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瓶邪]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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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这个时候，吴邪都会拿出收藏在保险柜里的木盒子，愣愣地看着，然后会摸着那刻满麒麟纹路的盒面发上半天呆。最后又会神色黯然地将木盒子放回去。

　　这时闷油瓶就会不动声色地将他拥入怀里，吴邪安静地倚在他身上，视线却没有离开过天花板。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吴邪学会了闷油瓶那样，动不动就仰头跟天花板长久交流感情的坏习惯。

　　大概是从收到那木盒子开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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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是个天生的乐天派，有什么忧郁迷惘都让他们滚一边玩蛋儿去吧。虽然一直不痛不痒地开着间小古董店，不自觉地也会带上一些小奸商的似的世俗气息，但他骨子里的那份单纯却还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那可真的就像胖子说的那样“天真无邪你还真的是十年如一日啊”。

　　说到胖子，虽然这些年来没怎么见面了，但是他们的联络还是不少的。胖子逢年过节都会从北京打个闹腾得要人命的电话来问候一下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而吴邪也会像从前那样笑骂着就接起来。

　　偶尔他们也会聊到一些很久以前的事，然后在聊到某些地方时两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噤声。那种把脑袋别在裤带上的冒险生活其实已经离吴邪很远很远了，可有些画面即使明明是那么多年前的发生的，却依然如昨日之事那样清晰可见，那样惊心动魄。

　　特别是那一次，几乎都要把吴邪自己折在里面的，那最后一次下斗。直到事情过去很久以后，他才意识到那次下斗是他人生真正意义上最惨痛的经历，他渐渐发现自己失去了好多好多，比如探索真相的动力，比如几乎半废的一条腿，比如，某些人。

　　但幸好，他觉得自己还是算赢了的，至少换来了一个波澜不惊只喜欢跟天花板对望的闷油瓶子。

　　吴邪真心觉得这样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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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也如往常一般，在与胖子闲聊完之后，他很高兴地走进厨房准备两人的晚餐。没办法，自从把那闷油瓶带回家后，几乎所有的家务事全都由吴邪包办，不然指望那位地上生活技能九级残废的闷油瓶大神，吴邪不饿死才怪。

　　自从跟闷油瓶在一起之后，吴邪的饭量变得可大了，经常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的份。胖子就曾经打趣过他“哟小天真有身孕啦孩子吃的真多啊！”换来吴邪大声的“怀你妹啊！”如果不是隔着电话，恐怕吴邪早就把胖子给掐死了。

　　这样平凡幸福的生活也不是一直风平浪静的。吴家催吴邪结婚生子的念头从来就没断过，吴妈妈每年都以不同理由威逼、诱导、哀求吴邪找个女孩子，然后安安生生过一辈子，做回以前那个简简单单的吴家小三爷。

　　吴邪一开始还会用言语来拒绝，到后来他也终于修炼到闷油瓶那一眼天花板再不移情，对什么都充耳不闻的境界。原因无他，不是小老板不想回归从前的日子，而是已经无法回归了。

　　他不是那挨千刀的闷油瓶随身自带自动格盘功能，有些事情，有些人，他终其一生都忘记不了，也放弃不了。

　　比如那个总是站在他身前斩断一切危险的张起灵。

　　吴邪解释不清自己为什么就对那名为张起灵的闷油瓶子这么执着。但他很乐意为他这么执着。别看吴邪文文弱弱看起来不堪一击，其实他是个神经异常坚韧的家伙。就算所有人都说他这样做是错的，他也仍然非要这么做。

　　因为他知道，他吴邪这一生所寻找的唯一答案，只有张起灵三个字。

　　正是这份偏爱，让他能这样固执地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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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深夜时分，吴邪再次拿出了那麒麟木盒，细细抚摸，嘴角浮现浅浅的笑容。

　　“小哥，你看。这衣服可真的是质量最上乘的驱虫圣物啊。那么多年了，效果还是这么好。哈哈。”

