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情诗

　　这一连串动作下来都把迟宴看笑了。
　　萧缘朝着迟宴吐吐舌头，勾着他的肩膀：“还不走？”
　　“走啊。”
　　两人勾肩搭背走了出去，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偏开头大笑了起来。
　　“可以啊你萧缘，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能使招儿呢。”迟宴低声笑道，“那家伙不得气死了。”
　　萧缘挑了挑眉毛，有点眉飞色舞的得意：“我看不惯他，再说是他先找事儿的，他也没脸去找老师告什么状。”
　　迟宴看他一脸自得的样，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萧缘平时不为人知的一面，隐藏在好学生身份下的一点坏，让他只觉得可爱。
　　其实他早就察觉到萧缘外表下的小恶劣，有时候这些特征会在他面前表现得淋漓尽致，但他觉得这样的萧缘脱掉了“乖孩子”的皮囊，变得鲜活动人。
　　但萧缘这么对别人还是第一次见。
　　他止不住嘴边的笑意，没忍住逗他说：“看不惯他，是因为我吗？”
　　萧缘一愣，睫毛极其快速地闪了一下，撇嘴冷哼，耳垂却在迟宴的注视下微微发烫。
　　“晚上一起吃吧，我们在外面吃。”
　　萧缘想了想：“我想吃学校后门的面。”
　　“怎么想吃这个？在学校后门不是应该经常吃吗？”迟宴问。
　　萧缘其实并没有经常吃学校后门，每次路过都会闻到诱人的香味，但他是要回家吃饭的。
　　今天的竞赛课暂停了，但他还是给徐越发微信说要上课不回去吃。
　　微信发出去，他又有点后悔，他以前从不这样骗徐越。
　　徐越对他管得严，不爱让他在外面吃，家里既然做了饭就一定要他回来。
　　如果老实说，她肯定是不答应的。
　　也只有关于学习的事情她才会对萧缘格外宽容，从不多问。
　　他发现自己变了，开始渴望脱离徐越的掌控。他和迟宴待在一起时发现世界原来这么有趣，就像迟宴的房间一样，对他充满了吸引力，他开始厌倦，厌倦了曾经自己单调的生活。
　　他也想像迟宴一样，自由自在，可以学喜欢的东西，也可以打破家里的门禁，跟随一时兴起去探索这个世界。
　　上次逃出去看星星让他知道原来自由的感觉是如此美好。
　　但他对自己骗徐越的行为感到愧疚。
　　母亲的爱也是他的禁锢，让他扮演了多年的乖孩子，只能在窗后默默看着迟宴在房间里拉琴画画，就像小时候趴在阳台看迟宴在院子里踢球爬树。
　　现在他长大了，他想从窗后走到迟宴身边。
　　正是饭点，后门的小吃街很热闹，两边的店面都把小桌板凳都摆了出来，有些人多的店还要等位置。
　　小摊贩也多，糖葫芦和香豆腐淀粉肠叫卖一路。
　　爆炒的声音很热闹，新鲜热辣的味道直冲鼻腔。
　　顾客大多都是穿着蓝白校服的一中学生，也有下班的上班族。
　　学生和上班族同坐在一张低矮的小桌上，一边是学习压力大却依然和同学嘻嘻哈哈笑闹的校服，一边却是已经领悟了社会的沧桑社畜。
　　萧缘一直想吃一家重庆小面，穿过人群找到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一张摆在外面的小桌子了。
　　他赶紧拉着迟宴坐下，两个个子高挑的男生坐在小板凳上看起来有点憋屈，甚至曲起来的腿膝盖比桌子高。
　　小木桌很旧，上面沾满了油渍，看样子已经渗透进了木头的肌理。
　　萧缘抽出纸巾擦了擦：“阿姨，我要一碗豌杂面，十二块的，要辣。”
　　“哎，好，那这位小帅哥吃什么呀？”阿姨操着一口四川腔调问。
　　迟宴看了看菜单，说：“和他一样吧。”
　　“好嘞。”
