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风碎骨

　　“对了，今天也很晚了，几位不如先留下来住一宿？也好让我尽下地主之谊。”宋起说道。
　　纪卿沉没想到昆仑那么远，虽然说今天他们的确起得比较晚，他感觉赤翎的速度也不慢，居然那么久才到，他并不想留下来，不过宋起都这么说了，天色这么晚如果他们坚持要走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但是他又拿不准主意，他看向季忆，征询对方的意见。季忆倒是很淡定，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难道是他多心了吗？纪卿沉觉得自己好像操多余的心了，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啊不对，谁是太监呢，真的是。
　　“那就谢谢宋公子了，我们叨扰一晚。”纪卿沉说道。
　　“不客气，那我们上去吧，不要嫌弃阶梯长，这是昆仑对弟子的基本要求。”宋起带他们上去的时候，由于是走在前面，他还特意地回头看着季忆，似乎想知道季忆是否能顺利通过昆仑的结界。关于这点纪卿沉虽然没有特意回头，但是也是很关注的，他克制自己不要回头，反正只要季忆通不过结界，他们一定能知道。
　　结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宋起的表情是有点意外的，但是他立马就装作没事的样子继续往前走。纪卿沉没有回头但是他也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季忆连昆仑的防妖结界都能通过，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不过一想到季忆罢形的情形他就觉得心里不舒服。他们一路爬阶梯，沈书颜没想到阶梯居然那么长，走了那么久都看不到尽头，这个都是哪个神经病想出来的方法。
　　“等一下我，能不能休息一下？”沈书颜终于坚持不住了，她已经远远落在他们后面了，于是大喊道。
　　“再休息的话估计天亮都走不到。”顾念回头说道，沈书颜听到差点吐血，于是她赶紧蹬蹬上前一把抓住了顾念的衣袖，决定借他人之力爬上去。
　　“沈书颜，你在干嘛？”顾念问。
　　“借力啊，不然爬不上去。”
　　“你一个姑娘家自重点行不行？”顾念挺无语的。
　　“自重的话我上不去，要不你背我上去呗。”沈书颜说道。
　　“你不要脸的程度比江梦闲有过之而无不及。”顾念怼过去。
　　“别这样嘛，大家一起连小倌馆都去过了，这些不在话下。”
　　“……”
　　“……”
　　大庭广众的，你们不能注意点影响？纪卿沉想着，继续默默地走。那姑娘不是纪公子的夫人吗？怎么跟顾公子扯上关系，还一起去小倌馆？居然还这么名目张胆地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种话，纪公子也不生气，关系都这么乱吗？宋起内心凌乱，还是强装镇定地继续走。顾念没有办法就这么让沈书颜一直扯着走到了目的地，宋起把他们安顿在昆仑山偏院的客居苑里，一人一间房，还给他们安排了晚膳。
　　饭后，沈书颜对昆仑很好奇，硬拉着顾念到处走走，于是就剩下纪卿和季忆两人。客居苑在昆仑的一处山边靠近崖边，可以眺望其他山峰景色。季忆似乎对昆仑没什么兴趣，就站在崖边看风景，纪卿沉走了过去站在他身边也眺望着远方。
　　“我的佩剑终于有名字了。”纪卿沉说道。
　　“是什么？”季忆问道，没有转头。
　　“在告诉你之前我先跟你讲个故事。”纪卿沉说，“我曾经看过一本古籍，上面记载着一项已经失传的活动，那项活动叫什么我不记得了，它主要讲的是两队人，每队几个人不等进行对抗赛，这些都不是让人印象深刻的原因。让我深刻的是里面有一个角色，是与队里主力如影随形的，他一直都在主力的前面为他挡开大部分的阻力甚至是牺牲，最终目标是让主力获得胜利。”
　　季忆听着转身看着纪卿沉，似乎不是很明白纪卿沉的意思，这跟他佩剑名字有什么关系。纪卿沉知道季忆的意思，于是继续说：“那种为主力牺牲的行为叫破风，而我的剑就叫‘破风’。”
　　季忆似乎领会到某些隐秘的意思，惊讶地看着纪卿沉，同时眼前浮现了另一张少年的脸，与纪卿沉的脸重合，那个少年也曾经对他说过意思相同的话。他没想到多年以后还有另一个少年对自己这么说。