　　他取出木盒子里被一直珍藏着的带血兜帽衫，当着闷油瓶的面换上。看着镜子里跟闷油瓶穿得一模一样的自己，吴邪摸了摸自己前额留长了的头发，笑着问：“小哥，你看我是不是越来越像你了？”

　　闷油瓶没有回答，只是皱了皱眉，神色痛苦地看着吴邪。

　　意料之中的得不到回答，吴邪也不恼。他吹了声口哨便领着闷油瓶出门去了。

　　八月的杭州虽然还是有点闷热，但到了夜晚还是相当清凉的。吴邪因为脚上的旧伤走得有点慢，闷油瓶也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一只手牢牢牵住吴邪的手，掌心相贴。

　　吴邪像个小孩子似的，一看到有人就装深沉等人走近了就大声叫吓唬路人，看到别人惊恐的表情时就笑得特别开心。

　　“哈哈哈哈！！！小哥你看他们的胆子怎么那么小啊哈哈哈！！！”

　　通常在吴邪笑得抱肚子蹲在一边说出上面的话之后，路人们就更加惊恐地跑走了。

　　那是当然的，在中元节这个当口，遇到像吴邪这样不知是人是鬼感觉还是个神经病的家伙，正常人都会跑掉的吧。

　　在吓人的空隙里，吴邪绕着西湖一圈一圈地走，没有人路过的时候就在那看着平静的湖面唱独角戏一样碎碎念。

　　“小哥，你知道么，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可差了。因为你抢走了我的龙脊背啊。加上你又不理人，那时候我可讨厌你了！”

　　“……”

　　“后来我还是一样讨厌你，职业失踪人士啊你动不动就放血还那么豪放，真当自己是全自动造血机啊！你不疼我都疼啊！”

　　“……”

　　“之后我更讨厌你了。真相什么的，其实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你那样执着追寻着过去却看都不看现在的神情可让我讨厌了。”

　　“……”

　　“当然，现在，我最讨厌你了。”

　　吴邪说着说着就蹲了下去，把脸埋在双臂之间。

　　“我知道我讨你嫌，我知道你觉得我很麻烦，以前就没让你少操心，可你也太绝情了吧……都那么多年了，你……你好歹……”

　　他梗咽着，说不出话。

　　“吴邪。”

　　闷油瓶看着眼前蹲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的小老板，淡淡地喊了声，也跟着蹲了下去，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觉得你麻烦，也没有觉得你讨嫌，只是……”

　　只是你不能再这样了。

　　闷油瓶叹了口气，轻轻吻上吴邪的发旋，安抚似地拍着他的背。

　　吴邪把脸往手臂蹭了蹭，咻地站起来便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小哥你困了吗？我们现在就回家吧！”

　　吴邪说完就哼着欢乐小曲，一步一步踱回自家漆黑一片的小古董店。

　　他一直固执地认为，有些话不说，就不会发生。

　　至少可以当做不曾发生。

　　吴邪停在门口，放在门把上的双手不知为何有些发抖。闷油瓶深深看着他，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发端，依然是触碰不到任何青丝。

　　“小哥，我带你回家了。”

　　吴邪还是推开门，一个人走了进去。

　　站在门口的闷油瓶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指，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回过神来看见吴邪仍旧像以往那样自顾自地对着身边的空气说话，不由得紧紧皱眉。

　　“吴邪，听话。”闷油瓶闭上双眼，有什么正在离去，他不敢睁眼看吴邪，“别再穿我衣服了。”

　　我已经不在了。

　　那最后一句话没能说出来，伴随它的主人在吴邪看不见的身后一起化作了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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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邪爷爷！邪爷爷！！”

　　吴邪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昏昏欲睡，却被小女孩清脆的童声吵醒。他睁眼看，是王盟的小孙女，王萌萌。

