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宋青书大概命里缺魂

　　俞岱岩看着家里那小子进了屋，挨着自己席地而坐，头一扎埋在他膝上。闷声道，“三叔，我觉着我不是我爹亲生的。”
　　“哦？怎得，”俞岱岩习以为常的应道：“让你又觉得自己不是大哥亲生了。”
　　却听小孩很是认真的说道，“他居然没罚我。”
　　俞岱岩略略有些失笑，“没罚你还不高兴了，罚了你才觉得自己是亲生的吗？”
　　“他都不理我，”对方抱怨到，“他之前站个马步不稳都还罚我着，今儿个我经文抄错还落了三段，他居然没有看到。”

　　俞岱岩对这小师侄着实有些头疼，不过好在他只是“有些”而已，真该头疼的则是这小子的亲爹，他的大师兄。
　　小儿子大孙子，自古最是得宠，当年宋远桥得这一独子之时，武当上下莫不欢喜。
　　而后俞三重伤，张五失踪，七侠元气大伤，整个派武当都有些抑郁寡欢。然每每看到稚子成长，多会冲淡这些伤感之意。这孩子集众家之宠爱，性子上难免有些任性，但是宋远桥历来稳重，宋夫人也绝非败儿慈母，二人育儿虽宠不溺，有时在众师弟的娇惯之下做父母的还要扮黑脸。这集众人之宠的人儿，自幼虽有小儿无赖，却也非骄纵专横，甚至知书达礼，贴心孝顺。

　　所以大家都很奇怪，为何这孩儿越大却越来却越发调皮捣蛋，甚至顽劣也不为过，常被人调侃是命里缺魂，没大没小，不知轻重。整个武当山头窜来跳去，撩猫逗猴掏鸟摸鱼，俨然山中生灵一霸，平时里被罚立桩子关黑屋打戒尺就没一日断下的。唯一会表现的乖觉一些时也就只有在他的太师傅张三丰和三叔俞岱岩面前。
　　好在后来随着年龄增长渐渐与几个叔叔面前倒是又乖顺了些，尤其是对于性格稚气的六叔和年龄差小一些的七叔更是亲近，可偏偏对着父子之间总是倔强。每每惹得自家爹爹气急道，“竖子顽劣不堪，难成气候”。

　　只是俞岱岩常与其相处，便更知其稚子聪慧，他自重伤之后结忧寂寞，便见小小的身影常常出没于自己周身。
　　有时细想来这孩子各种行为反叛，怕也只是长嫂去世，成了父子间化不开的愁结。

　　“三叔又不是不晓得，五叔不止有了五婶，还有个孩儿。”小孩抱怨，“爹爹闻言哈哈大笑，比自己生了儿子还高兴。”

　　张松溪下山采办太师父百岁大寿应用的物事，却听得二哥找得了五弟，忙叫上六弟去接应。

　　失踪多年的师弟结婚有子，刚刚知晓的俞岱岩也惊讶欣喜，先下再听得才得知眼前这小子是嫉妒了，脱口而出的酸言醋语滑稽可笑，他不禁道：“你爹只得你这一独子，你怎知大哥有个儿子时有多高兴？怎得我们的三代首席天赋异禀，刚刚出生就已通晓人间喜怒了。”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童子不悦起身，“三叔知道五叔有孩儿也心里高兴着呢，我都不是你们亲生的。”
　　俞岱岩这下却有些哭笑不得了，刚想说什么，却见人飘飘忽忽一头栽到他的床榻之上闷声无力道：“三叔，我睡会先，头疼死了。”
　　俞□□应过来，这小子没精打采，似不全是因为将要有新师弟争宠。便关切问道，“可是身体不适？”
　　床榻之人没有反应，使得他有些担忧喊道：“你可还好，青书？”

　　半晌，床榻传出模糊的声音，“……无……碍……”

　　宋青书感觉头有些重，整个人都在天旋地转，有些许头晕恶心。他脑子里闪过长篇解释身体只是困乏并无异样，却无力多言。隐约只听得有人进了三叔的屋子，模糊几声的絮絮叨叨之后，似是七叔的声音说道，“青书怕是热病了……”

　　真糟糕。
　　宋青书想。
　　他讨厌发烧，最讨厌了。
　　因为一发烧就会做梦，光怪陆离，印象深刻。

　　通常是他很少做梦的，三代都是武学扎根的水平，每天入门的枯燥基础反复十几几十遍，再加之各种繁杂闲事，个个累成狗，做梦这种奢侈的事情没人会把时间浪费在上面。

　　他能记起的上次发热，梦里听到有人言附近强盗闹事。而后醒来就真的迷路碰到强盗，连累母亲丧命。

　　他眼看着母亲死于乱刀之下。

　　为那一事还是孩童的宋青书对父亲相互指责，事过之后父子之间便有了无法融合的间隙。
　　宋远桥气愤儿子年少调皮胡乱走失致使妻子寻找时遭匪遇害；宋青书则恼怒父亲只思得公事先行离去徒留母子二人赶路，回程接应又慢得一刻，间接害得母亲与他们阴阳相隔。

