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姑娘进城记

　　日子不经意过去。李晓燕要上初中了。
　　老龙村孩子们读书，小学是老龙小学，初中是镇中。其实可以去M城的初中读，不过要关系，可能还要另外交钱。村里人也不懂，小孩都读镇中。
　　镇中是完全中学，就在国道旁，离镇面也不远，但对老龙村的人来说就有点距离了，骑自行车要20多分钟，走路就要1个多小时。
　　家里有李阿公和李永明骑的2辆老凤凰单车，特别高大，质量巨好，车尾装近百斤的竹子都没问题。单车是好单车，但是对李晓燕来说太高太大了，骑不了。
　　李阿公咬咬牙，找村里一个在M城打工的后生，买了辆二手女装单车，斜杠、小巧。李晓燕一看就喜欢上了，后来才知道这些二手单车其实都是贼赃，汗。
　　在车尾绑个扁担，李晓燕李晓兰在小学球场练骑车。李晓兰扶住车子，李晓燕小心翼翼地踩上去，车子摇摇晃晃地往前.在摔了好几次后，姐妹两个学会了骑车。
　　村子里好几个和李晓燕同年的人，大家一起骑车去镇中。去镇中的路一段村道，泥路；一大段是沙子路。平时还好，到了雨天李晓燕的裤腿就会溅上许多泥水。
　　老龙村的冬季比较冷，清晨经常有很厚的霜冻，路边的野草都被冻得枯黄。厚鞋是圩上买的山寨波鞋，穿半个月就表皮开裂，并不保暖，手上也只能戴普通的针织手套，挡不了寒风。每天骑车到学校后李晓燕手指头、脚指头冻得通红，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
　　这些艰辛比起初学英语的打击来说都不算啥。
　　老龙小学是村小，只有语文、数学这些基础课，连英语老师都没有。镇上小学有学英语，不过小学升学考试并不考英语。李晓燕语文数学在班里第一，内心颇为自得。英语课一上，她就蒙圈了。
　　镇小来的学生学过英语，会26个字母和简单问候句子。李晓燕零基础，英语老师开始几节课教的短语、句子她完全记不住。被老师点名读课文，她读不出来，觉得丢脸到家。
　　李晓燕想了个办法，用汉字给英语单词作标注，古得莫宁、喜当之类的写得满满，这样就能记住单词、句子了。
　　英语第一次考试，李晓燕刚及格，镇小来的都考90多。小学一直是班上第一名的李晓燕暗暗下决心，要把英语搞上去，每天一大早起来背单词、读英语课文大半个小时才上学。
　　吸取自己的经验教训，李晓燕给六年级的李晓兰补英语，省得她上初一后满头包。
　　李晓燕的同桌陈丽珠是镇上人，在镇上有个两层的房子，一楼是自家卖香烛的铺子。农村地区保留的传统比较多，年节、初一十五都有人要拜拜，还有老人要去庵堂（其实是野庙）祈福还福，要买香烛衣纸，生意还不错。
　　陈丽珠的成绩差得一蹋糊涂，特别是数学，她完全听不懂。考试就靠抄李晓燕的卷子过关。
　　初一女生兴起用五颜六色的塑料细绳编手链，陈丽珠上课就偷偷编手链，比学习认真多了。李晓燕也跟风编，不过她是下课编。编了2条觉得没意思，就不玩了。
　　见陈丽珠沉迷编手链不听课，李晓燕劝她要学习，陈丽珠笑眯眯地说，她舅舅一家都在莞市打工，收入不错，她初中毕业后也要跟着过去打工。“我表哥今年毕业已经在莞市打工了，模具厂，一个月五六百呢。”
　　班里很多人有陈丽珠这样的想法。去珠三角打工已经成为一股潮流。像老龙村，和李爸李妈同龄的，只有少部分留在村里干活，大多外出打工。比李晓燕大几岁的，除非成绩特别好，不然也是跟着家长去珠三角。毕竟读高中还要3年，3年后未必能考上大学；读师范，分数太高，考不上；读技校，选择太少。而初中毕业打工，马上就能挣钱。
　　因为没有学习的压力，班里的不少女生热衷于编手链，看口袋书。镇中校门口有一家旧书店，里面有很多台湾言情小说，琼瑶、席绢、于晴、凌淑芬等等。女生们租了书，上课在课本遮挡下偷偷看，下课就一起交流格格们、小姐们的爱情故事，幻想着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男生好些也不听课，跟社会人士混在一起。
　　不过还好，他们看上去像小混混，但并不打架斗殴，也不欺负自己班的同学。李晓燕这些好学生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美凤嫂车祸，人没了。李晓燕回到家，听李阿婆李阿公说起王芳芳家的遭遇，震惊不已。昨晚她摘菜时还见到美凤嫂挑水呢。
　　据说是今天早上美凤嫂骑车上圩时，在十字路口被一辆大货车撞了，对方肇事逃逸。当时路上人少，没人看见车牌。李阿婆感慨：芳芳、秀秀、阿良以后可怎么办。是啊，没了阿妈，王芳芳姐弟怎么办，阿良才3岁。
　　眼下要办的是美凤嫂的丧事。
　　农村风俗，丧事都由同姓的主持、帮手。同姓有威望的男人作为话事人，安排人员给事主亲戚报丧、采购、请风水先生看日子、请和尚做法事。同姓各家出一名女人，帮手操持丧事期间的伙食。吃饭的人多，事主家的碗筷、桌凳不够，同姓各家凑。各家的碗底、桌凳下面都有字，好辨认。
　　王姓祠堂前搭了棚子，美凤嫂的棺材放在祠堂前。旁边摆了些桌凳，给人赌博用的。白事晚上要热闹，主家特别欢迎那些喜欢玩牌的人，他们玩牌玩到天亮，间接帮主家守夜。
　　李晓燕上学要经过王姓祠堂，她胆子大，看到棺材、花圈这些不会害怕。农村的孩子也没个怕的。村里人上了年纪，会买好棺材存放在祠堂，小孩平时在祠堂玩，都习惯了。
　　李晓华这些小屁孩还不太明白丧事的含义，只觉得有热闹看。小孩子么，看到敲锣打鼓，看到一堆人就觉得是热闹。
　　丧事办了5天。丧事正日那天李晓华跟着李阿公一起去吃席，吃了好多肉，回来和李晓燕说：还有健力宝喝呢。
　　因为没找到肇事司机，美凤嫂的丧事王芳芳家花了一笔钱，日子更见艰难。李晓燕见她都是一张阴郁的脸，只在带阿良玩时有点笑容。李阿婆说，王士光自美凤嫂死后就很消沉，脾气暴躁了很多，王芳芳王秀秀经常被打。李阿婆叫李晓燕李晓兰不要叫王芳芳王秀秀出去玩，她们要帮手干家务。
　　半年后李晓燕听大人说王士光要再婚了，对方是隔壁村的，老公死了，带了2个和王秀秀差不多大的女儿。李晓燕觉得王芳芳姐弟要有好日子过了。李阿婆却说，再看看吧。李晓燕听到李阿婆和王阿婆说，王士光的再婚对象吴青珍很厉害，把王士光管得死死。李晓燕看到的是，王芳芳除了带阿良玩的时候脸上有点笑容，平日里都很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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