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短篇集

　　深秋的傍晚，丝丝凉风吹拂，在凌中梁府。梁宁坐在院子里的石亭中，翻看今日所上的文书，不禁邹起了眉头。
　　胡绛披着战袍，左手夹着头盔，大步流星地朝着梁宁的方向走来，全然不顾周围下人的劝阻。
　　胡绛气势汹汹地走进后院，中气十足地朝着梁宁吼道:“喂！姓梁的！你到底什么意思！”
　　周围的下人立马跪在了地上，头也不敢抬起来。
　　梁宁放下手中的文书，慢慢起身走出了石亭，吩咐周围的下人退去，后院就剩下了他们二人。
　　“你奶奶的！我问你话呢！”胡绛又冲梁宁吼道。
　　梁宁叹了一口气，小声说了一句:“蛮子……”
　　胡绛看他口型就知道梁宁这小子又在说他的不是，一把将自己怀里的头盔扔向梁宁，梁宁也没有躲开，反而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你小子就是看我不爽是吧！”胡绛大步走到梁宁跟前势作想要将他领起来，梁宁却不慌不忙向后退了几步。
　　“胡将军此言何意？”梁宁用手挡住胡绛伸过来的手。
　　“何意！你还敢问何意！”胡绛反倒是被梁宁这句话激怒，额头青筋暴起，“你是不是给陛下说了我什么不是！到头来，我从出征打了胜战回来，不升反降！”胡绛越说越气。
　　梁宁撇过了头不再和胡绛直视。
　　“喂！跟你说话呢！”胡绛看到梁宁的回避，更加愤怒地想伸手将他头转正。
　　梁宁转回头的瞬间，胡绛也双手抱着他的脸颊。
　　沉默片刻，二人火速分开，胡绛的气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撇头说道:“我刚没……你就转回来了……”
　　梁宁绕过胡绛，蹲下捡起了被他扔掉的头盔，拍了拍头盔上的灰背对着胡绛说:“不升反降难道对当下的你不是件好事儿？”
　　胡绛反应过来，转身看到已经走远的梁宁。
　　“这个时辰正好开饭，吃了再走吧。”梁宁走出了后院。
　　胡绛不屑地切了一声，然后也跟了上去。
　　这种交流方式对于两人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每次胡绛非常生气的时候，反观梁宁都是非常冷静的。不管胡绛怎么对梁宁大打出手，倒也没有对梁宁实质性伤害过，顶多不痛不痒的做做样子。
　　不过每次胡绛来找梁宁的时间段，都是下午饭点，而且每次对梁宁发完脾气后，梁宁都会跟他说留下吃饭，这也让人怀疑他就是为了蹭饭而来找茬的……
　　坐在饭桌上，大快朵颐的胡绛和不急不慢的梁宁形成了对比。
　　吃完饭后天色已晚，梁宁坐在书房的桌子前，胡绛则百无聊奈地躺在榻上。
　　“边关传来消息，可能再过几日也扛不住了。”梁宁语气平和地一边看着手中文书一边和胡绛说。
　　胡绛不屑地啧了一声，回应道:“早知道就派我去呗！打成这样！陛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整天花天酒地，以我的实力难道还守不住吗！”
　　梁宁邹了邹眉头，放下手中的文书，严肃地看着胡绛说:“不升反降对你这张嘴是真的仁慈。”
　　胡绛不乐意了，站起身就想继续跟梁宁辩解。
　　“如今朝廷内外，高官不论，就连陛下也沉迷酒色……”借着胡绛的话头，说到这里梁宁不禁唏嘘。
　　“嚯，还我的嘴呢，你的嘴也挺该打，说陛下的不是。”胡绛听到梁宁说的后，双手插在胸前看着梁宁坏笑。
　　胡绛来到梁宁的桌前，俯下身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他脸抬起来，玩味地说:“嚯，他身边这位可惜是个男的，不然长得这么清秀他还会沉迷除酒之外的色？”
　　梁宁生气地邹紧了眉头，手摸到砚台边的笔，就拿起戳向了胡绛的脸。
　　“胡蛮子！”梁宁手起笔落在胡绛的脸上狠狠戳了一笔，胡绛后退几步，脸上一大块墨印。
　　“他奶奶的……”胡绛擦了擦自己的脸。
　　“滚回你的猪窝！”梁宁不耐烦地又朝胡绛扔了一卷竹简。
　　胡绛知道梁宁最讨厌别人拿他长相开玩笑，可是奈何胡绛就是喜欢看他生气又拿自己没辙的样子，既然都下逐客令了，胡绛也果断推门出去了。
　　胡绛来梁宁府上骑的是自己的汗血宝马，他熟练的将马厩里的马牵出来，翻身上去就朝后门离开了。