　　“邪爷爷别睡啦！你说今天要跟我讲张小哥的故事的！上个礼拜才刚讲到他的黑金古刀丢了呢！后来呢！后来找回来了吗！”王萌萌拉扯着吴邪的袖子，不依不饶。

　　“唔……后来啊……后来我忘了啊。”

　　“骗人！邪爷爷你骗人！你每个礼拜都说忘了！”

　　“小萌萌啊，邪爷爷年纪大了啊，真的是忘了啊。”

　　“那……”小女孩像是妥协了一般，眼珠子转了转继续笑嘻嘻地拉扯道：“那我不听张小哥的故事了，我要听你之前没讲完的小天真的故事！”

　　“你个小娃子啊，真拿你没办法，听完了就让邪爷爷睡觉吧。”吴邪闭上眼，思绪飘到好远，好远以前。

　　“后来不再下斗的小天真回到自己家，把那带血的衣服收在一个麒麟盒子里，当做是他跟张小哥仅剩联系的证明，然后他就安安心心地做他自己的小老板。后来小天真就老了，再后来，他就死了。好了，故事完了，让邪爷爷睡觉吧。”

　　“呜哇！邪爷爷你敷衍我啊！小天真哪有那么容易就死啊！张小哥一定会回来救他的！你少唬我！”

　　“我的小祖宗，他都死了，故事已经结束了啊。”

　　“那张小哥最后到底有没有回来啊？”

　　“这我也想知道啊。”

　　“呐，邪爷爷啊，你给小天真编个好一点的结局吧，好不好？这个我听得好难受。”

　　“傻孩子啊……那好吧，小天真在张小哥走了以后，认识了一个很好的女孩，他们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子，最后他儿孙满堂，幸福地死在了医院病床上。”

　　“呜哇！邪爷爷你是坏人！！张小哥还不是没有回来吗！！小天真还幸福个毛毛啊而且最后一样是死了啊！！邪爷爷你是混蛋！！”

　　吴邪看着小女孩哭着跑远的身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我啊，的确是个混蛋。”

　　你想要给他们的好结局，我比你更想要啊。

　　夕阳的余晖照在吴邪已垂垂老去的脸庞，当年爱笑的青年现在只留下岁月的痕迹。吴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在即将合上眼的那一刻，他看到逆光中有一道身影慢慢向他走来。

　　那人还是一样的年轻俊美，时间对于他而言一向都只是虚设。眼中仿佛如初见般的波澜不惊，却隐约可见淡淡笑意。他深深望进吴邪的眼里。

　　这一眼，让吴邪差点流下眼泪。

　　“吴邪，我回来了。”

　　张起灵站在吴邪面前，向他伸出一只手。吴邪如当年条件反射般不假思索地立刻握住那只手不放，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也奇妙地没有任何皱纹。张起灵轻轻一用力便将坐着的吴邪拉入怀里。

　　“你刚说什么儿孙满堂？”

　　“呵，怎么，怕了吧？”吴邪将脸埋在那闷不吭声的家伙颈窝里，“下辈子你还敢丢下我，我就儿孙满堂给你看。”

　　“嗯。”

　　“噗，我骗你的。”吴邪抬起脸，刚好与张起灵带笑的眼神撞上，“这辈子我听你的话，活到了现在。下辈子该换你听我的话了。”

　　“嗯。”

　　“到时候，就算你要丢下我，我也会死皮赖脸跟上去的，你知道我脸皮很厚的，我说到做到。”

　　“嗯。”

　　“嗯嗯嗯你嗯个屁啊！多说几个字又不会死都那么多年没见了……唔！！”

　　余下的话语被一个温柔缠绵的深吻给全部吞没，凝聚着一生的思念。

　　小萌萌啊，关于小天真的故事，其实我还是说错了。死，并不是最坏的结局。

　　至少张小哥回来了。

　　小天真等了一生的人，还是回来了。

　　只是这些我再也没办法告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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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藤椅上安详的老人微笑着停止了心跳。享年八十五岁。

　　距离吴邪第一次遇到张起灵，已经过去整整六十年。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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