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永以为好

　　露华后来问秦宽杜哥他们是什么来头，秦宽就逗她：“他们啊，就是顶有钱有权的那种。”
　　她微微一惊，又信口开河：“国家领导的儿子省长的弟弟？还是亚洲首富的私生子？”秦宽啼笑皆非的模样，揽住她肩膀晃：“往实际里猜！别老不靠谱！你以为我跟你说着玩儿呢！”
　　她道：“那你不是跟我说着玩？”

　　“是说着玩！”

　　她于是拿起枕头砸他，他也不躲，一下子就抓住枕头扔在一边，双眼眯了眯痞痞的笑起来。露华看他异样的目光晓得不好，还没来得及动弹就叫他逮住，狠狠的亲下去，一脸的心满意足。闹了半天禁不住她追问才说：“就是一帮在一起玩的人，杜哥岁数顶大又在道上混过，所以我们也就遵着这个按岁数往下排着喊，付安鸣是老三，我第四，江维廷是五，封荣是六，程小七是才带着他玩儿的！”

　　“我说这怎么有人得喊你哥呢！哎……怎么没老二？老二呢？”

　　秦宽晓得她肯定要问，心里早已想好了说辞于是答得极快：“老二是你一同学，梁希清，出国去了。”因为露华坐他怀里，所以并没看到他垂下的眼睛，盛满了愧疚和痛楚。

　　“我同学？没印象了……对了，我看电视上小说里有钱人不都是相互称什么少的么？你们怎么不喊啊……”她扬起头望他，笑得明快。

　　秦宽眉毛一抬嗤她：“一人一套作风。我们可都是祖国的大好青年，别说的跟资产阶级一样，不能学那腐败气息。”
　　阮露华不屑：“也没看你为社会做多少贡献还自诩大好青年，你也不臊的慌！瞧你这身行头就已经够腐败的了，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笑话你！”他于是笑起来，眉眼舒展：“我是不是得三叩九拜的感谢您不嫌弃啊！”
　　她也笑：“三叩九拜的就算了！做牛做马的报答我吧！”
　　夕阳正好，窗外的一树海棠开的娇俏，红彤彤似云蒸霞蔚，密密匝匝的粉艳花朵一瓣一瓣清凌剔透，朦朦花簇中满是醉人的香，就如眼前，她的脸。

　　阮露华出院那天下了雨，雨下的并不大却连绵不停，天气阴霾低沉空气中拢着一层薄雾，水汽茫茫中叫人觉得恍惚。偶尔有吹来，贴着裤脚窜上寒气，也能冻的人直哆嗦。

　　一路上堵车堵得厉害，雾气迷茫中车河蜿蜒数里，于是她能看清路旁的高楼林立，行人匆匆，这一刻的十丈红尘，人生百态却如隔了一个世纪那样遥远，带着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说不上是想念或者不舍，只是头一次觉得切实站在了人间，然而又觉得离的更远——是不真实的感受。那些倒退的景色和以前的记忆在时间中一点点消失，最终将消失殆尽，心中涌上无尽的悲廖，总觉得丢下了很重要的东西，空落落无边……

　　阮妈妈叫她：“露露，这一回受了这么大的罪，就先在家里好好养养，别急着上班去知道吗？虽然年轻底子好，可也不能大意住！要不然老了得吃亏的！”
　　她将头搁在阮妈妈肩膀答：“我知道了！你都说了好几遍了，我不上班，就在家歇着。”全然一派小女儿模样。
　　阮爸爸也是担心的，却不多说，只回头朝她笑一笑又掉头跟秦宽说：“露露就麻烦你了！”
　　因为阮家二老在老家开着花店，店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雇了几个员工干活却也是离不开两人看顾，是不能在这呆久的。本来是打算她出院了随二老回老家将养，又禁不住秦宽一再挽留及保证，才将露华托给秦宽照应。

　　秦宽既然留人也自然也是有了打算，于是笑了一笑道：“叔叔您这话就外道了！本来吧她也答应我的求婚了，只是没想到见家长的方式有些特别。现在您二老也算是同意我这个人了，她搬去我那里，我们也能提前感受婚后生活，不过您放心，保姆我已经联系好了，照顾病患特别有经验！”

　　“你这么用心，我们当然也是放心了。要说我们这关虽然过了，露露这关……怕你还得再闯一次了。”阮妈妈答应留下露华本来也有让他们两培养感情的意思，毕竟她遗忘了两个人的过去。而对于秦宽这个人露华以前倒是也提过但并没有领回家，这次她一面照料女儿也一面观察秦宽，他一表人才性格也好，对露华的关心呵护更是溢于言表。

　　她唯一担心过的是他家世太好，齐大非偶。并且也委婉的提到过，秦宽也是极通透的人，闻言并没多大反应只是朝她笑了笑，笑容竟然有些凄凉的味道，只说了一句话就叫阮妈妈红了眼眶，自然是再没有异议。秦宽当时说：“阿姨，我很早就没有母亲，所以我一直渴望有个家！”那样豪放洒脱的一个人，当时的语气里竟满是无奈和渴求。黝黑的双眼深不见底却叫人心疼不已。