　　胡绛和梁宁的恩怨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打他们从小认识起就这副德行。但奈何梁宁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他，他不能像胡绛这么没礼数，跟个蛮子似的讨人厌。
　　胡绛回去的路上，他抬头望着夜空的星光点点也不禁将马速放慢了下来。看着夜空的星光，他此刻在想的是，如果陛下再不将他派到边关，那他就在明日的宴会上自荐。
　　想到这里胡绛不禁嘴角上扬，一声中气十足的“驾”配上鞭子的声音，他骑着马疾驰而去。
　　在第二日晚上的宴会上，胡绛和梁宁也没有疑问的坐在一起，两人互看不顺眼后，胡绛见舞女们也快表演完了，抓住时机冲上前去单膝跪地，抱手请缨。
　　“陛下！胡绛在此有事想向陛下请缨！”胡绛低着头等待着陛下的回应。
　　陛下见他这样也无奈地摆了摆手，对下面的胡绛说道:“胡将军你说。”
　　胡绛听到后内心激动地对陛下说:“臣想主动去往边关镇守！”
　　听到这里坐在席位的梁宁突然愣了下，陛下听到后对胡绛冷笑道:“哦？不是胡将军亲自说想去湖门的？怎么如今又反悔？”
　　胡绛愣了愣神，陛下便又摆了摆手示意胡绛退下，接着又是歌舞升平。
　　胡绛坐回席位，懊恼不已。原来他这次去湖门是他自己请缨的？明明自己没这样做过。想着想着，胡绛的目光慢慢地移到坐在自己身旁梁宁的身上。
　　“是不是你……”胡绛眼神凶恶的看着梁宁，梁宁坐在席位上沉默地喝茶。
　　按照胡绛的脾气，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要给梁宁一拳。但是，这可是在陛下的宴会上。他只好将自己身前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胡绛的愤怒化为饮酒，一个晚上一直坐在席位上喝酒。宴会结束后，梁宁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将胡绛送回到胡府。
　　二人坐在马车内，胡绛对着梁宁说着胡话，梁宁也没有回应他。胡绛说着说着，见梁宁也不搭理他，气急败坏地说:“他奶奶的，从小就觉得你长得像个姑娘家。难不成睡着也……”
　　听到胡绛说出这么无理的话，梁宁也没有惯着他。抬起手，重重的就给胡绛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胡绛本来就怀疑是梁宁偷偷给他安排去湖门的，被梁宁这一耳光打的，怒火一下就上来了，他也给了梁宁一拳。这一拳重重砸在梁宁的鼻子上，等胡绛反应过来将手移开后，梁宁的鼻子就开始流血。
　　胡绛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行为有多么荒谬，他着急忙慌给梁宁擦拭鼻血，梁宁生气地将他推开用手袖捂住鼻子。二人就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中到了胡府门口。
　　胡绛眼瞅着梁宁的鼻血一直流个不停，便将他直接拽下马车，快步走进了府里。
　　好不容易给梁宁止好了血，胡绛又开始生气地质问梁宁，问他是不是偷偷向陛下请示过将自己调去湖门的。
　　梁宁邹着眉头看着胡绛，说道:“要不是胡大人找我说过此事，你真觉得你去到边关还能完好的回来吗？”
　　胡绛听完梁宁说的话后，更加气愤，不屑地啧了一声，看着梁宁又不自觉勾起嘴角说:“嚯！怎么？老爷子找你说过？被蒙在鼓里的还是我！”
　　胡绛越想越气，看着眼前的梁宁，又不能再动手打他，盯着看了好久心生一计。
　　梁宁觉得胡绛这次生气和以往不同，估计真的杀他泄愤的那种，察觉事情不对，梁宁就冲着门口跑，梁宁刚有这个动作，胡梁就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好好好……都把我蒙在鼓里……”胡绛用力捏住梁宁的手臂。
　　梁宁吃痛地嘶了一声，也生气地对胡绛说:“蛮子！松手啊你！”
　　胡绛没有理会梁宁，反而一把将江宁摁倒在榻上，勾起嘴角不屑地说:“行！这边关我就不去了！既然你这么听老爷子的话，我是他儿子那你是不是也该听我的？”
