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往事

作者:炳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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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月太盈孤臣归项城情已逝双姝释旧嫌


      “吕碧城,你今天还是准备一言不发么?”见犯人闭着眼睛,危襟正坐,胡道南走到她面前,用马鞭子来回磨蹭着她的脸蛋。
      感受到他恶意的调戏,碧城睁开眼睛,怒瞪着他,气得满脸发红。
      这幅恼羞成怒、被逼入墙角的样子,看在胡道南眼里,十分享受。
      他最喜欢欣赏女人陷入他股掌中的样子了。
      “怎么,你还会害羞?你说你们这些女人,不在家好好伺候男人,非得出来闹什么革命?”他又得寸进尺地趴到她耳边戏谑,“你要是再不开口,我可无法保证,待会儿没有更让你害羞的事情发生哦。”
      碧城正气得全身发抖,杨梆子走过来,递给她一支笔,命令她:“吕碧城,你现在把这支笔扔到墙角那个桶里去。”
      她依言将那支笔丢出去,结果落在离桶很远的地上。
      杨梆子又问:“这些书信是你和秋瑾的往来,对么?”
      碧城怕再不发言,胡道南还会做出什么龌龊的事来,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也就是说,秋瑾有很多你的来信,绍兴也有人能接触到你的笔迹了?”
      杨梆子忽然问了这么一句,把胡道南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不是帮着犯人找出证物的纰漏么?
      碧城很聪明,一下反应过来,杨厅长这是在帮他,立刻改口:“我是做编辑的,笔迹自然到处都有人拿得到。更何况,我又不是什么名家,字迹潦草。很多人都可以写出这样的字来。”
      “你……”
      胡道南见她当场翻供,和杨以德一唱一和,气得不得了。掉头跟杨以德说:“杨厅长,我们借一步说话。”
      走出大牢后,他质问对方:“杨厅长,你这样问案,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们绍兴就是拿这样的证据办案的么?”杨梆子倒先发了难,假装很生气地反问,“这个女人明显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她是怎么绑架的洋人?又怎么把你们绍兴官府耍得团团转的?哦,你们跑来天津,找出几张纸,就随便抓人。将来回去了,你们倒是领功受赏了。她姓吕的大小也是个人物,回头登到报上,又得我们天津警察擦屁股。”
      “你……”
      胡道南到底是个文人,虽然是个下作的文人,但被杨梆子用一通粗话抢白,再看到他铁塔似的身材压在面前,就不敢、也接不上茬儿了。
      杨梆子“哼”了一声,转身回到牢里,告诉手下人,把吕碧城再关回去。
      第二次堂审,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来来来,胡大人,您多喝点儿。您是文官,没见过这些。第一次遇到这么糟心的案子,也不容易。我姐夫这个人呐,是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他让我给您赔不是,您多担待,多担待哈。”李全殷勤地招呼着胡道南。
      杨梆子打完人再给颗枣吃,派出小舅子和李保生,好生款待胡道南。
      这样,就能既不打折扣地完成上司的安排,又让姓胡的说不出什么来。
      而且作为同道中人,他一眼就看出此人非常好色,便特地给他找了个喝花酒的好地方。
      胡道南这几天心里正憋着股邪火呢,一看到美人儿,也不管是不是吃人嘴短,就和天津警局的人雄嚼大谈,笑纳为先了。
      几个人喝得酒酣耳热之际,忽然听见外面一阵骚乱。
      李保生和胡道南的护卫双双起身,打开房门一看,只见屋子中央不知被谁掷了一只死狐狸。
      那只狐狸刚被割了喉,血还没干,流了一地。众人正围着议论呢。
      保生走过去,揪起这只死狐狸,拿进屋里说:“大人,别怕,不知是谁打的野味儿,扔到了这里。”
      胡道南一见那血腥的尸体,一张脸立刻吓得跟风干的橘子一样黄。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呢,身旁的女人突然“啊——”的一声。
      众人一回头,只见墙上不知何时被人钉了一把匕首,上面拴着一张字条。
      李全赶紧掏出手枪,走到窗口,探头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护卫将那张纸条拆下来,递给胡道南。只见上面用他很熟悉的、和吕碧城一模一样的字迹写着:“革命党人行事,敢作敢当,若再诬陷他人,定当取尔狗命!”
      胡道南这回是真吓掉魂了,再也不敢在天津呆了。拿着这张纸条,就去找杨梆子,告诉他:“这乱党肯定是另有其人,赶快结案吧。”