　　“怎么了？这个名字不好听吗？”纪卿沉看到季忆如此表情，他觉得很奇怪。
　　“不会，这个名字很好，你的剑叫破风，我的刀叫碎骨，破风碎骨，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季忆回过神来就说道。
　　“为什么不叫碎骨破风？”
　　“不押韵。”
　　“……”
　　“对了，季忆，你要小心宋起，我总感觉他好像知道你的身份，一直都在试探你。”纪卿沉靠近季忆，小声地说道。
　　“我知道，跟昆仑弟子不是第一次打交道。”
　　纪卿沉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问道：“你和昆仑有故事？”
　　“多年以前在这里打过一架。”
　　“这么厉害！跟谁打？最后谁赢了？”纪卿沉说道。
　　“你管太多了。”季忆说道。
　　“……你这家伙，过分了哈，我这不是关心你嘛。”纪卿沉不满地说道。
　　“少操这心，对了，你灭了蜘蛛的那招叫什么？”季忆试图转移注意力。
　　“嗯……就叫破风怎么样？”纪卿沉说道。
　　季忆静默了一下，说道：“很好。”
　　太敷衍了，纪卿沉决定闭嘴，不过他就没想过他起的招式名字更敷衍，剑和招式同一个名字，以后叫起来都不知道是说剑还是说招式。
　　“你难得来昆仑，不想到处走走看看吗？昆仑可不是可以随意来去的，毕竟别人的心思都在向仙，与山下的人来往甚少。”季忆说道。
　　“听说他们的实力是众多修仙门派之首，为何鲜少听过他们在人间的事？向仙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纪卿沉问道。
　　“那你就要问他们了，每个人的志向都不一样。”季忆回答。
　　“修仙之人不应该以为百姓除祟为己任吗？”
　　“哼，别以为神仙就多么的高尚伟大，别忘了他们也曾经是人，人有的弱点他们有，人有的劣根性他们也有。”季忆说道。
　　“修炼成仙不应该会摒弃这些凡人弱点么？怎么会？”纪卿沉疑惑不解。
　　“登仙封神这些才更容易保留，你以为呢？”季忆说道。
　　“那你这么说，神仙也不是什么好人。”
　　“也无需这样，毕竟能达到那种境界的多数都是天选之人，不至于像你说的这样。”季忆说。
　　“哦。”纪卿沉敷衍地道。
　　“你为什么要修仙？也是为了登仙封神？”季忆倒是第一次对别人的事感兴趣。
　　“我吗？不是，我是被父亲招待的一位过路修士发掘的，他看到我在院子里玩耍突然跟我父亲说我很有修仙天赋，建议我去修仙。我父亲以为对方是让我拜他为师，结果却是推荐我到云溪去。我母亲原是舍不得，后来知道云溪是在兰溪之上的，可以常回家所以就答应了。”纪卿沉说道。
　　“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才到哪啊，我也不一定会继续修仙，毕竟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将来估计还是会回去继承家业的。再说，成仙要放弃的东西太多了，寿命变长就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成仙的日子估计跟在云溪修炼差不多吧，十年如一日的没什么意思，倒不如轰轰烈烈地过一生就好。”纪卿沉看着季忆说道。
　　季忆没有再说任何话，而是继续看着远方，纪卿沉也安静下来干脆坐在悬崖边欣赏着昆仑的美景，毕竟昆仑在世间还是被传得很神秘的，难得造访就欣赏一下吧。
　　宋起在纪卿沉他们用完早膳之后便过来了，主要是为了带他们去见师父玄空真人，说师父想亲自答谢他们救了弟子梁刚。一般来说，在纪卿沉他们护送病人回来的当天做师父的就应该出来迎接并表示致谢的，现在才来多少有点晚，不过纪卿沉想也许玄空真人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毕竟昆仑这种久负盛名之大家不太可能连这种礼节都不懂。
　　宋起把他们带到正殿，正殿里有个蓝衣的中年大叔在悠闲地喝着茶，等宋起把他们带到了面前时便站了起来作了个揖，然后就先是简单的介绍，接着一堆客套的感谢话，纪卿沉觉得玄空真人跟宋起一样，说话的时候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季忆身上。他不安的感觉又涌现出来，心想昆仑该不会想对付季忆吧？毕竟有些门派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只要是妖都想收拾掉，他拿不准昆仑会不会也是这种门派之一。不过寒暄半天之后玄空真人说让宋起带他们到昆仑参观一下，言语间的意思大概昆仑很少接待外人，能参观昆仑是他们莫大的福气。
