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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春光明媚，桃花灼灼映碧潭。
护城河旁最显眼的三层楼阁，“姜家钱庄”招牌分外招摇。正是晌午时分，往日顾客络绎不绝的钱庄，此刻却只有几个伙计无精打采地站在柜台内唠嗑。
“嘿，陈家钱庄真是下了血本了！听说他们现在兑钱只要千分之一，比我们少了十分之九！”
“怪不得这几日一个来兑钱的商户都没有，原来都被陈家引走了！”
“嗐，只怕不用多久姜家就坚持不下去了。”
“我姨夫家的大侄子就在陈家钱庄，听说他们现在疯狂招人，前两天还来问我来着。”
“钱四，你这可有点不厚道。掌柜的平时这么看重你，你这就有了外心了？”
“哼，说什么看不看中，再没人来，姜家都倒了，我不走又有什么用。”
“我奉劝你们，也早点找找下家吧。陈家攻势凶猛，姜家悬咯。”
听了钱四的话，几个伙计都忧心忡忡，家主为人厚道，姜家钱庄的待遇是一等一的好，他们并不希望钱庄倒闭，但这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姜如意走进钱庄，一眼就看见空荡荡的柜台和几个无精打采的伙计，她皱了皱眉，和姜父道：“父亲，情况怕是比我们想的还要糟。”
伙计认得姜父，忙站直了身，齐声问好：“家主。”
掌柜听到声音，急忙从里屋走出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家主您来了。”
姜父点点头，略一沉吟，朝里屋走去。姜如意和掌柜紧随其后。
落座后，姜父阻止了掌柜张罗茶水的动作，开口道：“家生，你把这几日的情况给我说说。”
“是。”掌柜放下茶盏，微弯着身子，声音里都带着苦意：“几日前，小人便听到风声，陈家要把兑钱的费用压低，小人本想跟上，谁知那陈家竟这般大胆，直接压至千分之一！”
掌柜抬起头，急切地看着姜父道：“家主，您说这怎么跟呀，千分之一，一月的银钱怕是连几个伙计的工钱都付不起了！”
“千分之一……”姜父变了神色，喃喃道：“这是不计成本也要逼我们至死地呀。”
“父亲，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姜如意望向姜父，眼神坚定：“再降低费用也是白费功夫，给陈家铺路。”
“如意，依你看，该如何应对？”姜父问道。
“父亲可还记得最初女儿提到的，利息一事么？”她初得知姜家主业是钱庄时，颇为惊讶，从她的观察来看，这个朝代的商贸程度远不如明清时期发达，何来钱庄可言？
后来得知，此时的钱庄，只是钱币储存和兑换之地。各个州府所用的钱币略有不同，大部分民众活动范围局限于一州之内，不愿收受其他州府的钱币，外地商人行商时便到钱庄兑换当地钱币。
又因大额钱币贮藏不便，衍生了钱币代为贮藏的需求。从小商贩到官府，都可以将钱币寄存在钱庄中，缴纳一定费用，需要时再来提取。
姜家祖上出过将军，家族里曾养过私兵，天下太平后，家族四散，姜父这支定居江宁城，开起了钱庄，将私兵的后代用作护卫。因护卫实力受人信赖，城中世家大族多将钱币存于姜家，并交付一定费用。
代人保管钱款还需要向其主人交付利钱，姜父闻所未闻。至于收钱向他人放贷一事，赌场或典当行常有，钱庄也从未从事过。
“利息。”姜父沉吟，“若给储客送钱，必能将钱款引回来。但这放贷真能弥补得了其中的差额么？”
姜如意这几日派人到赌场及典当行打听过，早有准备：“女儿听闻，赌场收的利钱为三分之一，典当行若想取回典当之物更是要付其二分之一，我们哪怕以四分之一的利钱放贷，也能从这两处抢来客源。”
“当然，赌徒和典当之人不是我们的目标，我们放出去的钱希望能收回来，行商之人才是目标。”
“依女儿看，不如存钱给利百分之一，贷钱收利视借贷之人实力而定，最低为十分之一，十倍差额不但能两相弥补还能有所盈余，父亲以为如何？”姜如意说出了心中盘算几日的想法，目光恳切。
