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天山[八零]

　　存着让叶明月见见世面的心思，林彤彤带她进百货大楼里逛了一圈，出来的时候两人手上各拎了一纸袋水果糖。

　　应叶明月的要求，两人还去了一旁的东风市场。

　　待来到位于金鱼胡同入口处的福禄斋饽饽铺时，林彤彤已经累得抬不动腿了。

　　“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咱们就在这随便点些吃的吧，等我妈下班了，我们去隔壁会合。”

　　原来叶文绣定了晚上一家人去吃东风市场里的民族饭庄，就在饽饽铺的隔壁，店里的铜锅涮羊肉是老北京一绝。

　　叶明月也有些累了，她应了声后就随林彤彤进了店。

　　两个姑娘各要了一碗杏仁豆腐，林彤彤点了一份芸豆卷和栗蓉酥，叶明月又给自己点了一块孙尼额芬白糕和酸梅饮。

　　孙尼额芬在满语里是“奶”的意思，这白糕其实就是一块酥皮奶糕，里面包着山楂或是豆沙馅。

　　前世，她第一次吃这个味就爱上了，味道像极了她小时候在新疆过节才吃的娜帕里勇。

　　三份点心用黄地青花一束莲大盘端上来，装杏仁豆腐的碗也是配套的，再结合屋内黄花梨的陈设，看着像模像样的。

　　像这样的店，以前佟闻海当然也带她去过一些，但那都是好几年后的事了，现在大部分开饭店的都还是很朴实的。

　　两人坐着吃点心时，林彤彤随意找话题闲聊，

　　“现在高考恢复了，我妈非逼着我考大学，压根不管我是不是那块料。对了，你们新疆那边也要高考吗？”

　　叶明月点点头，

　　“当然，新疆也要考的。姑姑说得对，以后文化水平只会变得越来越重要，我还羡慕你有条件在北京念书呢。”

　　林彤彤咂了咂嘴，

　　“居然连那么远的地方都要考试啊...那你们都考些什么，我听说内蒙那边还要考骑马和射箭呢！你们不会也要考吧？”

　　看着显然压根没把她的后半句话听进耳朵里的林彤彤，叶明月被逗笑了，

　　“是是是，还要考民族舞和牛羊在草原上的科学养殖呢。”

　　意识到自己被嘲笑了，林彤彤郁闷地翻了个白眼，接上叶明月前面的话。

　　“在北京念书有什么好的，今天听说哪个邻居家的小孩考上京大了，明天又听到哪个亲戚家的小孩在华大念书，大家都指着首都的大学考，好大学一共就招那么些人，你知道我们的压力有多大吗？你呢，你又准备考哪里的大学？”

　　叶明月咽下口中酸酸甜甜的杨梅汤，望向窗外。

　　大学。

　　重生回来后她还真没时间考虑这个。

　　前世如果她没有因为阿娜的病来北京的话，第二年也要参加高考了。

　　只是她成绩一般，尤其是文科严重拖后腿，前世中考时她连中专都没能考上，只上了镇子里的一所普通高中，如果高考的话，也不一定就能考上大学。

　　不过，她嫁给佟闻海之后没多久就随佟家的安排进了市图书馆工作。

　　那时她闲下来就读书，读各种各样的书，历史、哲学还有不同国家的文学作品，她甚至还自学了一点外语。

　　读久了，就爱上了，在书本中，似乎她对这个世界一切未知的疑问都能找到答案。

　　所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肯定是要考大学的。

　　但想到接下去的安排，叶明月顿了顿才回答，

　　“我还没想好呢，今年要带我养母看病，不一定有时间好好复习了，如果不行我就复读一年，等到后年再考。”

　　听到叶明月的回答，林彤彤一脸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

　　其实她打小就爱吃甜食，原本只想读完高中就跟她爸林大海进点心房，学做点心的手艺的，但现在看来关于她的志向这个家是没人会跟她站在统一战线的。

　　林彤彤不想再聊和学习有关的事，她话题一转，又好奇地追问起叶明月关于新疆的生活。

　　沙漠和雪山都长什么样？她们那里是不是每户人家都养好几百只羊？

　　林彤彤还扭扭捏捏地开口，

　　“你们平时都住在帐篷里，那是不是一年只会洗两三次澡？”

　　之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去车站接人时她听到叶文绣说叶明月要跟她睡一张床，才会那么抗拒。

　　面对化身好奇宝宝的林彤彤，叶明月耐心地一一回答她的问题。
　　...

