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愿

　　姜扶鸢去找了宋渊臣，可是晚了一步，姜启的人将他打伤，拖去了边境。
　　他们说：“宋大人，国君下令，岂有抗旨不从的道理？昨夜里就该启程，来人，杖责五十”
　　那一次，他被废了全身武功，成了弃子。
　　姜扶鸢怔怔地看着紧闭的丞相府，竟是了无生息，是了，姜启杀了丞相府所有人。
　　回到宫后，不知阁的人连夜布局，毕竟姜启并不想等，大婚就在三日后。
　　那几日，王宫比平日里多出了三倍的御林卫，死死守住姜启寝殿。
　　而姜国朝廷，也正处在血雨腥风中。
　　沈书拿着大理寺的玉牌：“奉命行事，赵大人和我们走一趟”
　　保皇派的人似乎被谁拿了把柄，叫他们那些不为人知的腌臜事不知怎的被大理寺的人知道了，负责处理此事的，是沈书父女。
　　泽安君派人飞信给姜国国君，连声说道想见一见朝陵郡的主人，正是朝宁公主，信中说彼时他正在游历诸国，来到朝陵郡便被这里的风土人情吸引，可是迟迟见不到这郡的主人，于是便直接飞书一封，递到国君跟前。
　　正是送这封信的信使，看清楚了御林卫防御薄弱之处，并且这位泽安君竟说服了御林卫统领，原因无他，正是带上了他家中老母和三个孩子，五花大绑的送到他面前。
　　明华宫内枯叶成堆，那夜之后便没了生气，宛若一处冷宫，可明华宫的梅树下，一块土壤悄悄移动。
　　泽安君亦是在那时现世，只不过并没有三年后那样手眼通天，但照旧从地牢里救出了奄奄一息的百里九安。
　　他说：“阿鸢，覆了那王八蛋的王权，我永远在你身后”姜扶鸢哭着拥住他，他浑身是血，气息微弱，要不是常绾，恐怕撑不过第二天，昏迷前，他将虎符递到她手里。
　　执虎符者，可号令三军，除了姜启亲兵御林卫，其他的皆可指挥，另外，百里九安赌上他剩余的精兵暗卫。
　　“安排好一切了吗”姜扶鸢坐在铜镜前，女子面色冰冷，眸子闪烁着嗜血的光，红唇点上胭脂，头戴金冠玉钗，凤冠霞帔如火，染红了清冷的王后寝殿。
　　雪弋红衣似血，眼中悲戚。
　　他日日来王后寝宫找姜扶鸢，可她只是冷冰冰地喊他滚，这一次，就算成婚了，又能如何？恐怕杀了姜启，下一个就是他了吧。
　　他懊悔，他在喝完毒药走到明华宫之前，他就知道她喝了什么。
　　姜王后跪在他面前：“公子弋，鸢儿不能死啊，求求你救救她”
　　雪弋本就不信姜国王室的人，可是这位王后是及其温柔的人。
　　她讲事情原委说给了雪弋，姜王后似乎瞬间老了十来岁，佝偻着腰，跪着他面前：“姜启他叫我送去那碗粥，可怜鸢儿，曾经也是他宠爱的女儿啊，我毫无怀疑，看着鸢儿喝了一半，那剩下一半，我...我递给了宫里的猫，谁知喝完后那只猫死了，常绾告诉我是迷迭合欢毒，中毒一时辰不解，暴毙而亡”
　　她撕心裂肺地哭：“公子弋，帮帮我，就让我做一回恶人，我对不起鸢儿，可我也杀不得那该死的姜启，帮帮我....”
　　雪弋看着那残余的粥，一饮而尽。
　　“我欠你的，待你回了雪国，会尽数报答”
　　雪弋苦笑，就算姜王后不求，就算他知道那么做只会让姜扶鸢恨，他还是会做。
　　没什么，比她的性命更甚。
　　姜扶鸢淡漠着走到他身侧，凤冠霞帔勾勒出她玲珑巧致的身材，裙摆随风轻轻起伏，今日的她格外美丽，往日里习惯了她不施粉黛的摸样，清纯中含有妩媚，今日的她，葱白的手指涂上火红丹，青丝盘成扬凤发髻，凤凰六珠长步摇，凤冠上凤凰含着白玉珠，黛眉轻染，脸颊因涂上胭脂而泛着微红，一双妩媚的狐狸眼点上绯色眼影，娇艳欲滴，妩媚又不失尊贵。
　　雪弋下意识执手，却被姜扶鸢躲开，二人得一同前往姜启的寝殿，行跪拜之礼。
　　姜启坐在床榻上，脚步声如地域修罗般在耳侧响起，他依旧忘不了姜扶鸢嗜血的眸子。
　　今夜我不死，就是你死。
　　“君上，公主驸马前来行礼”
　　姜启心悸，挥手朝外说：“免了吧”
　　姜扶鸢冷哼一声，推开雪弋，怒喝一声，提剑而入。
　　那原将寝殿围的水泄不通的御林卫纷纷站定在远处，姜扶鸢便这么直接冲进寝殿，若地域来的恶鬼，浑身煞气，一身血染般的火红，姜启拔剑挥舞，她冷哼一声，使出浑身力气一剑刺穿他的胸膛。
　　“鸢儿——”姜王后凄厉的叫着，大口吐着鲜血。
　　姜扶鸢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母后，情人蛊不会让你死”说完常绾闯进来，赶紧给姜王后服药。
　　姜王后眼底全是绝望，她看着姜启，眼底是无边的恨，她痛哭，喃喃自语：“死得好，姜启早就该死，他该死——”
　　姜扶鸢站在她身后，凤冠散落，一头青丝倾泻而下，她冷冷地看着床榻上睁着眼死不瞑目的姜启，正欲离开，一道黑影落在她身侧。
　　“姜扶鸢，苍国和赤国杀进来了”姜扶鸢回头看了眼影，他身上有着浓厚的血腥味，此时甚至有些站不稳。
　　“百里将军，死守宫门”
　　“宫外呢？”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苍国和赤国正在屠戮百姓...”
