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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锅仙气。番外:沈素问之问。
沈素问对于儿时的记忆不甚清晰明朗。
他从小在旭峨山长大。
先天筑鼎圣体,他拜入梅玄影门下,修习灵术。
千回峰孤影轮换。
他从未离开千回峰,从未走出旭峨山。好像被安置在千回峰的一颗雪松,任光影流转,仍岿然不动。
这里只能看到日月天空、遍绿青山或是素裹雪山。
他静了十几年,偶尔自问,
他为何要待在这里?
师父说他天生适合修炼,将来是要飞升成神的。
可他对这个回答感到不满。
他为何一定要飞升成神?
没有人回答他。
后来他有了个师弟,叫魏澜一。
他又问这个从俗世来的师弟。
他为何要修炼以至飞升成神?
为了对抗魔界吧,师弟挠挠头。
是吗?
沈素问静了。
他知道,神魔两界惟有达到平衡才能维护人间康泰。
不能让任何一方独大。
他生来站在神界一边。
身负使命。
他领命潜心修炼。
可他从未见过他自以为要保护的人间,也未见过被视为敌方的魔界。
一切就像已被安置好的棋子,不可选择自己的棋色和位置,没有随意移动的资格。
他因此变得清冷地近乎麻木。
这样的日子是无尽的。
沈素问甚至觉得创造他的人很是残忍。
若是要他做一个听话的棋子,为何先赋他凡胎圣体,要他拥有感情呢?
而这感情看似尚未有归处,却早已被安排了抹杀的命运。
他若是要不辱使命,便要杀死自己的感情,杀死那还未萌芽的事物,杀死自己。
但对麻木的他来说,这没什么。
他似乎并没有活过。
凭借他的天赋和十几年的修炼,他早应飞升成神。
可是他的面前似乎竖着一堵厚障壁,要他等着什么。
他停滞在化神期。
迟迟修炼无果。
师父说也许是情劫未过,要他小心。
他这般冷漠的人也会有情劫吗?
不久。
千回峰来了个小师妹。
听说她叫白及。
拥有同他一样的先天圣体。
沈素问除第一日同她说了一句话之后,便和她再无更多交往。
他依旧冷冷清清,孤家寡人,等待自己突破瓶颈,落子棋盘。
可千回峰不再只有他一个人。
这里萦绕着另一个人的气息。
那个天赋修士,在这里血炼了几百个日升日落。
沈素问看在眼里。
他看到了另一个没有感情的棋子在自我锻造。
他没注意到,自己堪破了这残忍的命运却仍然麻木地承受,从未想过逆天改命。
那个女孩拼了命地自锻。
沈素问不可能去打扰她。
可在那个日暮时分,他走向了她。
像被安排了似的取出自己的沁心材递给她。
他对她的看法倏然变了。
外界看来,他对她情有独钟。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利用她。
利用她看看感情到底为何物。
这是他对天命的微弱违抗。
他麻木平白人生的一丝褶皱。
白及同他浅尝辄止,他们之间只勾连着他沁心材的气味。
他们这两枚棋子从未真正越线。
望向彼此的眼神里流淌着话语,那话语似乎是,
“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他们被操纵了。
他们被迫拥有无上天赋,他们被迫要演一出旷世之恋,他们被迫要说出标准的台词。
可是,他们无动于衷,无声地对抗着脑海中模糊的命令。
所谓情劫,不过是人为创造出的痛苦。
感情于他而言,是无法触及的事物,是象征伤痛堕落的劫。
如果他真的要爱一个人,他要先杀死自己。
杀死无形中牵扯他的线。
后来他也那么做了。
血花绽开,他死了,却感到了真正地活着是什么感觉。
倒在千回峰的那两天,没有人察觉他的死活。
他抚平他短短的二十载人生。
先是雪白空洞的卷轴。
接着染上少女历练的血泪,他对上白及的眼睛,喃喃遗言,
“我们都一样。可你先走了。”
“你成功了吗?”
“你成功……在另一个世界掌控自己的命运了吗?”
“你还能听到脑海中的命令吗?”
“我以后不用听了,因为那个话语让我不能死,要等你,他她它的剧还没演完哈哈哈咳咳”
“你明明那么厉害,不需要添上与我的恋爱也能……被万人敬仰……”
“你很不爽吧?”
“天赋修士最后竟被要求和一个看似强大无匹的男人结合,才算创造成功那个命令说的什么爽剧……”
“咳咳咳……”
然后是狰狞着血洞的心脏,彭彭彭跳动着永别,那个异世者,白及ling……
他已将沁心丹给了她。
那本就属于她,只有在她身边,他才会控制不住加快心跳,他脑海中的命令才会被心跳声震得听不清。
他相信她说的时空错乱的话。
他希望能在下一个世界等到如她一般的人。
希望,他能和让自己真正动心的人在一起。
最后,闭上了眼,只余无边黑暗。
两日后,他的尸身才被发现。
千回峰本就是他的独占之地,白及在此是命令使然,白及ling是心动所以任其为之。
为他收尸的是魏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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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及ling要离开,她是不同于他和白及的异世之人。
沈素问知道,她不是棋子。
她鲜活动人。
那日,他有幸一品那一道冬日春梨饮。他似乎尝到了白及ling对他的怨怼,她以为他将她当做白及的替身。
就像白雪和白梨花。
古来有情人混此为一体。
可他的生命是一段白卷。
白及和他是早已被挥墨其上的黑白人物,而她,是卷尾生出的鲜花,是脱离白卷的、未用笔墨书写的、自由的人。
他怎会分不清。
次日,是一道腊雪梅迹。
他枯坐千回峰顶,由内而外地感受到春寒料峭。
不知不觉,他已经自己调色挥墨,在白卷上绘下了腊梅雪景,他预感到,他在描绘生命的结尾。
可后来,他万幸地撑到了剩夏 。
春寒料峭时他注意到自己对她的万分柔情,但覆雪无言,腊梅傲然,两人拉扯揣测终究分别。
直到夏天来临,雪融梅落,他回味起那刻刻心动,再回首,佳人已将心交给了另外一个人。
他轻抚卷尾,觉得他的故事停在这里也是甚好。
沁心丹早已身首异处,代替他缠绕那颗心。
关键时刻,他还能保护她。
他的人生短暂,几尺便丈量到死亡。
可他的感情绵长,默默陪了白及铃一世,近百年。
知道她的名字的那日后,他总是自问,
“是哪个ling?”
但最后见她时,他却没有来得及问出口。
她说她给不了他真相,可是他从来求的便不是真相。
他求的是那个最短的咒语。
那个让他摆脱棋子命运、自由跳动心脏的咒语。
而真相,他早已摸索出大概。
他和白及,或者说这整个世界都是话本里的一纸纸空谈。
他们被安排着唱演安排好的剧目,可遗憾却又残忍的是,他们生出了真实的血肉生命。他们有了自己的感情,荒唐一纸早已承载不了真正的感情。
他应该去死,这是生的道路。
花枝刺入心脏,沈素问第一次发现,真实的血肉身躯是这样脆弱,这样刻骨的感觉却让他痴迷。
如果可以,他希望,来世做一个活生生的人。
如果幸运点,他希望去白及ling的世界看看,现实到底应该是怎样的图景,兴许他还能遇到故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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