　　梁宁事感不妙，胡绛猛地一低头，狠狠地吻在了梁宁的唇上。
　　梁宁被吓得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在胡绛身下疯狂挣扎，推开胡绛大骂:“蛮子！你是疯了！！”
　　胡绛擦擦嘴，笑道:“也没跟女的有什么区别……”
　　梁宁还想逃，胡绛又是一把将他抓住。这次，胡绛再次将他摁倒不仅仅是强吻那么简单了，他像一只猛兽一样撕扯开梁宁的衣裳，动作也跟着凶残了起来。
　　“胡蛮子！你是真的疯了！”梁宁被他一顿撕扯，身上仅剩一件里衣，但又被胡绛牢牢摁在身下，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胡绛被梁宁吵的烦了，顺手将衣裳的碎布塞住了梁宁的嘴，任凭梁宁反抗干脆就用碎布条将他的手反捆在背后。
　　这一夜，两人一同把自己初次都给交代了。
　　从昏迷中醒来的胡绛，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坐起，看着身旁睡着□□，伤痕累累的梁宁时，他一下清醒了。
　　我到底昨天控制不住成什么样了！
　　梁宁还在睡，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梁宁被他捆在背后的手，蹑手蹑脚地下床，自己都没顾着，就在翻找合适的衣物给梁宁。
　　听到动静的梁宁，缓缓睁开了眼睛，想要起身，但身体却像被什么打了似的，坐起一半疼的又摔回了床上。
　　听到什么砸在床上的声音，胡绛忙不赢收拾直接将胡乱翻出来的衣物拿给了梁宁。他笨手笨脚地将梁宁扶起坐好，梁宁眼眶红着，二人也没说什么。
　　这个时候什么都说不出口。
　　胡绛笨手笨脚地给梁宁穿好了衣服，梁宁沉默着像是在想什么，一滴眼泪落在了胡绛帮梁宁整理衣领的手上。
　　胡绛意识到，他也不敢抬头看梁宁现在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对梁宁说:“对不起……”
　　这个事情后二人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边关也沦陷了，近日怕是真的要打到凌中了。
　　胡大人和梁宁坐在书房中。
　　“宁儿啊……”胡大人叹了一口气。
　　“不用担心我，以胡绛他的脾气肯定会死守凌中。大人如果真的想保全府上人丁，不凡先将胡小妹和伯母送出去，他自然会答应。”梁宁平静的说。
　　“我知道……但宁儿你……”胡大人还是担心地看向梁宁。
　　“臣是陛下的左右手……也不可以轻易就这样走的，没关系，不用担心我。”梁宁话语坚决。
　　胡大人还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胡绛要离开时，本骑上自己的汗血宝马跟着家里马车走的，但眼看要到城门，心一横将马掉头，直奔梁府。
　　熟练地从后院墙翻了进去，看到坐在石亭的梁宁。
　　“你不一起走吗？”胡绛边向梁宁走来边问他。
　　梁宁看着手中的文书，语气平淡地说:“滚出凌中，看着你我就烦。”
　　胡绛这次没跟他斗气，解下自己的披风给他披上。
　　梁宁没有抬头，只是语气平淡地说:“你该走了。”
　　胡绛转身离开，独留梁宁一人在。
　　胡家人离开凌中的当晚，敌军偷袭，挟陛下，抓谋臣，整个凌中也沦陷了。
　　几个月后，大雪纷飞。胡家出了凌中后便回到了祖乡，胡绛坐在屋外看着漫天飞雪，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关于凌中的消息了，也包括梁宁的……
　　很显然，他这次也被蒙在了鼓里。
　　胡绛起身本想进屋，但看到不远处背对自己的仆人还在湖边洗衣服，便走过去想提醒她们不用继续。
　　“还好我们那时离开凌中快，现在凌中变成人间地狱了……”一个仆人的谈话正好被胡绛听到。
　　胡绛脸色大变，抓住正在说话的仆人就是一顿问，把仆人吓得直哆嗦。
　　“梁宁……”胡绛转身就奔向马厩，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地往凌中赶去。