“那便依你所言，试试吧。”姜父沉思良久，下了决心。
-
翌日，姜家钱庄前挤满了围观的人，游商走贩指着店铺门口张贴的告示议论纷纷。
“还会有这种好事？存钱不收费用，还能给利钱？”
“怕不是被陈家挤兑得开不下去了，指望着骗钱跑路呢，我可不上这个当！”
“就是就是，你指着人家给利钱，人家两只眼都盯着你本钱呢！”
“照兄台这般说，这姜家钱庄莫不是要关门了？糟糕！我舅爷家还有钱款寄存在这呢，我得赶紧去知会他一声！”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站在人群中听了半晌，眼中精光闪过，继而故作出一副愁苦样，扬声道。
“对呀！还有银钱在这的可要小心咯！”
“就是就是，都快取出来才是！”
……
姜如意站在二层阁楼窗边，拧眉看着楼下，待那尖脸男子发声时，眼里暗芒闪过。她招来伙计，吩咐人盯着那个男子。
她高估了这里的人对存钱取利这事的接受程度，这才给了对手兴风作浪浑水摸鱼的机会！
得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且这人还得是个富贵人，她心里有了主意，招来掌柜的吩咐了几句。
几炷香的功夫，几个穿着富贵作商人打扮的男子出现在姜家钱庄门口。
姜如意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和煦热情的笑容。
“几位客人，可是要来存钱的？我家钱庄存钱一月可得百分之一利钱，多存多得，不如进店了解一下。”
一个黄衣男子摸了摸胡须，斜眼打量了一眼姜如意，面上带着明晃晃的怀疑：“存钱得利钱，真有这般好事？”
“自然，姜家钱庄百年经营，童叟无欺，我们自然敢承诺，自然能承担！”姜如意扬声道，“诸位可以在城内多打听，我姜家祖上几代都在江宁城内经营，江宁城是姜家的根，江宁城的百姓是姜家的衣食父母，姜家绝不会辜负大家的信任！”
黄衣男子露出思索的神色，半晌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信你一回。”
说毕，就要向店铺里走去。
就在这时，人群里发出了一声讥笑，是那尖脸男子：“哈哈，真是演得一出好戏！大家伙不要被姜家骗了！这人是姜家城外庄子的管家，我陪舅爷去给庄子送货时见过他！“
黄衣男子不妨身份突然被道破，面上慌张之色尽显，让周围人看出了端倪。
“呸！原来是姜家自导自演！”
“我本来还不信姜家要关门，这么一看，估计是真的！”
“快滚吧！还有谁敢把钱送给骗子存放！”
……
李宸砚到达姜家钱庄时，就听到一片愤怒的骂声，他看不清众人愤怒的神色，只能看见有人拿着石子扔向姜家钱庄的牌匾。
他抬眼看向店铺门口，亮闪闪的女主光环异常显眼，好感度显示为0，在一片蒙着灰暗雾气的人脸中，姜如意紧蹙的双眉，紧抿的红唇显得格外生动。
脑海里怪声又起：
［请通过任务加强“偏执暴君”光环，夺得女主芳心，任务失败将受雷击惩罚。］
［任务：帮助女主脱困，提高女主好感度至10。］
片刻的功夫，十一刀早把事情经过打听清楚，悄声禀报给殿下，说完还看了一眼殿下的神色。那日殿下言之确凿称姜如意有妖术，他本想把她抓起来审讯一番，却被殿下阻止，今日更是主动来姜家钱庄找那妖女。
十一刀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几眼被奴仆挡在身后的女子，他看不出这女子的妖法，只能全力保护殿下安危。
帮人存钱还给利钱？李宸砚眼神微黯，有点意思，那他便做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他微微抬手，几个下属利落地从人群中清出了一条道。
男子一身云锻月白祥云纹锦袍，乌发成髻束于华贵白玉发冠中，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意，在几个侍卫拥簇中，步态优雅地从人群中走至钱庄门口。