      看见碧城完好无损地走出大牢,复争和碧玉高兴地迎了上去。
      “余大哥,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碧城感激地说。
      “你不必谢我,这回多亏了碧玉的字,还有张七娣帮忙。”
      复争闭口不提袁克文,是因为他嘱咐过,不必提及自己。

      这件事虽然平息了,但袁世凯为绝后患,干脆不许克文再与碧城见面。
      克文心里很清楚,父亲一向是包容理解他的。
      他还记得,父亲当初给他包办法部员外郎一职时,曾敦敦叮嘱过他:“你不必仔细做这个官,我知道你一向好虚声,能做个名士就很好了,没有必要跻身高位。我今日的际遇,也不过是得了荣、李两位故相赏识。但愈是跻身高位,倾跌愈危。宦海风波,瞬息万变。我不指望你们能高官厚禄,但愿诗礼家声,历传不替,于愿足矣。”
      作为一家之首,父亲从未明令他做过什么。这还是头一次,足见此事对袁府的影响。
      克文虽然玩世不恭,但对家里的大事,还是拎得清的。
      再说,他和碧城这么多年,要发生些什么,早就发生了。
      也许两人真的缘尽于此吧。罢罢罢,倒不如以后不再相见为好。

      这年初冬的一天,段祺瑞把复争叫来,陪他对弈。
      “又荣,如今香帅和宫保都入了军机。这件事,你怎么看?”两人杀了大半盘之后,他貌似不经意地问。
      “袁大人升迁,是咱们北洋的好事呀。这证明督帅您也要高升了。”复争棋风正劲,毫不犹豫地追杀了老师一个子,兴奋地说。
      段祺瑞捏着手里的棋子,摇了摇头:“那只是表面。一股潮流来了,底下还有暗潮。依我之见,宫保不该进军机,可惜他不肯听。”
      突然,他话锋一转,对复争的棋路品评道:“你还是太心急了,没有完全扎稳就往前冲,须知退一步才能稳操胜券。可惜了这一盘好棋,将军!”
      复争仔细一看,就在二人你来我往间,督帅不知何时布好了一个兵,隔着这个兵,用一个炮,直接将了他的军。
      他急得直拍大腿,懊悔地喊了一声“哎呀”,可惜为时已晚。
      “哈哈哈,承让,承让。”
      两人下完了棋,段祺瑞屏退下人,和复争密谈:“又荣,你可知新军里面,哪些人是革命党?”
      上司突然这么问,把复争吓得心惊肉跳!莫非——督帅知道了什么?
      “军中一直有宪兵在探查,督帅可是要揪出几个人来?”他故作镇静地问。
      “嗯,我是要揪出几个人来。不过,不是要你去告发他们,而是要利用他们。”段祺瑞小心暗示他。
      “利用他们?”
      见他还是没上道,段祺瑞只好进一步地明示:“狡兔死,走狗烹,只要革命党在一天,我们北洋军就不会被抛弃,大家也就安稳无虞。又荣啊,我要你秘密联络他们,一旦朝中有变,你懂了么?”
      他伸手做了个转折的手势。
      复争望着庭院里的雪,太阳出来了,雪也就慢慢化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实实在在明白了督帅的良苦用心。

      “小月,过些日子,我要出门一趟,也不知要走多久。这银子上……”
      复争最近在钱上很不凑手,有些发窘地拿着酒杯,不知该怎么跟碧月解释才好。
      “给。”碧月温柔地把那几张三千两的银票,递到他面前。
      “你——这是从哪来的?”复争见她有这么多的银票,很是惊讶。
      “这是保生哥帮我从舅舅那里讨回来的。你知道的,那年我和大姐被抓走,就是为了这些银子。”
      “他对你倒是情深义重啊?”复争有些惊讶,她和李保生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碧月听出他话中有话,起身走进里屋,拿出一个妆奁,打开一看,里面满是金灿灿的首饰。
      “他不光情深义重,还出手大方呢。”她有些娇媚,又有些得意地说。
      复争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坦诚,甚至是有些挑衅,一时脾气也上来了,有些吃味儿的说:“那他送你这么多好东西,你怎么不戴上呢?”
      “东西再好,可惜不是英雄送我的,我不戴。明天我就把它们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说到英雄两个字时,她满眼崇拜地望向他。一腔表白之意,都在那一汪春水里了。
      复争招架不住那能融化人的目光,一时舌头打结:“倒也,倒也不必这么急。”
      碧月察觉到他刚刚的忌妒和此时的窘迫,甜甜地笑了。
      现在,她对筠荷姐说的“风月里的计谋不算计谋,情趣罢了;风月里的情趣也不算情趣,计谋罢了”已经驾轻就熟了。
      其实,晓月楼说穿了,也不过是个戏台。在此戏台和彼戏台之间转换,对于她这样一个做角儿的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今天老家的侄子余如一来了。他本来在信上说,这个月初七会到,结果迟了三天。我给了他五两银子作旅费,还特意写信告诉老宅的人,回去不必给他加补。要给其他懒慢的人引以为戒,这样下次才不会有人误事。”夏萱一边铺床,一边向丈夫汇报着家里的情况。
      复争脱了衣服,双手环住妻子那已日渐丰腴的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辛苦你了。”
      感受到丈夫突如其来的热情,夏萱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他已经好久没对自己这么温柔了。
      复争冲她嘻嘻一笑,抱着她一下子扑到床上,惹得她“啊——”的大叫一声。
      夜里,他搂着老婆,突然感觉有些歉疚。
      这些年,虽说他正当来路的钱全留给了家里,也挣下了一份足够她们母子安稳度日的家业,可一想到偷偷为碧月花了那么多银子,他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妻子。
      人在歉疚时,往往会格外大方。所以今夜,他对夏萱也格外的温存。

