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亮

　　她的话还没说完，但这肯定的回答已然将她摆在了不利地位，经理没心情听她的但是，手一指谭溪，“你，继续说，为什么拦你不让你去厕所。”

　　谭溪得意的一摆头，“哼，她说我坏话被我发现了呗，心虚非要跟我吵架。”

　　马鸣凡立马摇头，“我没有，经理，我真的没说她的坏话。”

　　经理舔舔起皮的嘴唇，向后靠在椅背上，“一个一个说，小谭，小马说你什么坏话了？”

　　这问题问在了关键，谭溪又是一声冷哼，“您问她。”

　　经理：“小马，你来说。”

　　马鸣凡：“我真不知道，经理。我刚从卫生间回来，谭溪就说我不做人事，两面派什么的，我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经理斜着眼睛看了谭溪一眼，问道：“你说这话了？”

　　谭溪立马狡辩，“我没有！马鸣凡，你别胡说八道。”

　　经理使劲敲了一下桌子，“吵什么！我现在私下里问，是给你们俩留面子，要不然，就冲你俩当着总部的人吵架这一条，我就能直接开了你们。”他拧紧茶杯，“我最后给一次机会，说实话，不然我调监控了。”

　　一听调监控，谭溪的气势才弱了几分，她不甘心的狠狠瞪了一眼马鸣凡，“要不是你挑拨离间我跟阿季姐姐，我才懒得搭理你。”

　　提到阿季，马鸣凡心里有了眉目，她镇静下来，对经理说：“我知道原因了，总的来说，就是谭溪曾对我吐槽过阿季，她觉得我把那些话又转述给了阿季，经理，要不您现在就给阿季打个电话，问问她我有没有跟她聊过谭溪，任何事情都行，只要有，我立马自己离职，不用您费事。”

　　经理啧了一声，“就这么点事，吵吵闹闹的。”他给阿季拨过去电话，眼睛盯着马鸣凡，“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兜不住了别怪我。”

　　马鸣凡没有躲开他的视线，目光如炬，“您只管问就好了，没做过的事情我不背锅。”

　　听了经理的问题，阿季冷笑起来，“合着今天的事根子在我这。经理，马鸣凡跟我的交集不多，我跟她认识还没有跟谭溪认识的久，我不偏袒谁。这个事，我拍着胸脯给您句保证，她没跟我说过谭溪的事情，不止谭溪，谁都没说过，交情没到那步。”

　　经理开的公放，阿季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耳边，每个音调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谭溪脸都涨红了，结结巴巴的还要为自己分辨几句。

　　经理不耐烦的拍桌子打断她，“好了别吵了，得了，断案了，谭溪，你起的头，罚款五百，马鸣凡，你罚三百，你俩今天都不用上班了，回去反省吧。”

　　马鸣凡瞪大了双眼，“经理，我也要罚？”

　　经理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小马，不是我不近人情，开头，是谭溪的错，但跟她吵起来，还被总部的人撞见，你就也有错了，知道不知道？年轻人做事不能太着急，以后再有这种事，下班了来跟我说，我给你们断是非，我还是讲公平的，对不对？”

　　话说到这步，在分辩下去也没意义了，马鸣凡长呼出一口气，跟着谭溪出了门。

　　阿季不在前台，换成了两个脸生的员工，马鸣凡拿了水杯和手机就往电梯走，阿季悄默声的跟上来，“怎么处理的？”

　　马鸣凡还是叹气，“罚她五百，罚我三百。”

　　阿季：“我就知道，各打五十大板呗，经理一贯作风。”

　　马鸣凡：“是啊，还说自己公平。”

　　阿季摁下了六楼的按钮，“行啊你，我还以为你会在办公室大哭一场呢。”

　　马鸣凡伸手要去摁十四楼，“那多丢脸，我可不要。”

　　阿季伸手挡住她，“先别急着回宿舍，我带你去见见六楼的餐饮部主管。”

　　说话间六楼就到了，马鸣凡不明所以，还是乖乖跟着阿季出了电梯间，“见主管干嘛？”

　　阿季没回答，嘱咐道：“嘴甜点，见了人叫声王姨。”

　　来了熟人的地盘，阿季那张冷脸罕见的挂上了笑，隔了老远，就冲着迎出来的中年女人甜甜的喊了声，“王姨！”

　　这王姨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人老心不老，拢成发髻花白的头发在她身上，不仅不显衰老，倒像是某种时尚，一双大手饱经风霜，笑声却依旧爽朗。

　　听了阿季把来龙去脉这么一说，王姨当机就拍下板，“多大点事，先上完这个月的班，我就打电话跟经理把小凡要过来，实习生嘛，在哪实习不一样，来咱们这儿，还能早点吃饭。”

　　马鸣凡跟在后头，瞧着脸色连忙鞠躬道谢，“王姨，谢谢您，真是麻烦您了。”