人声渐息，无数目光集中在男子身上。
姜如意盯着来人，秀眉微拧，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十一刀稍前两步，扬声道：“听闻姜家钱庄存钱有利钱，可是真的。”
姜如意从奴仆身后走出来，点点头：“自是真的，阁下可要建户存款？”
十一刀望向殿下，李宸砚淡漠的目光停留在姜如意的脸上，一寸一寸扫过。半晌，他点了点头，抬步走进钱庄。
众人面面相觑，小声和身旁人嘀咕半晌，然后悄不作声地跟在李宸砚身后走进了钱庄。
姜如意引着李宸砚在钱柜前坐下，自己走进钱柜里，掌柜把早已备好的凭证簿递到台前。
“请教阁下尊名？”姜如意一手摁住簿页，一手提笔在顶端写下日期，继而抬头望向柜台前的男子，目光直直地望进男人墨黑如深渊的眼底。
两人距离不过一尺，姜如意只比坐着的男人略高半个头，她甚至能闻到男子身上的檀香，深沉又神秘，就如男人给她的感觉。
李宸砚坐下后，视线便久久地停留在姜如意身上，目光带着警惕的审视又暗藏隐秘的贪意，一一扫过身前女子的秀发，长睫，樱唇。
他忆起曾读过的《洛神赋》，言称洛神“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年幼的他常为无法看清人脸而伤神，读后只觉怀疑讽刺，世间真会有这般令人心驰神往的美人？
直到他见到姜如意方知，赋中所言非虚，哪怕心知她有妖术在身，仍会“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
久久未听得男人开口，姜如意皱了皱眉，“阁下？”
李宸砚回了神，声音清冷：“平京闫氏商号，闫墨。”
姜如意尚未意识到此中特殊之处，人群里却爆发出了唏嘘声。
“竟然是闫氏商号！那可是大夏国最大的皇商！”
“是啊，皇宫贡品多出自他们家，有传言闫氏商号富可敌国！”
“闫家人向来神秘，就不知这是几公子？”
“应该是主家的公子。闫家主支单字作名，别支双字作名。”
……
姜如意听到议论声，笔下一顿，抬头看了一眼李宸砚，对上他淡漠的神色后，淡声问道：“请问闫公子存钱几何？时长几何？”
“二十万两白银，存期一年。”李宸砚道。
十一刀闻言，目露惊讶，闫家是皇后留给殿下的私产，虽说钱数众多，但公子很少支取钱财，这还是第一笔数目如此巨大的支出。
殿下为摸清这妖女底细真是下大血本了！
“可。”姜如意点头，笔速加快。
待最后一笔写完，她撕下牛皮纸做成的簿页，一分为二，将两份递给李宸砚，“公子是今日第一位储户，为答谢公子支持，息率翻倍，百分之二，若无异议，请在末尾处签名。”
李宸砚扬眉，接过簿页大略看过，提笔签下闫墨二字，笔锋锐利有如千钧之势。
姜如意见他利落签名，心中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轻快的神情，管他什么身份，左不过是个来存钱的客人，再次替她解了困局。
“多谢闫公子。”姜如意眉眼弯弯，满脸愉悦，声音诚挚。
李宸砚面上没有多余的神情，他的目光被姜如意头顶光芒更甚的光环吸走，亲眼看着好感度从0跳升至10。
脑海里怪声有轻灵之感：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偏执暴君”光环已加强。］
李宸砚刚松一口气，又听怪声说道：
［请通过任务加强”偏执暴君”光环，夺得女主芳心，任务失败将受雷击惩罚。］
［初始任务：对女主说出“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抬脚的动作一顿，心中郁气上涌，紧盯着从钱柜里绕出来，准备送客的姜如意，剑眉聚拢，脸色黑得不行。
这妖女究竟有何特殊癖好？为何一定要他说出这有如登徒子一般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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