？”莫玛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跟三阿哥说过这样的话。
　　“哦，你还想耍赖啊，本来就是你说的，整个王府就只有你会说这些奇怪的话，不过有时听起来好像还很有道理似地。”三阿哥反驳道。
　　莫玛笑：“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再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
　　“没有婚姻的爱情死无葬身之地。”
　　三阿哥看着莫玛犹豫了一会儿，想莫玛的话到底对不对，最后不得不点头：“好像也是这个理。怎么你说什么好像都有道理啊？”
　　“因为你太相信我的话了，你应该跟着自己的感觉走，跟着你自己的感觉走，不要太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否则你一辈子都会活得很累。”
　　三阿哥皱着眉，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最后不自信的问：“我真的可以只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吗？”
　　这个问题让莫玛觉得好难回答：“我想告诉你‘可以’，可是——”莫玛看着日落的方向：“我觉得这样的自己走得更累。”什么话都是说容易做难，到底怎样的生活才会轻松些，莫玛也希望有人可以明确的告诉自己。但有的时候即使别人告诉了你，你也不会那么做，明知这条路艰难，你还是会不由自主走上去。因为那份心、那种感觉好珍贵，叫你怎么忍心、怎么舍得放下，若真放下了，自己还会是自己吗？
　　看着莫玛这么犹豫伤感的表情，十三阿哥有些不能理解，问：“你很累吗，为什么累？”
　　莫玛低头，收回自己总是会情不自禁流露的情感，道：“当你遇到那个人的时候就会明白。”
　　“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三阿哥有些急了：“我想明明白白知道答案。”
　　“算了，现在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你还小，等长大了就会慢慢明白。”
　　“我都可以结婚了还小啊？”
　　莫玛有些无奈：“在所有人眼里你还只是一个孩子。”
　　“难道一定要成了婚才能成为大人吗？这么说是不是今天我不成婚就是个孩子，明天我成了婚就马上变成一个大人了？什么歪理啊？”三阿哥生气道。
　　莫玛摇头，真的还只是一个孩子。
　　三阿哥激动了起来：“不要总是这幅表情好不好？我不喜欢你总把我看成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我已经十五了，额娘已经要给我安排婚事了，我已经是个男人了，不是那个只会跑来和你哭诉，要你哄着睡觉的孩子了！”
　　“好，对不起，我错了，你已经长大了，我不该再把你看成那个只有十岁的小家伙了。”莫玛无可奈何的道歉，真长大了会在这里一再强调自己已经长大了吗？
　　三阿哥听出莫玛口中的忽悠，瞪着她：“你什么意思？”
　　看出三阿哥真的生气了，莫玛解释道：“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说你还没有遇到那个人，所以有些东西你暂时无法明白，这跟有没有长大没有关系，有些东西只有你遇到了你才能明白。”
　　三阿哥不服气：“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遇到那个人？”
　　“哦？那个人是谁呢？”莫玛没想到这个小家伙居然都有心上人了，难怪会对娶亲的事表示反感。“要不让我跟你额娘说说这事儿？”
　　三阿哥很不高兴，蹬着莫玛，忽然孩子气道：“我不跟你说了。”说完气冲冲的跑开。
　　莫玛不知道又是哪里惹到这个小祖宗，怎么说生气就生气啊？莫名其妙。

《琼海海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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