　　王姨笑着拍拍她的手，“小凡啊，谢我做啥，跟你阿季姐说声谢谢就行了，你瞧阿季姐心眼多好。”

　　阿季：“不用谢了，今天的事也有我的原因，谭溪估计早就烦我管她了，今天又特地捡着总部的人来闹这一出，幸好经理那老头还算有良心，没真着了她的道。”

　　王姨：“咦，那她还怪记仇，阿季啊，要不你也申请调来咱餐饮部，累虽然累了点，但总比在前台要舒心。”

　　阿季：“算啦王姨，我在前台那干的挺顺手的，你知道的，餐饮这边我哪弄得来。”她把马鸣凡拉到王姨面前，像母亲一样郑重其事的托付自己的孩子，“小凡人挺勤快的，就嘴笨了点，您多教教她，做错了就骂，不用跟她客气。”

　　王姨的笑越发欣慰，“你这鬼丫头，说话一套一套的，”说着又想到了什么，不禁叹了口气，“就是这个爱揽事的性子，容易得罪小人。”

　　电梯上行，马鸣凡踌躇不决不知该如何开口。

　　阿季背后仿佛长了眼睛，率先开口道：“别纠结了，帮你也是帮我自己，谭溪在背后说我坏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说也没给我造成什么损失，不过这怨恨日积月累，我也担心哪天她会做出什么事。今天你俩这样一吵，正好打压打压她的气焰。”

　　电梯停在十四楼，阿季习惯性的伸手挡在电梯门前，“行了，你回去休息吧。”

　　马鸣凡不肯动，苦着脸还是要抱怨，“没想到谭溪竟然会这样对我。”

　　阿季嗤笑，“有什么好想不想到的，她欺负你，你想个办法报复回去不就行了。”

　　马鸣凡不愿意，慢慢走出电梯，“那怎么行，我不想变成她那样的人。”

　　阿季拿开拦在门前的手，电梯门缓缓合上的时候，她说：“马鸣凡，不分场合的论规则、讲道理，你就会永远吃亏。”

　　社会不是幼稚园，不会有人陪你一起分对错。马鸣凡自认也没有真的把谭溪当朋友，但当真的被带笑的人猝不及防咬上一口，还是会让人心力交瘁。

　　况且是马鸣凡这种有道德洁癖的人，活了二十多年，她最骄傲最自豪的就是没有主动害过谁。

　　为数不多心惊肉跳做的一些坏事，都是忍无可忍后的反击。

　　马鸣凡在心里反复咀嚼这些天和谭溪相处的细节，她想不明白，她接受不了。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真的会有人会为了利益，践踏道德，挑战法律，她盲目而固执的以己度人，以为人人心思都跟她一样。

　　这种无知和短视带来的痛苦，不会只停留在自我消耗上，终将会带来更大的祸患。

　　马鸣凡不愿意看清，她其实连脆弱都算不上，脆弱的话，一拳打过去，碎的玻璃渣子也能扎你一手血。

　　她只是懦弱，就像货架上温吞吞的糯米团子，一指头摁扁了，连回弹都没有。

　　第二周排的就是晚班，要在前台待上一整夜，虽然没早班中班忙，不过也是没法休息，谁知道什么会有客人入住。

　　上学的时候马鸣凡作息规律惯了，早起没问题，熬夜熬不住，第一天上夜班，没到凌晨，她就困得上下眼皮打架。

　　晚班没人的时候倒是可以坐会儿，这并不是资本家仅存的良心，而是劳动者保护自己无可奈何的最后一步。

　　一直到三四点，马鸣凡和同事纷纷在和生物钟的对抗中败下阵来，同事拼了两张椅子缩着身子睡，马鸣凡则在桌子上趴的东倒西歪。

　　这姿势别提有多折磨人了，好不容易身体麻了难受的劲浅了，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骚动。

　　门廊处不知何时围了一堆人，被安保强硬的分成两排，不论男女，个个如伸颈的白鹅一般，仰着头，踮着脚，不约而同的看向同一处。

　　这氛围着实诡异，马鸣凡被吓了一个激灵，几乎是从桌子上跳下来，连带着把昏睡过去的同事也吓醒了。

　　恍恍惚惚间，那两排人的手都举起来了，一排排争先恐后的手机，相机，咔嚓咔嚓响个不停。

　　马鸣凡都还没看个明白，就有一个人被簇拥着逃了进来。

　　是个明星，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

　　马鸣凡和同事快速为那群人办理了入住，那明星出手阔绰，一口气包下了顶楼余下的所有房间，他们那群人，一人住一间还住不完。

　　明星那群人，来的风风火火，走的也轰轰烈烈，在门口两排观众热烈的尖叫声中，变戏法似的从电梯口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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