　　“嘿嘿，这个……我还是有点把握的！她要是不乐意，现在也不会跟我回家的。”秦宽熟练的换挡打方向盘，车轮一拐驶入一条小路，路两旁种着不知名的树，树杈很低分叉却很多，宽大的枝叶都向中间拢，把路上方的天空遮盖的密密实实，看不到一点天。车子穿过去，树叶似乎就从车顶上扫过，从树干的间隙中却能看到路旁精巧的白色小楼，玲珑的矗在草地中。
　　露华其实是想笑的，却还是绷着脸讲：“你怎么就知道我乐意了？你们倒是谁问过我的意见呢！”

　　秦宽真正问她愿不愿意住这里来已经是半个月后了，那天是陪她去做复查，两人在医院折腾了一上午拿到医生的报告：一切恢复正常，才算完事。

　　“嚯……真折腾人，医院真不是等闲人该来的地方。”露华一坐进车里就拿出两瓶矿泉水，拧了盖子递一瓶给秦宽，自己又咕嘟灌了一口。

　　“人没事儿也不来医院啊，又不是什么好地方。”秦宽侧着身子坐驾驶位，喝了一口水，腾出手抽出文件袋里病例报告看：“苏月真能耐嘿，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我愣是没听懂。”

　　她笑：“专业术语，这就不懂了吧”

　　“说的你多懂似的！”他把脑部CT片举起来迎着太阳左右看，嘴里嘀咕着：“有什么区别呢这，怎么就能看出来哪受伤了。”

　　她好笑的一拍他手：“别不懂装懂，要是能看明白，你就是脑科专家了，苏月不也说我恢复的挺好，都能两月一复查了，甭研究了。”

　　“我这是好学，你应该感到自豪！”他把片子收起来，扔后座上去，掏出墨镜戴上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去哪？”

　　她掰过他腕表一看：“找地吃饭去吧。”

　　“得令。”秦宽一脚油门下去，加着塞就冲路上去，一路七拐八绕的没正经消停过。幸亏是周末路上车不多，露华也就由他，反正见惯了他这样横冲直撞的。

　　他说：“你单位那里我也给你请好假了，算上年假什么的我管他借了半年。”

　　半年！露华惊骇：要知道她这样的小组长年假也就一星期，平时除了这个又根本没什么假期，这半年定是老板看着他的面子才答应的，可什么样的公司能由着员工请假半年而毫无异议的，于是她撇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回家生孩子去了！半年，你干脆替我辞职算了！”

　　他道当了真：“辞职好，我巴不得你辞职！我明天就去跟老宁说你不干了！”

　　“随你！”她懒得再说，低头在包里翻手机：“我电话呢，你见着没？别落医院去了吧。”

　　他开了天窗，摸出一根烟叼着，斜着嘴道：“我看你出门时候放茶几上的，没带出来吧。打给谁？用我的吧！”

　　她拿起他手机刚按了解锁又想起来：“我要打给我妈，可家里电话坏了，她的号码我也没记住！”

　　“这叫什么闺女！”秦宽扔了烟，夺过手机，也不管还在开车就拨了过去，刚响了两声就有人接起：“阿姨！我秦宽呢，吃了没？最近身体还成不？叔叔又跟人下棋去了啊。是这样，今天我陪露露去做复查了，医生说一切正常，恢复的很好……可不是呢，告诉您一声儿，您也就别担心了。恩，知道了，我看着呢，您就放宽心啊！好呢，你跟叔叔有空就过来住几天……行，那挂了啊！”

　　露华听着他在那跟她妈聊的风生水起，正想着他说完再让自己说两句，哪想到就这么着挂了，顿时傻了眼。路边的广告牌反着光在眼前一晃，才把魂转回来，她揪着秦宽胳膊瞪眼睛：“这就挂了你？!”

　　“是啊！咱妈还嘱咐我不许你熬夜，要早睡早起，不要挑食！”他咧着嘴笑，没觉出一点儿不对劲。

　　露华都要急了，狠狠的拧了他一把，又艾艾坐好：“这什么妈嘛，也不跟我说两句，看我以后还给她打电话”

　　秦宽这才觉着好笑，开了天窗，又把烟点上：“你又犯别扭，咱妈跟我说跟你说还不都是一样的。苏月不是交代过了，你要情绪乐观，保持笑容，别绷着脸，不利于身心健康！”

　　她瞥了他一眼：“说真的，你给我妈灌什么迷魂汤了她那么向着你？不管不问的就把我塞你跟前了，也不问问我乐意不乐意。”
　　一说这个秦宽就乐：“嘿，这就叫投了她老人家的眼缘，况且你这样记不得她号码的闺女要也等于没要一样。”
　　她不高兴，皱着眉头说：“别嬉皮笑脸的！你们是真没有问过我意见！”

　　秦宽脸色忽而沉下去，双眼直直看着前头车河，因为是迎着阳光走，他微微眯眼，脸色冷峻一派慎重其事：“那我现在问你，你愿不愿意？”一字一句落地有声，在这正午的烈烈阳光下，言语中似乎都带着尖锐的冷意直窜人心里，树荫从头顶急速掠过，短暂的荫凉如同心中漏掉的一瞬间呼吸，露华看他这样的慎重和冷寂心便软下去，于是声音轻轻的：“要是不愿意，我又何必这么烦你？”

　　她阖上眼倚进椅背里，嘴角微微扬起。全心感受着秦宽紧紧握住她的手，温度从指尖一点点漫上来，传满全身——要是不愿意，谁又会轻易妥协；要是不愿意，谁又会亲近如斯。这个世上愿意同他分担喜怒悲欢的，烦他劳心劳力的，总归是想要亲近想要去爱的人，若是路人相待又怎会坦然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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