　　纪卿沉才不稀罕这样的福气，他相信顾念和季忆也是一样的想法，刚想婉拒的时候沈书颜却很高兴，他到嘴的话又止住了，想着既然沈书颜喜欢就无所谓了，反正又不会丢师门的脸，再说出了这个门以后他们和昆仑的人也不会有什么机会相见了，于是就答应了。
　　宋起尊师命带着他们在昆仑里到处走，沈书颜看到那些美得跟假画似的美景十分兴奋，不仅如此还见到很多稀奇古怪的新鲜玩意，都是她没见过的，当然纪卿沉他们也未必见过，不过他们还是能保持着自己见过世面的样子。
　　当宋起带着他们进入一个山洞的时候纪卿沉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个山洞的气氛跟外面的美景截然是两个世界，阴深深的，原来昆仑也有这样的地方，不过他倒是很好奇这样的地方到底是干嘛的。
　　当他们九曲十八弯来到最里面看到眼前的景象时都惊呆了，黑漆漆的洞里摆满了很多会发光的玉石，玉石都散发着诡异的光芒，黄的，蓝的，鲜红的，暗红的，黑色的，颜色深浅不一，一眼看去估计有上千颗玉石。
　　“这些都是什么？”沈书颜第一个出口问道。
　　“估计是封印着的妖邪吧。”纪卿沉已经猜到了。
　　“没错，这些都是昆仑自创立以来收服的妖邪，全部都封印在玉石里，那些颜色都是他们自身散发的妖气，颜色越深表示他们的妖力越强。”宋起说着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季忆，似乎这些话的目标就是季忆。纪卿沉觉得宋起特意带他们来此地的目的并不单纯，他有点担心季忆的处境，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
　　“用玉石来封印？好大的手笔。”沈书颜说道。
　　“既然收服了为什么不点化或者诛杀？数目这么庞大居然都集中放在这里，万一有个好歹这些妖邪就会逃脱出来祸害人间。”纪卿沉说道。
　　“怎么会呢？昆仑乃众仙家之首，能力可见一斑，镇压住这些妖邪也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可随意诛杀。”宋起说道。
　　“不诛杀可是也没见你们点化，就这样困他们在这里，他们的怨念日积月累的，一旦爆发便会生灵涂炭，这样你们想过没有？”纪卿沉觉得这种做法不可取。
　　“这般妖邪也不是轻易可以点化的，而且昆仑弟子都把时间花在了修仙问道上，这些妖邪在这里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不仅有师尊的封印，还有昆仑的结界在保护，轻易破不了。”宋起说道。
　　“你们还真是乐观。”纪卿沉嘲讽了一句。
　　“看完了就走吧，也没什么好看的。”顾念说了一句。
　　“就是啊，阴深深的。”沈书颜附和。
　　“不知道季公子认为这里如何？”宋起直接忽略顾念的话，居然问季忆的意见，所有人都看向季忆。
　　“又不是外面的昆仑美景，有什么可评价的，宋公子此问何异于问牢狱如何。”季忆答道。
　　“是在下鲁莽了，到这里昆仑的景致基本就参观完了，在下送几位离开。”宋起说道。
　　就这样就完了？后面该不会还有什么在等着我们吧？纪卿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宋起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一路护送他们下山，还给他们指了出去的路。
　　“你们沿着我刚才说的路离开就可以了，你们出了结界之后结界就会恢复，你们就看不到昆仑了。”宋起说着，还转身看了一眼季忆，“我想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我可不想再见到你，纪卿沉想着，表面上还是很客气地和他道别。
　　“现在我们去哪？”沈书颜问道。
　　“沁原江家。”
　　“沁原江家。”
　　纪卿沉和顾念异口同声地说道，沈书颜和季忆都看了他们一眼，心领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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