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与疯批宦官交颈同眠

　　车辇缓行出宫城，才出宫门，便有十来人骑行随后，是虞国公府的护卫。

　　刑户两部的人早已等候多时，他们望向车辇前随风荡起的青紫绸帘被一皙白如削葱根的手撩起，露出其中病容颓颓的少年人，眉眼似水，面目却冷，头颅稍稍过分地偏歪着，像极了自阎罗殿中逃出的小恶鬼。

　　“久等了，各位大人，启程吧。”虞稚舟懒懒坐于车中，不下马车，不作揖礼，甚至直接起令启程。

　　实在倨傲，众人心道，一个仗着兄长家世的纨绔子，得了几分圣心垂怜孤苦，便敢如此目中无人。这朝堂间，上一刻高楼起，下一瞬塌灭的可不在少数，他们倒要看看这小公子能狂悖到几时？

　　虞稚舟不管他们所思所想，只一一扫过车辇前的人，缓缓将目光落在一位朴蓝长袍的青年人身上，迎着冷风，青年人的神色淡漠极了，一个眼神都未分与给马车上的自己，只顾半闭眸目，不知在想什么。

　　这人不喜自己，虞稚舟扯了下嘴角，似是笑，道：“江大人，可要与我共乘一车？”

　　众人一怔，这是什么幺蛾子？

　　户部右侍郎侯止以肘碰了下身侧的人，眼神看戏一般溜转，声音压得极低，幸灾乐祸裹在气音里，“江大人，那纨绔小公子，不，是你的刑部主事唤你呢？”

　　江揾意今任刑部左侍郎，如今是虞稚舟的上级，众人望了一眼马车中懒懒散散唤人的纨绔子，皆为江揾意叹了一句，这哪里是补了个主事，分明是来了个祖宗啊。

　　未听见回答，虞稚舟并不罢休，伸长了脖子嚷道，“江大人？江大人？江大人！”

　　活似个狗皮膏药。
　　众人想。

　　江揾意只是转身上马，高马之上蓝袍亦是艳，像极了一位书生将军，他低了头朝虞稚舟看过来，淡极了的容颜上是笑的，可虞稚舟望不见这人的笑意，他道，“不必，启程吧。”

　　望着行在前头的江揾意，虞稚舟极轻地挑了一侧眉，桃花眸里生出冷锐。

　　“杨澶，此行走哪条路？”

　　“陆路，往壁山道去。”杨澶回道，余光点算了下护卫的数量，“璧山道是去往塘北州府最近的路，虽近，但近年常有马匪劫掠杀人，官家队伍也未曾有幸免。不知刑户两部为何选了这条路。”

　　“马匪？”虞稚舟扫了一眼此行队伍中不少官员，随行了不少军兵，此行或是要多难。

　　前世他可未掺合到塘北州府亏空一案中，更不知当时皇帝是如此急切地遣派官员调查，也不知是什么令得如今走势与前世不同。

　　既然帝王心切，那刑户官员或是担忧拖沓行事惹得帝王降怒，才选了此路吧。

　　虞稚舟垂了眼眸，口中悠悠念了句既来之则安之便不再想。

　　“省书言如今在何处？”

　　“中西地。”杨澶低声答，未将地点明确，虞稚舟却知晓了。

　　他在中西渡竞城养了一处势力，省书言调动人心有些法子，虞稚舟便遣其去了渡竞。

　　前世他能够落败如此之快，他的这位谋士可谓是心力费尽啊，苦心挖了多少坑给自己呢？

　　虞稚舟记得第一次调遣不动渡竞的人手时，是在与戎国之战中，因军报断在渡竞而未求得增援，他被围困在苷挲口，粮草截断，无援军支撑。

　　当时背水一战，一万军队损剩不至两成，杨澶为护他而亡，不似他的小字，康安，终是不得康安。

　　幸得皞国苦戎已久，增派援军，才得有生路。

　　当时听信省书言的敌国间谍从中作梗之言，便再次将渡竞势力交由其清理整顿。

　　第二次与渡竞势力失联则是傅尧登基一年后的兵权诱交，他去信与兄长说明京都情况，信件未至，第二日被囚禁于宫城未央温室后，手下范奚察觉情况不对，千里奔袭去往西南寻虞涔求助，途径渡竞被拦截刺杀，险丧性命。

　　思及此，虞稚舟冷了眉眼，声音懒倦到生出苦意，“命省书言速归，待命塘北，令范奚接管中西的势力后，一一严查。”

　　杨澶望着他轻轻地抬了下手，细白的指尖勾蹭过青紫的绸帘，落在了他的肩上，重量很轻，轻到杨澶回过神时，小公子已落帘回了马车里。

　　“是。”他仍低声回道。

　　*

　　渡竞城。

　　莽沙扑过青年温煦的面容，勾过黄沙驼铃作出鸣响，在这片苍凉雄浑的土地上肆意横行。

　　“虞涔津地平戎乱，戎族败退远逃。”