　　路上大雪纷飞，胡绛出门时除了马什么都没带，他不知道他能有多远，也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对了没，他快马加鞭闷头向前走。
　　漫天大雪，眼前全是白茫茫的雪。胡绛连续赶路两天，最终还是被这天气所打败。
　　前方不远处有烟火，胡绛看到后便向那个地方赶去。到达目的地，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小庙，没有看到人但里面好像在煮着什么。
　　胡绛将马拴在树上后，就向里面走去。应该是闻到食物的味道，胡绛也开始感觉到了饿。
　　他闻香来到正在煮的粥面前，想伸手揭开盖子，却被一个年轻的女声打住。
　　“喂！你是谁！”胡绛转过身，一个年轻的女孩儿插着腰气势汹汹的对胡绛吼道。
　　胡绛刚想说点什么，看到身后还站着一个披着头发低着头的男子。
　　那个披风……不是我给……
　　胡绛快步走到男子面前，双手扶住男子的肩头。男子被胡绛的举动吓到，抬起头看着胡绛。
　　男子的左半边脸被火烧的毁了容，但是这眉宇间透露的神情，他再也安耐不住。
　　“梁宁……梁宁！”胡绛震惊地对面前人吼道，人近乎发狂。
　　“你！你别这样！”年轻女孩极力想把二人分开，但是胡绛力气太大，一把将女孩推倒在地。
　　胡绛激动地叫着梁宁，梁宁眼神呆滞看着胡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不会说话！！”年轻女孩大吼道。
　　胡绛反应过来，他捏住梁宁的脸颊，梁宁的嘴里没有了舌头。胡绛不敢置信地看着梁宁，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你认识他？”年轻女孩儿从地上爬起来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对胡绛说道。
　　胡绛转身对女孩说:“你和他？”
　　还没有等胡绛说完，女孩儿就回答道:“我学医的，那天在林中看到，可怜就救了，他命大，不然也活不过来。”
　　胡绛还是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眼前的梁宁，和不远处的女孩。
　　天色暗了下来，喝了一点粥的胡绛缓解了一点饥饿，但他还是不放心，将碗放下，就想替梁宁解开衣服。
　　女孩看事态不对，连忙打断他:“你干什么啊！你有龙阳之好是吧！我还在这里呢！”
　　胡绛反应过来，将女孩拉到门口，说:“麻烦姑娘先在这里等等。”说完胡绛便转身走了回去。
　　就这样女孩委屈巴巴在破庙门口，背对着他们用手撑着脸坐着。
　　胡绛小心翼翼地将梁宁的衣服解开，身体上全是疤痕，他看到后先是震惊，但慢慢地一股心疼涌上。
　　“叫你和我们一起走……”胡绛的声音开始变得颤抖。
　　他手想下滑，梁宁却抓住了他的手，胡绛抬头看了看梁宁。梁宁眼中充满疲惫，他不确定梁宁认出他了没，他还是将梁宁裤子扒了。
　　没了，根没了。
　　胡绛瞪大了眼睛看着梁宁，他快速把解开的衣服给他穿好，紧紧将梁宁抱在怀里。
　　胡绛哭了，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再见梁宁的喜悦，但这眼泪更多可能是苦涩的。
　　“冻死了，你们应该也完了吧……”女孩搓了搓手朝二人走来，看到这情景，识趣地走到另一个角落。
　　这个夜晚，胡绛紧紧抱住梁宁，直到第二天的阳光从屋顶的破洞照进来，晃醒了胡绛。胡绛看了看怀中还在熟睡的梁宁，小心翼翼将他和自己分开后，便和醒来很久的女孩聊了起来。
　　“我要带他回去……”胡绛说。
　　“回去？”女孩发出疑问。
　　“我带你们回我家。”胡绛又说。
　　女孩思考了一会，走进破庙将属于自己所有的东西全部收进了背篓里，胡绛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也走了进去，将还在熟睡的梁宁抱起。
　　“回家。”胡绛嘴角微微勾起温柔地对怀里的梁宁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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