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宋青书大概命里缺魂

　　武当其实惮于聊起殷素素，尤其是他们这些往下的小辈，见得张殷夫妇不到一月，认识被害的俞三侠可大都多年了，人总是有些亲疏远近，嘴上不说，但与魔教之女确实有些怨念。
　　宋青书深感受五婶恩惠，倒不至于如此负面，只是每每思及当日惨案，总在想若是五婶提前说开结果会不会好些，五叔会不会也不至于自刎于群狼环伺的之下？三叔也就……

　　他与无忌讲了三叔的经历，年轻人总是有些快意恩仇不管不顾的气性，想着砸烂一切从头再来，犹豫不到片刻便决定跟无忌倒了个底儿朝天。结果真开始倒还未片了刻就要后悔。

　　无忌听闻母亲竟是偷袭三师伯凶手呆愣在地，泪流满面，语无伦次，一面想替母亲反驳解释，一面又反复追问是否误会，宋青书见状不忍在继续，无忌缓下情绪后却又让他接着讲。
　　这般如此，宋青书很是绞尽脑汁遣词讲到自己把师弟带出凉亭，颇为紧张的盯着对方，张无忌涕泗涟洏，沉默许久，起身往屋内低声道：“师兄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行吗？”
　　“我陪你，我在外面陪你。”宋青书隔着门连道，生怕自己这弄巧成拙搞砸了，他担心无忌拒绝搜肠刮肚想一理由，却未听到师弟回应，怕是茫然间根本没注意他的话。
　　门里传出闷声呜咽，他心中惴惴，又担忧师弟情绪激动引得伤毒复发，贴着门坐下时时关注面动静。从阵阵抽噎到泣声渐息渐止，黄昏直至日落，宋青书也惆怅中怜无忌师弟年幼便背负这般沉重，思及现下增这沉重一部分还是因为自己说这些，忍不住抓耳挠腮想扇自己几个嘴巴。
　　他注意力全在门内身上，不查几个时辰过去，晚饭都忘了，直至七叔人未至先唤声“无忌该吃饭了”，抬头便见着宋青书鬼祟闪躲的眼神，本就满是怀疑一声，“小子又在捣蛋？”又听到里面哑声应道，“不用了七叔，我没胃口。”

　　这一听便是狠哭过的声音，让莫声谷甚是笃定混小子欺负师弟，扯着青书耳朵责问，又做得什么坏事。

　　宋青书正心虚着，吞吞吐吐不知所言，莫声谷看着不老实就要把人扯到大师兄跟前好好教训。结果屋内一阵窸窣，无忌突然开了门，拉过正在求饶的宋青书道，“七叔，我就是想起了爹爹妈妈伤心没胃口，师兄担心才陪着我，我今日想早些休息，让师兄陪我行吗？”
　　青书连连点头，一把把无忌推进去，不等七叔质疑，便开口道，“我开解开解师弟。”就连忙关上门。
　　莫声谷端着餐盘迎面一个关门羹，正气愤到：“你个混小子……”门又突兀打开，宋青书伸手接过餐盘，又道，“我哄哄他吃食再睡。”便又要关门，被莫声谷抬脚抵住，一把揪住大侄子的衣襟警告道：“你这小子最好别……”他探进去恰好见到无忌正低落坐在长凳上，瞪了宋青书一眼，改口厉声到：“吃了别让人立马睡！小心积食！”
　　宋青书点头如蒜捣，莫声谷狠敲他脑门下，才关上门离开。

　　宋青书把餐盒放在桌上，看了好一会才能张开口，“我知道你没胃口，我的错，”他叹口气，还是决定拿长辈压力：“多少垫肚子吧，饿坏胃口，太师傅和师叔们又要担忧辛苦了。”
　　张无忌沉默半饷，慢慢拿起筷子，盯着完全没进眼里的菜与粥，又是半晌，放下筷子，低声问，“师兄，我能跟你说说义父的事吗？”
　　“可以，”宋青书点头，餐盒往前推了推，“边吃边说”
　　张无忌看粥，又抬眼，终于看一眼宋青书，“可是……大师伯不是说，‘食不言寝不语’吗？”
　　“听你大师伯他……”一听是父亲说教，宋青书嘴上便多有不悦，但想到满心只望着师弟进食，又改口，“他家宴上不也说说笑笑的吗？”
　　无忌似是忆起，点点头，举箸食不知味几口，讲起自己所知的长辈往事。