　　青年瞥了一眼信纸上的字，由着仆人扶下骆驼，青色发带被风卷起，拂过那双温浅柔和的眼睛。

　　“败退远逃？”他低喃出声，过分清瘦的手拉起弓箭，锋锐的羽箭指向不远处抱着孩子的妇人。

　　嗖——

　　羽箭脱弦之时，妇人眼中生出仓皇惊惧，青年看着，眸间保持着和缓温度，他用利箭穿透妇人的肩胛、腹部、双腿，一次又一次，宛若凌迟，却分毫不动他怀中的孩子。

　　他似是带着慈悲的，折磨一位妇人，一位母亲。

　　七支羽箭，皆避开要害，生生拖栓着妇人的命，要生不得，要死亦难。

　　青年扔去羽箭，缓步朝妇人走去。

　　那副从始至终都未生波澜的温煦皮囊，使人心惊。

　　“戎岭夫人，虞涔杀你族人，逼你族人逃亡北芜之地，六畜都难以生息之地，你的族人又如何生息？”

　　“不如我为您的幼子寻个可以生息的去处如何？”

　　被唤作戎岭夫人的妇人是戎族部落首领的索懋的妻子，索懋极爱之，当时虞涔将戎族部落打得溃乱，擒住一位妇人不是一件极难事。

　　青年抬手拽拉戎岭夫人怀中幼子脖颈上的铁链，那孩子已病得不能言，双目紧闭，八九岁的年纪却生得瘦弱，被戎岭夫人牢牢护在其间。

　　“我国贵人好养奴，尤其是尚幼的孩子，你且安心去，您的幼子定有个好去处。”

　　“就譬如...譬如卑下的公子，虞涔亲弟虞稚舟，虽是妓妾盈房，好美婢，但更好幼子，想来定会极为喜爱、珍爱您的孩子。”

　　戎岭夫人面色惨白地望着青年，那从骨血中钻出的惊恐与恶心，使得她浑身剧烈地颤栗起来，口中鲜血呕在她的孩子脖颈的铁链上。

　　“安心去吧。”

　　“切要记住他们名讳，否则九幽之下寻仇都寻不到。”

　　青年的声音温哑舒缓，夹着风沙中的呜咽。

　　戎岭夫人失去意识，双手却攥碾住孩子的衣物，不敢舍。

　　青年起身，丢开手中的铁链，“在她回到戎族之前，莫让她死了。”

　　仆人应是，扫了一眼戎岭夫人怀中的孩子，“先生，那孩子如何处理？”

　　“自然是...”青年微微眯起双眼，黄沙袭起时也能望见他的笑意，“送去大人身边。”

　　他笑着，一声“大人”被他含在口中，直至温烫了渡竞城的莽沙才吐出。

　　西北落日的光抵上发暗腥气的黄沙上，再延至那一方青袍衣袂。

　　北雀缓缓而至，沾染上那发暗的土，脚步不过一顿。

　　他躬身上前，朝青年行礼，“省先生。”

　　*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刀剑锃锃出鞘声色厉，箭矢欲要穿透绸帘被杨澶截下，利箭断裂的声音使得虞稚舟惊醒，心脏鼓噪得他头昏作呕，冷汗涔面。

　　“公子小心，是马匪。”

　　以杨澶为首的虞国公府护卫在听到动静的一刹那便迅速冲上前来，将虞稚舟的马车死死护在中间。

　　马匪半覆面，双目紧盯着虞稚舟方向，犹如望着一群死人一般冷漠。

　　“虞家人。”

　　为首之人戴着笠帽，其声沙哑浑浊，切实地道出目标，抬手挥落之际周边马匪犹如恶狼扑食般往虞稚舟方向冲去。

　　队伍官员见马匪并非是冲自身而来，自然地龟缩在侍卫之间，毫无令周身侍卫上前帮忙的意思。

　　死道友不死贫道，且说那纨绔小公子又如何算得了他们的道友。虞小公子既生得比常人金贵些，那命薄一些也是正常。

　　众人冷眼旁观，且恨那小公子天生荣华，无需寒窗苦便可登庙堂，便盼着虞稚舟的死亡可以结束他们的困境。

　　虞稚舟不知他们所想，喘吐出一口气，缓缓掀开帘子，冷眼与马上戴着笠帽的马匪正正对上，林中风大，逼得他闭了少顷眼才望得那马匪眼中的浓烈恨意。

　　“不是马匪。”

　　虞稚舟冷冷抿了唇，抬手握上了杨澶为其准备的悬鱼剑，眼里的光愈发冷透。

　　他一动，那竹笠匪便提刀飞身上来，身法绝妙，杀意凛凛，竞径直掠杀过近前护卫纵跃过来。

　　虞稚舟迎着那道厉光雪亮的刀身，握着剑柄的手隐隐颤抖，竹笠匪武功之高深，他对上怕是不死也得残上几分，思虑才过，那可怕的刀已挥斩至身前，他已避无可避。

　　就在此时，一道蓝袍一瞬掠至身前，截过虞稚舟手中的悬鱼剑，长剑疾挡，刀剑鸣响间抛起一点金光，其身法诡异，一剑挥斩犹如蛇蝎狡狠般袭咬而去，逼退了竹笠匪，暂时解了杀身之噩。

　　竹笠匪眼中闪过惊艳之色，这一剑确实绝妙，剑法可谓上乘，但仍是不够看。

　　“江大人？”

　　虞稚舟眼底沉沉地望着江揾意的背影，静静地喊了一声。

　　笔直地挡在虞稚舟身前的人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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