　　“你胡说，百里将军的兵镇守各郡，怎么可能抵挡不住？”姜扶鸢揪住他的衣裳，眼底满是不信。
　　“苍国的一个将军，跟疯狗一样....我打不过他”
　　“废物”
　　那一日，姜扶鸢号令百军，死守王宫。
　　姜国败
　　公主被敌军俘虏，百里将军被斩去双腿，血染都城，姜国被洗劫一空，最后一把火烧了三天三夜。
　　....
　　阿离张了张嘴，还沉浸在震惊中。
　　姜扶鸢眨了眨眼，她仔仔细细看了眼这个公子，摸样俊俏，她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问了心中的疑问：“公子为何这么清楚？”
　　姜扶鸢轻抿一口茶，不咸不淡道：“说来颇有渊源，只是我家里人正好经历了那些事，又与那位公主是旧识”
　　阿离点了点头，倒是没往深处想，只是唏嘘不已：“那位公主还活着吗？”
　　“不清楚”姜扶鸢吹了口杯里漂浮的茶叶。
　　她淡淡问：“如果是你，当如何？”
　　阿离看了看眼前的院子，笑着道：“我不知道，我这辈子就在这一亩三分地，不过今天听了这么多王公贵族的故事，我会不会哪天被杀了？”
　　姜扶鸢盯着她片晌，她脸上真的出现了害怕的神色，无助颓败地看着院子。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不会说，说了就会有人知道，必然会传出去，那么知道的人多了你小命就不保了”姜扶鸢使坏地戳了戳她的腰，阿离吓得大叫一声，从石头上跳起来蹦了好远。
　　“不说不说，一句都不敢说”
　　姜扶鸢笑着看她，阿离呜咽一会儿才想起来在公子面前失了态，便讷讷地坐了回去。
　　阿离眨巴眨巴双眼，突然道：“那位公主实在不易”
　　姜扶鸢倒是颇有些释然，她说：“公主有公主的命，阿离有阿离的命，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
　　“公主呢虽然风光无两，可她哪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微风静悄悄地拂过山间，青葱林木随风而摇，响起沙沙的窸窣声，耳畔的碎发被微风掀起，肩头一沉，呼吸声渐渐平静，少年依靠在玉面公子的肩上，唇边挂笑，娇憨可人，茶盏微凉，茶叶自顾自飘零在清澈的水中。
　　姜扶鸢低头帮她摘掉落在发间的叶。
　　咕咕
　　纯白色浑圆的小鸽子自远而近，最终停在桌边，两颗明亮的眼睛看着姜扶鸢，时不时歪下小脑袋。
　　姜扶鸢取下鸽子脚上的信。
　　夜再度袭来，莽人村恢复了静谧，阿离幽幽醒来，见玉面公子独自坐在桌边饮茶，她微愣两秒，立刻用被子将自己裹紧。
　　“醒了？”
　　“公...公子”
　　“我该走了”姜扶鸢神色淡淡，待阿离匆忙穿鞋在她身旁落座，眼中有挽留的神色，但三日之期已至，明日就该去神灵庙了。
　　“公子，我只有这些药，你拿去吧”阿离又跑到柜子前倒腾一会儿拿出两瓶药膏，具有止血祛疤的功效，姜扶鸢灿然一笑，将药膏放在手中。
　　“那便多谢阿离姑娘了...阿离的心愿，我定会帮你满足”见她眸中闪烁着坚毅的光，阿离恍惚片刻，压下心中的悸动，虽是乱世，阿离的心愿看似简单却也不易，也许那一日就会死在敌军的刀枪下，但是公子的一番话，却让她没来由地生出一股长命百岁的错觉。
　　车马催急，姜扶鸢拱手告别阿离，深夜中莽人村繁星点点，热闹烟火喧嚣处一片寂静，阿离看着少年纤瘦挺拔的背影翻身上马，朝她挥手，便向黑暗处驰骋而去，这般肆意温柔的少年儿郎，污浊的乱世里怕是难出其二了。
　　漆黑的夜幕里，流星划落，少女唏嘘，独自将这黄粱一梦埋藏。
　　姜扶鸢骑着棕马，疾驰在山林中，几道马蹄声自身后而来，她眸色一暗，还不等那些人走近，黑影一闪，剑光闪烁一瞬，跌落声渐行渐远。
　　“影，留个活的”姜扶鸢笑道，树林窸窣，急促尖叫声便打破寂静，击飞林鸟。
　　半个时辰后，客栈下便出现一人一马，少年粗布麻衣，身姿瘦削挺拔，马尾在风中摇曳，过往少女皆驻足观望，玉面少年只是将手中的棕马交给小二，抬脚走进客栈。
　　客栈三楼，甘棠着急地来回踱步，绮玉正在拨弄着手指的玉蔻，谢冤懒洋洋地抱胸坐在窗台上。
　　“别转了，小爷快晕了”
　　甘棠立马如炸毛的猫儿，快步走到谢冤面前，小手指着他，小脸通红：“公主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你就不担心吗？万一路上遇刺”
　　谢冤挑眉正欲开口，却听见绮玉娇笑一声：“姐姐她可没那么容易遇刺”
　　纵然是平日里与绮玉不和的谢冤也颇为同意的点头：“主上可不像你，那么弱”
　　话音刚落，脸上便挨了一巴掌，那一下不痛不痒，却侮辱性极强，谢冤面色皲裂，下一秒便要跳下来掐甘棠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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