　　阿姨麻利地下面去了，萧缘捏着纸巾，看阿姨下面的动作，眼睛被升腾起来的雾气熏得发亮。
　　有这么期待么。迟宴看他那个样子无端好笑。
　　面端上来后萧缘不顾烫，吹了几下就吃了一大口，结果被辣得鼻子都红了。
　　“咳咳咳…”他呛咳了几下，用纸巾擦了擦鼻子。
　　这回吃了教训，开始慢慢吃。
　　他不是没吃过这些，但是太久没吃了实在想念。
　　吃惯了家里的精致饭菜，也想念路边小摊的烟火气。
　　迟宴看着他很有食欲的样子，夏风吹过他棕色的头发，遮住了他低垂的眼睛，明明周围吵闹声不断，迟宴却觉得好安静。
　　男生的吃饭速度是不可计算的，两碗面很快见了底，萧缘满足地呼了一口气。
　　他擦了擦被辣红的嘴巴，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抬头对迟宴说：“我周六…”
　　“生日。”迟宴说，“我知道。”
　　萧缘：“啊？”
　　你怎么知道。
　　“你朋友圈发过一次，生日照片。”
　　哦…他想起来了。
　　他很少发朋友圈，上次那条还是自己上一年生日的照片。
　　照片是徐越帮他拍的，萧缘闭眼许愿，蜡烛上的火光映在他微笑的脸上，给他整个人染了一圈光，看上去温暖又孤单。
　　“我想问你要不要来，我们应该去唱歌。”萧缘想到罗子澄今天中午跟自己说的，问。
　　“要。”迟宴果断道。
　　两人吃饱了，坐上了公交。
　　一向是抢不到座位的，他们挤在角落，车厢里很闷热，就算拉开了窗也无济于事。
　　天黑得越来越晚，就算到了终点站，天还有残余微光。
　　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萧缘加快几步走在前面，对着地上的影子挥了挥手。
　　“你看过《偷影子的人吗》？”萧缘回头问，“是讲一个男孩，只要碰到别人的影子就能听影子的心声。”
　　迟宴没看过，却顺着他的话问：“那你想读谁的影子？”
　　“我谁的都不读，我想读自己的。”
　　还有你的。他想。
　　萧缘推开家门时徐越正在吃饭，只开了饭厅的一盏灯，桌子上还摆着打开的电脑。
　　徐越吃饭的间隙还在盯着电脑看。
　　未施粉黛的脸有点浮肿憔悴，不知道又在电脑前待了多久。
　　那种隐隐约约折磨萧缘的愧疚感此刻达到了顶峰。
　　“妈。”他换了鞋进来，看徐越吃完最后一口饭放下了碗。
　　徐越抬头看了他一眼：“回来了，今天题目难不难？”
　　他一时语塞，说：“不难，妈我来洗碗吧。”
　　说罢他便放下书包要收拾桌上的碗筷。
　　“不用，你回屋学习去。”
　　“我来吧。”
　　“我说了不用！”徐越有点不耐烦地说。
　　“……”萧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妈，我周六想和朋友出去玩…”
　　那句“我周六生日”还没说出来，徐越就皱眉说：“你又要出去玩？”
　　“…朋友约了很久。”
　　徐越抬起眼看了萧缘一眼，带着一点家长式的审视，让萧缘有点不舒服。
　　看得出来她并不想让萧缘去，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她周六要去一趟上海，应该陪不了萧缘。
　　“去吧，别太贪玩。”
　　萧缘提着书包“嗯”了一声，转身上楼了。
　　心里的愧疚感被冲淡了一点，又夹杂了无奈。
　　徐越脾气一般，说一不二，只要她在家绝不让萧缘做家务。
　　要帮忙就是让他去学习。
　　除了上次出差太累让他做了顿饭。
　　现在是忘记了他的生日吗…他不打算跟徐越提了。
　　徒增尴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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