      这天,保生刚走到女师大门口,就看到一个骑马的年轻人撞翻了一位老妇。他赶紧跑过去。
      那妇人一看他是个穿制服的,忙站起来,嗫嗫喏喏地说:“警官,我没事儿。”
      “大娘,你不要逞强。来来来,你帮这位老人家叫一顶轿子,送她回家。”保生命令那个年轻人。
      那妇人看起来很穷的样子,一听要坐轿子,便说:“不用,不用,我不坐轿。你让他给我两百文钱就是了。”
      “哎呀,你拿两百文钱做什么?坐轿子回家才是正经。”保生用责怪的语气,逼着她上了轿。
      七娣在校门口看到这一幕。等他走过来时,便抱着双臂,没好气儿地说:“哟,李大队长,今天没来抓报上又写了什么,倒有空儿伸张正义了?”
      自从碧城在狱中得她出手相助,两人已互不相欠,冰释前嫌。碧城怕她回到南方,再入虎口,便强留她在天津。
      七娣是个女儿身,功夫又好,所以就留在女师大护校。
      最近,因新任军机大臣、小醇亲王载沣的新规,所有报纸、课本等出版物,均须事先呈报巡警官署检查,所以保生常常奔波于各大报馆、高校。
      他知道七娣烦她,所以对她的挖苦不以为意。其实他也不愿意讨嫌,但职责所在,没办法。
      “哎呀,你们女人岁数大了,可冲撞不得。看到了,就得多帮扶帮扶。”他跟七娣打趣道。
      “你才岁数大了呢。”七娣本能地反唇相讥。
      “哈哈,那你今年多大?我猜,你今年得有四十了吧。”
      “什么?我今年才二十四!”七娣气得抢白。
      一看他得意地笑了,才明白过来,原来中了他的计,平白被他把年纪套走了。
      “你们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她生气地扭头走了。

      两人走进办公室,见碧城接了个电话,放下话筒时,脸色都变了。
      “怎么了,碧城姐?”七娣忙问。
      “太后,驾崩了。”
      听到这个消息,办公室里所有人都震惊了。
      “那、那皇上呢?”有人立刻放下手里的火钳问。
      “皇上也已于昨日驾崩。”
      “啊?”
      所有人都感到奇怪,光绪皇帝正值壮年,怎么会先于太后走了呢?
      几天后,年仅三岁的溥仪即位,改年号为宣统。