　　宋青书对谢逊印象只限于听过似是一个性格暴虐，滥杀无辜的恶徒，招惹了武当诸多祸事，他本不喜其人，但当下也耐着性子听师弟讲着另一个完全陌又确实是在颠覆印象的人。

　　年轻时因拜错师门，全家糟师傅辱杀，后为追杀恶师“混元霹雳手”成昆，以其名号在江湖滥杀无辜想逼出成昆不成，反而成了武林公敌。
　　不管是谢逊自身悲惨经历，还是之后暴虐追凶，宋青书一路听着瞠目结舌，感慨不愧是明教中人，行事恩怨狠辣怪异。
　　而那个成昆的手段，又让一向在师慈徒孝下成长的宋青书更觉毛骨悚然。

　　从父辈恩怨讲到离开所谓冰火岛，张无忌事无巨细告知宋青书，与他也是信任极了。提到是因为自己说破父母隐瞒义父还在人世的消息，害得父母被恶人围攻，又是哭了一鼻子。

　　两个还未涉足江湖小童，就已然感受到江湖凶残人心险恶。交心谈到半夜，二人实在困极了才躺下睡了。

　　结果第二天天一亮，张无忌又摇醒宋青书，提出一句让他瞬间清醒的请求，“师兄，能带我去看看三伯吗？”

　　宋青书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应得这师弟了。

　　毕竟与这孩子，说宋青书对其欲予欲求有点过，但确实属于能三天搞出四样花活哄人开心的程度。白天扎纸鸢，晚上点孔明灯，上树掏鸟蛋，下湖打鱼窝，每次下山采买带他都能多一堆吃喝玩乐。

　　也不全然是好事了，最过头那次，他背着无忌爬上武当顶峰去看日出，结果在回程路上出了岔子，无忌突然寒毒发作，脸色青绿，整个人蜷缩一团止不住地发抖，宋青书吓死了，先是自己还不熟练的九阳功勉强给师弟吊住命，然后背着人一路跌跌撞撞拼命往回狂奔，几十米外见着身影就大喊救命。
　　殷梨亭见得他们也吓一跳，接过无忌一边为其运气，一边抱往云房，也不忘唤三代弟子扶青书去修养。
　　宋青书可顾不上，他内外力竭这一遭，眼见着师弟交给师叔心下松了半截，跪倒地上甚至咳出血来，即使被扶着连站都站不稳。想扶他的灵虚也被吓傻了，战战兢兢眼泪直流。还是宋青书喘过气，喊着对方半扶半扯把自己带去云房门口，看着父亲和几个叔叔已经忙着转了。
　　宋远桥一早便为寻不得二人忧心忡忡，见到人却命悬一线，与儿子一个照面气的一巴掌把人扇倒在地，怒不可遏的斥责，“玩物丧志也别祸害别人！你无忌师弟若要有三长两短……”话语未尽，灵虚忙上前拦着，连声唤，“大师伯息怒啊，师兄也伤着。”
　　宋远桥大概这才看出宋青书的狼狈模样，一时无言，但他立马就被气的有言了，只见宋青书顶着脸颊红肿爬起身，却隔着父亲向云房跪在地上磕一头，半是自责半是犟道，“无忌若出事，我就陪他一起去了，向五叔五婶道歉！”
　　这话真个是火上浇油，堂堂武当大弟子一向冲淡谦和、恂恂儒雅，被不知死活的逆子惹得气急败坏，简直要满口骂街，怒他“屡教不改无端生事顽劣不堪”，一伸手又被被张松溪连连拉住，急道，先看无忌。
　　宋青书就一直跪在云房门口听着看着房内混乱，连难得有时间闭关修行的太师傅都出来救治。
　　所幸鸡飞狗这次跳几个时辰便安定下来，无忌已练得九阳功，长辈只要以内力助他运气过穴后，余下便可自行循环，化解丹田寒毒。几个长辈依然轮流催动内里，但显然比之前要好太多，六叔和他爹最先出来，留四叔和七叔助其运行化毒。