　　这时宋青书还不知，每次不适时的噩梦居然犹如预言诅咒般一一实现。

　　这次他只看到自己站在人群之中旁观，，中央是一容貌姣好的女子双目低垂，女子怀抱一人，见不清容貌，还有一男童比自己略矮些，虽脸上无泪表情却伤心欲绝，撕声喊着：“你为甚么杀死我妈妈？”
　　他抬头见到男童所质问之人竟是一少林僧人。
　　那少林僧人连声否认，男童却左至右目光缓缓的把围观众人横扫一遍，却听得四周皆是惊吓之声，直到宋青书与男童双眼相触，心下一震，清醒过来。

　　宋青书看看周围发现早已从三叔屋里被移到七叔屋子，头上冷帕因为侧头掉下，他连忙伸手接住。
　　莫声谷闻得动静探头，见的宋青书已醒，终于放下心来，又面色一凛，严声斥责，“都道你莫贪玩，你看看你，武当弟子，明明练得一身武艺却因吃风受寒，说出去莫叫人笑话。”

　　虽为武当七侠最年幼，莫声谷却少年老成，又加之多是从师兄处传授武艺，近来又常常跟随宋远桥处理各种事物，言谈受其影响甚大。这只在宋青书耳里听的简直像是小了一号的父亲唠叨，烦躁的很。
　　要说众叔叔里，二叔为人严肃，他最是惧怕；四叔心思缜密，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小伎俩和小心思，也是他平日里尽量避得的长辈；六叔性子软，三叔最宠他，若有什么小性便时向这两位叔叔撒娇；至于七叔嘛，七叔和他一样被相同的人教授，说来授艺宋青书略略有些不平了，明明七叔才大了他十几岁，结果比自己整高了一辈。
　　虽说内力剑法拳术武学参透方方面面比之爹和叔叔们他都差了点儿……差了挺多点，可他的轻功好啊，数一数二算不上也算数四数五了。他打听过，爹爹和几个叔叔在自己这个年纪时可没这么好的轻功。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莫声谷不见宋青书回应。
　　“有啊有啊，”宋青书敷衍，“我是见那山石之上有一古灵芝，想采来给太师父祝寿用，”他满口的狡辩，“谁晓得那灵芝附近苔藓丛生，会失足跌倒山潭里，山上风紧一时凉到了又有什么办法。”

　　也就是搁七叔宋青书才这般口气，若换是他二叔在，瞄一眼他就能躲到三叔六叔身后，若没有其帮衬的叔叔，他都能躲到床底下去。

　　“你就狡辩吧！”宋青书迎面被外衫罩一头，只听得莫声谷愤愤然，“好了就赶紧帮忙去。武当上下忙成一团乱麻，还得抽人照看着你。对了，先去你爹那儿回禀一声。”
　　宋青书撇了撇嘴，嘟嚷：“您帮我搭一声不就得了呗……哎呦。”
　　话未落音，又被丢来的佩剑砸中了头。
　　“自己着去！”莫声谷说，“见过你爹，见过师傅，再见过五哥五嫂去。”
　　“五叔回来了？”他小吃了一惊，“太师傅出关了？”
　　“你没觉着骨头都睡软了吗？”莫声谷斜眼示意案几上的老黄历。
　　宋青书探头瞅一眼，顿了顿，嘿嘿笑道：“这些天辛苦七叔照应了。”
　　“你还知道谢我啊，”莫声谷假笑着，又脸色一板，道，“从明儿起课业加倍，直到把这几天的补回来再说。”
　　宋青书捂着头咚一声躺回床上，“哎呦，我觉得头还是有点疼。”
　　“你少给我……”

　　“七师叔七师叔，大师伯让您得空帮忙去一下。”
　　门外一个小道童跑进来打断莫声谷的话：“他说师兄若还没醒，我们先帮忙照看着。您过去看看吧。”

　　来的好啊。
　　宋青书暗想，连声应和，“是啊是啊，七师叔不也说事忙嘛，我没事了，待会也去帮帮忙。”
　　“你近来给我乖巧些。”莫声谷提醒他道：“师傅大寿在即，武当又近日多事事，若再病得了可没人顾上你。”他又转身叮嘱那道童，“清虚，帮他拾掇拾掇，一会押着他去见过你大师伯。”
　　清虚诺声称是，等莫声谷离开，连声大呼：“大师兄大师兄，你可算醒了，要是太师傅过寿您还病倒这可真个不吉利，您都不知这几天多少事，五师叔夫妻还未回山，就来了好多人要找他们，说什么他们知道哪个大恶人的行踪，听说五师叔那妻子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来了几拨都叫她魔教妖女……”
　　“休得嚼舌头！”宋青书斥道。
　　那清虚话急，到不带什么恶意，被这一打断，才反应过来自己出言不敬，立马噤了声。
　　宋青书却被他勾起好奇心，停了停，又一本正经言：“呃……到底什么情况、却，道与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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