      “老臣见过两位王爷。”张之洞颤巍巍地跪下,向端坐于殿上的醇亲王载沣、庆亲王奕劻,行了个大礼。
      载沣略抬了抬手,示意他平身:“张大人,今日我二人召见你,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该如何处置袁世凯这个逆贼!”
      张之洞抬头看了一眼庆亲王,见他沉着脸一言不发,心中不免一阵悲凉。
      他沉吟半晌,据实秉奏道:“国家新遭大丧,主上又年幼,当以稳定大局最为重要。此时诛杀大臣,先例一开,恐怕后患无穷呀。”
      说到这儿时,他又抬了下头,见两位亲王都没有表态,醇亲王还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便猜到醇亲王身为先帝的亲弟弟,因维新变法时,袁世凯告密一事,一直怀恨在心。如今大权在握,已经等不及要报仇了。
      看来,今天不顺着他的意思,对袁世凯削权削爵,是不能让他满意了。
      张之洞平素用人,首看门第出身,次看科甲正途。
      若在以前,袁世凯这种连功名都没有的人,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
      但他出自一片公心,觉得此时诛杀该人,势必会引起大乱,于是斗胆劝道:“王道坦坦,王道平平,愿摄政王熟思之,开缺回籍即可。”
      这不是载沣想要的答案,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张之洞只好颤巍巍地离开了大殿。
      他前脚刚走,载沣就在他身后恨恨地骂道:“他到底是汉臣,和咱们不是一条心。”
      “张之洞已是暮年,为人宽仁厚道。老佛爷在时,说他是‘见小事勇,见大事怯’。他的折子一向对事不对人,很少有纠弹官员之举,说的都是长者之语,倒也未必是向着袁世凯。据我所知,这两人之间,没什么交情。”奕劻实话实说。
      “哼,兔死狐悲而已。太后都已经同意了,不必再问其他汉臣。袁世凯此时不杀,更待何时!”载沣自信满满地一拳捶到了桌子上,他已经等不及要替光绪皇帝报仇了。“只要我们有兵权在手,还怕他们汉人做甚?”
      “比兵权更要紧的是人心。”奕劻嘱咐道。
      他毕竟年长些,料到杀袁世凯势必会引起变动。
      果然,还没等摄政王杀人的旨意出了紫禁城,黑龙江和南苑兵变的电报,就已经先进了京城。

      自打得知醇亲王载沣行摄政王总揽朝政,袁世凯就没有睡过一天的好觉。
      其实,当初就算不是为了向老佛爷表忠心,他也会举发康梁一党,因为他早看出来了,维新党人成不了事。
      康有为上书造势,不过是为了光大康学的影响,想打倒孔圣人,变成康圣人。
      别人或许不明白“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的道理,他袁世凯却明白:一个国家如果出现了新的圣人,就离大乱不远了!
      就算当时他没有检举,这些玩弄皇上如傀儡孩童、只会假传圣旨的书呆子、伪君子,也会失败。
      要维新,要改变,不是光靠一场逼宫的暴动,就能解决的。
      暴动之后呢?如果没有维持新秩序的土壤,天下只会又回到旧秩序上去。
      洒下维新的种子固然容易,但要把旧土换成新土,却需要几十年的苦功夫。
      所以,他从来不后悔检举康梁。他后悔的是,可惜没有早点听芝泉的,在老佛爷在世时,就主动远离中枢。
      如今,他虽以足疾为由,请求还乡,还怕朝廷未必肯放他走。
      这几天,他们一家已经紧急从京城避到天津,暂住在克文的丈人家里。
      除了安排新军的人伺机制造哗变外,他还在朝中上下打点。
      可没想到,当初以利相交的庆亲王,如今竟然见风使舵,反倒是没有什么交情的香帅,愿意为他说话。
      当接到香帅的电话,听到他亲口告诉自己,朝廷已经准许他开缺回籍时,袁世凯心中顿时升起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他默默地告诫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忘记这种感觉!
      随即,他便吩咐家人,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天津,回河南老家。

      碧城紧赶慢赶,赶到火车站时,袁克文夫妇已经上了车。
      她没顾得上和克文说话,直接把一个小盒子从窗口递给梅真,“袁夫人,才知道你们要走。这个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现在也不迟。”
      刚来得及说完这一句,火车就鸣笛驶离了车站。
      梅真打开盒子一看,只见里面装着一方成色透明的鸡血石印章,石头上的红色纹路浑然天成一朵梅花,暗合了她的名字。
      转过印章的另一面,只见上面刻着“清涟动双浴,明月照双归”两句。她不禁心头一动。
      这是她和乾秀一起画过的一幅花鸟扇面上题过的诗 。
      她一下就明白了,这是当年碧城作为姐姐,准备送给她和乾秀的结婚贺礼。如今转送给她和克文,是希望他们夫妻恩爱的寓意。同时也是告诉她,自己已经彻底放下克文了。
      坐在对面的克文瞥见这枚印章,也看出那两句诗出自陆师道的《鸳鸯曲》,猜到碧城这是祝福他们伉俪情深的意思。
      其实自从她出狱,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如今他们袁家倒了,要回河南老家了,以后也许都不会有机会再见了。
      但克文这次返乡,却不像家中其他人一样哀哀戚戚的。
      自此远离是非,守着贤妻美妾,做个富贵闲人,对于他甚至整个袁家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不管怎么说,在这个节骨眼上,碧城没有拜高踩低,还肯把他当成朋友来送行,已属难得,他心中颇为感念。
      此时,火车已经冒着黑烟,走出去很远了。梅真突然钻出窗子,冲着月台上碧城模糊的身影,努力地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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