　　一眼见到僵直跪地的人，宋大侠即使疲惫依然不减的怒气模样显然十分想再给竖子补上一脚，被六师弟连劝带拽先去休息。
　　宋青书这次是怕极了，灵虚喊几次休息都没搭理，连二师叔厉声唤他起身，也被犟着应到，“我等师弟醒了”。
　　最后还是扰的太师傅来劝。
　　张三丰不提青书也不提无忌，只叹道，“昔日你五叔深感愧对你三叔，一时冲动下自刎，却不知这之后最伤心愧疚便是你三叔啊。”
　　宋青书一听其意，憋着通红的眼睛终于落下下泪来，朝张三丰扣叩一首，“孩儿让太师傅担心了。”
　　身后已经从灵虚换成清虚又换成的冲虚师弟赶紧趁势拉起他道，“师兄，你也歇息吧，要不无忌师弟醒来你倒了，又换他来担心你啦。”
　　他早已筋疲力竭，全凭一股气撑着，这下松懈还未走出小院，便昏睡了过去。
　　这叫简直睡死过去，等一睁眼醒来，已然黄昏。
　　他忙跑去无忌歇息院落，还未进门便听师弟的声音。
　　“……是我实在是想去看看，想这几日不见发病，本该无事，没想到最后还是累的太师傅和师伯师叔忙碌照顾我……大师伯，你别生师兄的气了，这都是我的错的……”
　　然后是他父亲显然不悦，又不想让身边小孩担忧，强行压下怒意的慈祥回应，“你用不着帮那小子说话无忌，他一向顽劣贪玩，不知轻重，平日也就罢了，这次犯下如此大错，若不长点教训，下次谁知道会闯出什么祸。”
　　“不是的，不是的大师伯，师兄本来便担心拒绝的，我一直求的青书师兄，”宋青书听的无忌声音急切下咳了几声，父亲连忙询问也没止住小孩的解释，“大师伯，青书师兄救的我不止一次了，我听灵虚师兄说了，大师兄这次为了救我也累倒了……大师伯，我本就欠师兄了，您再责罚他，我真的觉着对不住他了……”
　　“好了好了，说什么欠不欠，”他听到父亲宽慰，又低声说了什么，好像是“混小子连师弟们都唬的”之类的。
　　其实……本是自己看无忌终日闷闷不乐，便提议去山上散心的
　　听着为了帮自己开解不惜撒谎的师弟，宋青书感慨万千。

　　不过还是等父亲走了再来看人吧。他揉着还略带肿胀的脸颊咧嘴想。却不想还没走出几步，便听院内父亲唤到，“鬼鬼祟祟躲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看看你师弟吗？”

　　他明明已经很轻声了！
　　宋青书不情不愿入了小院，瞥一眼父亲便飞快收回视线，只觉着又开始脸颊生疼。
　　“师兄你没事啦！”张无忌开心地问。

　　呆小子发自真心地高兴的让他又有点难受，见着人无事，宋青书是想哭又想笑，最后只是叹道，“以后师兄可真是不敢带你出武当大门啦！”

　　其实与张无忌而言，出不出武当大门也没那么重要。武当本就不小，他走马观花过一遍也要的好些时日。何况每每单从青书师兄口中听得武当内一花一木的趣事便足够他笑半天。
　　张无忌觉着青书师兄真的厉害，他有跟着逛小半个武当内，讲一砖一瓦都如数家珍。
　　他也有去过几次父母曾经住过的小院，即使现在空着依然被打扫干干净净，院里还有个开满花的漂亮小花坛，他有见过几次青书师兄浇水施肥，只当是师兄喜爱养花弄草，后来才听说那是种给母亲的。
　　他还被带着溜进过太师傅修行的袇房，不过那回被二师伯抓住了，青书师兄被罚扫整个武当所有房顶的叶子，他被罚师兄干完前不能跟着一起，可是无聊了好些日子。

　　可……他在武当这么久，好像确实没有跟三伯打过多交道啊。

　　“那次三伯应该在窗口是见到我了，但是他让人把窗户关了，”宋青书听无忌说到：“我一直以为他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宋青书到，“他最喜欢小孩了，尤其是你。他只是……他觉着对不起你。”
　　“嗯，”张无忌点点头“我现在知道了，我能见见他吗？”青书听师弟认真地说“我想告诉三伯别自责，不是他的错，是我妈妈对他不住，他难过自责，我爹爹泉下有知也会难过自责……我、我不会说话，我只是想……”
　　青书听着师弟绞尽脑汁想着劝解人的话，不由哈哈笑起来，抱着小孩的头揉了几把，“呆小子，不知道说什么就别想那么多，你和他随便说些日常的事，他就很高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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