　　前世并没有发生过这一幕。

　　叶明月回忆起前世她和林彤彤是因为什么原因从一开始就有了隔阂，直到后面越来越疏远的。

　　她想起一件小事。

　　前世，她在初到叶家时带上门的东西里除了一些奶制品和干果外，还有一样。

　　阿魏菇。

　　这是一种长在阿勒泰深山里的蘑菇，又白又厚，味道鲜美，还有药用价值，当地人都把它称作天山神菇或是西天白灵芝。

　　野生阿魏菇的分布量非常稀少，在我国，只长在新疆准噶尔盆地的边缘，十分珍贵且难采摘。

　　但是因为她爱吃，阿娜每年春天都会进山里去给她采，为了一次采得多些，往往进山一趟就要好几天。

　　在出发前她十分舍不得，但是看看自己单薄的行李，她还是带上了这仅剩下半袋的阿魏菇。

　　然后，她还记得在厨房外听到林彤彤和叶文绣随口抱怨的一句，

　　“一袋蘑菇也值得她大老远从新疆背上火车带来，当咱家是收破烂的呢。”

　　第二天，林彤彤像这次一样想带上叶明月去四处逛逛，但她本就为了阿娜的事忧心，又耿耿于怀昨天听到的内容。

　　她没有去。

　　其实现在想想，这根本就不是多大点事，在北京长得差不多的蘑菇两毛钱就能买到一大袋，林彤彤会产生误会也不能怪她。

　　只是当叶明月前世遇到这样的误会时，只会憋在心里。

　　这次在把阿魏菇给林文绣时，她特意解释清楚了阿魏菇的营养和药用价值，还贴心地补充了几种阿魏菇适合的做法，比如拿来炒肉片就特别合适，口感比炖汤还鲜。

　　重来一次，回想起很多上辈子的遭遇，如果当时换种心态，未必就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但所谓的如果原本就是谬论，人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每个人走向的已经是那时的自己所能走向的最好结局。

　　晚上吃饭时林大海没来，林彤彤和林聪聪的奶奶这段时间生病了，他不放心，得空就要回去看看。

　　饭桌上，叶文绣一个劲地给叶明月夹肉。

　　这时候的涮羊肉要一块五一盘，她和林大海一个月的工资其实都还没有一百块。

　　但他们夫妻两个都在国营饭店，隐形的福利不少，像米面油蔬菜这些就有多的，逢年过节的粽子、月饼这类包装精美的点心礼盒更是不少，所以也不差每个月下一顿馆子的钱。

　　而且可谓是有什么样的女儿，就有什么样的妈，叶文绣这人也是刀子嘴豆腐心。

　　虽然不想揽麻烦，但麻烦已经上她家了，大老远实诚地拎了满满一箱子东西来不说，白天一个人在家时，还悄没声儿把屋里屋外都给打扫了一遍。

　　北京沙尘大，院子里好些犄角旮旯的地方落灰好些年了，她自己都没眼看，下午回家时，她发现叶明月全给抹干净了。

　　她们家最不兴重男轻女那一套，叶明月就算不是她亲侄女，只是别人家的姑娘上门做客，她也是要好好招待的，不会指着人家干活。

　　看着眼前安静乖巧的侄女，再想一下她那不靠谱的哥，叶文绣惋惜地在心底叹一声。

　　两盘羊肉算什么，她只怕小姑娘抹不开面子，吃少了。

　　一家人美美吃完一顿羊肉火锅后，叶文绣用自行车载着吃饱喝足已经睡着了的林聪聪，再推上车，剩下的三个人一起肩并肩往家走。

　　月光下，路灯拉出三个重重叠叠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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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

　　前一晚，叶明月已经和叶文绣打过招呼，她说自己白天想去附近的胡同里走走，可以的话，下午她想再买张门票，进故宫里头去看看。

　　叶文绣想到她哥还不知道要哪天才能来家里接人，也不能让叶明月成天闷在家里。

　　她愿意出去走走是好事，而且这么大一个姑娘，总不至于跑丢了。

　　于是叶文绣在叮嘱过叶明月不要走远，就在附近认得的地方逛逛，又把自家地址写在一张小纸条上让她随身带着之后，就放心地上班去了。

　　几乎是叶文绣前脚刚走出胡同，叶明月后脚就锁好了门。

　　她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里取了几张坐车用的零钱。前面叶文绣给她塞钱，她没要。

　　出门前，她又用报纸包了两个凉透了的猪肉粉条包子带在身上。

　　还不知道几点才能赶回来，为了省钱，她不想在外头买东西吃。

　　华大的校园离市区有段距离，叶明月凭着印象一路问人，在转了三趟车，花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她终于站在了华大的校门前。

　　望着眼前熟悉的林荫道，叶明月有片刻的失神。

　　以前她们图书馆偶尔也会与高校图书馆之间相互组织参观交流活动，她就曾来华大学习过。

　　那时候走在校园里，与华大的学子相比，虽然她与他们年龄相仿，但命运的轨迹却无任何相似之处。

　　也不知道这一世她有没有机会，以学生的身份再进一次华大图书馆。

　　叶明月是来找人的。

　　她知道贺启光就读于华大计算机系，只是不知道他今年是读大三还是大四。

　　现在是九月底，开学近一个月，大部分学生都已经返校了，上午这个点应该都还在上课。

　　叶明月想了下，等找到同系学生问到课表后再去教室里寻人，效率太低了，况且她也不想堵在教室门口喊人。

　　两人原本就不认识，她不熟悉贺启光的脾性，当面对峙起来难免给他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于是她随手拦下一个过路的同学，一番打听过后，她径直去了计算机系办公室。

　　站在十几人的办公室中央，望着眼前穿中山装的教师，叶明月顾不上身前隐晦的打量，她被耳中听到的回答怔得说不出话来。

　　“你再说一遍你要找的人姓什么？”

　　“大四一共两个班，一百一十七位同学，我记得很清楚，里面没有姓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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