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棠证供（双重生）

　　陈清焰手插口袋看着眼睛亮晶晶要递给自己糖葫芦的少女，像是一枝春风细雨下恰到年华的鲜艳海棠。

　　“陈清焰，你要吃糖葫芦吗？”

　　虽然这样问，木棠拿着糖葫芦的手直接直接掰开陈清焰骨节分明的手指，直接把糖葫芦塞到了他的手上。

　　“说实话，不如我家乡好吃。”她嘴里含着一颗糖葫芦，含含糊糊地说。

　　“你家乡在哪里？”

　　陈清焰突然开口。

　　木棠翘着的嘴角僵了一瞬，下一秒又笑开。

　　“你吃一口我就告诉你。”

　　木棠总喜欢看陈清焰这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因为这让她觉得......

　　陈清焰只会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那他对自己就是不一样的。

　　木棠看着少年将一颗圆润晶亮的糖葫芦咬了一口，细细吞下，他原本就如玫瑰般的薄唇也因此涂上了一层糖水般的晶泽。
　　“我家在源宁。”木棠说：“听过吗？”

　　原本简单至极的问题却久久等不到回答，木棠疑惑的眼神看向陈清焰因为咀嚼而鼓起的双腮，然后上移到他那双清亮的眼睛。

　　“怎么了？”她问。

　　-

　　“木棠，你怎么会在这里？”

　　木棠一开门，就看见了满脸狐疑和不屑的滕琳。
　　本就因为今天被木棠出尽了风头而感到不爽，如今在父亲的书房看到木棠，更让滕琳觉得厌恶无比。

　　只是和她小姨一样寄生虫般的存在罢了，还像主人一般随意进出属于滕家的房子，怎能不让人恶心？

　　滕琳一身亮闪闪的银色镶钻套裙，妆容精致，衬得本就立体的五官十分生动，如果忽视她此刻紧皱的眉头和眼底的恶毒，还真的能称上一位世家小姐。

　　木棠不动声色地关上书房的房门，往前站了一步，眼睛毫不畏惧地对上滕琳：“我看到滕叔叔的房门没关好，帮他关一下。”

　　平静的语气配上无辜的表情，只要不注意到木棠微红的眼眶和紧握的双手，木棠的样子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更何况是注意力一向在木棠服装上的滕琳。

　　“就算门开了，你也不配关。”滕琳上下打量了一遍木棠的裙子，娇蛮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蛮横：“别以为被你那小姨打扮得人模人样了就配得上滕家。”

　　木棠看着一脸恶言恶语的滕琳，突然笑了。

　　“那自然是。”她恰然地点了点头：“我一直明白的，我永远配不上滕家。”

　　似乎是对木棠的识相很满意，滕琳眼中的厌恶少了几分，拢了拢搭在身上的貂毛披肩，没有再找麻烦。

　　木棠目送着滕琳的背景离去，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浅，直到彻底消失。

　　幸亏今天发现她来过书房的人是滕琳。

　　如果是滕珏......

　　后果不堪设想。

　　只有木棠自己知道刚刚开门看到滕琳的时候心跳有多快。

　　“木棠妹妹，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说曹操曹操就到，木棠看着面前向自己走近的滕珏，心中一紧：“大厅里人太多了，我不习惯......”

　　她委屈地撇了撇嘴：“就上楼去阳台透了透气，刚回来。”

　　滕珏“哦”了一声，温和的样子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并托付的感觉，可木棠知道这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下究竟是怎样一副冷血皮囊。

　　“你和虞城很熟？”装作无意中提起，滕珏问：“刚刚你好像和他跳舞了？”

　　原来是想问她这个。

　　木棠展开天真的笑意：“源宁时和虞城哥哥见上一面，就亲切一些......”

　　似乎被木棠话语中的某个词语逗笑，滕珏轻哼了一声，嘴角微翘。

　　“是吗......”他端着酒杯的手轻轻摇晃：“觉得‘亲切’呀。”

　　大概觉得这只是木棠无聊透顶的小女孩心态，滕珏并未放太多心思在这上面，再随意扯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离开了。

　　木棠悬着的心再一次放了下来，轻轻舒了一口气，刚转头冷不丁地看到了离自己不远的虞城。

　　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虞城换下了自己白色西装，换上了一套浅蓝色的西服套装，也许尺寸有些小，更显得他宽肩窄腰，小腿处经常锻炼的线条流畅地显现出来。

　　“你这人怎么走路没声......”

　　“亲切？”

　　没等木棠说完，虞城笑着哼出这两个字，却与滕珏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有截然不同的感觉，是细碎的沙粒磨过砂纸的质感，惹得木棠耳朵微烫。

　　虞城舌尖轻舔上颚，眼尾上挑，嘴角是稍纵即逝的忍俊不禁，这种表情在他脸上出现已经足够罕见。

　　他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朝木棠走去，木棠条件反射地后退，直到撞到了身后的栏杆。

　　“这是有人第一次这么说我。”

　　虞城似乎丝毫没有察觉木棠的抗拒，直到走到离木棠只有一步之遥的大小，停了下来。

　　“小骗子。”

　　木棠和虞城之间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气场，起源于木棠对上一世虞城亲手将她推下天桥的忌惮，但这一份忌惮在现在来看似乎减轻了不少。

　　她和虞城之间的气氛从来就是友好的反义词，言语间的试探双方都能察觉出来，跟亲切丝毫扯不上关系。

　　但她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隐约对立的关系，那他们......

　　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站得离彼此那么近呢。

　　虞城明明知道木棠说的是假话，但他看着那双小兔一样的眼睛收敛起眼底的攻击性柔和地眯起，扬起嘴角说出“亲切”这两个字的时候。

　　他还是停住了脚步。

　　亲切。多可笑。

　　他没想到滕珏平时多谨慎多疑的一个人，也在这个小丫头的花言巧语下轻易相信了这样随意捏造的胡话。

　　木棠被迫迎上虞城眉眼立体的脸，不管看了多少次还是会感叹造物主对虞城的偏爱，光滑细腻的皮肤比一些女生上完妆还要白皙，偏偏浓密的剑眉与挺立的鼻梁又将那一份女气完美消化，是极具矛盾感又让人移不开眼的长相。

　　她想自己在虞城面前伪装从来没有必要，也许他在天汇见自己的第一面还被自己在源宁时的伪装迷惑，但现在......

　　木棠抬头看着眼前满是野性和兴趣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毫不保留地映射着她穿着水蓝色裙子的倒影，像是要将她的整个人都框进去。

　　他早就发现她了。

　　真正的她。

　　“我只是在找自保的方法。”木棠轻声道：“不对吗？”

　　木棠看着虞城眼中的兴味在那一瞬间冻结，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木棠：“本就长着獠牙的虎豹，怎么也格外喜欢观看兔子在狩猎圈中的挣扎。”

　　她嗤笑了一声，眼底第一次展现出毫无保留的冰冷。

　　“不需要自保的人没有理由用这种理由看我，”木棠轻轻推开虞城的身躯：“如果要我说得更直白些......”

　　木棠顿了顿，她有些惊讶于虞城这么轻易就能被自己推开。

　　“虞城，你不配用这种眼神看我。”

　　-

　　木棠在下楼确定虞城没有跟上来后，快速走向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划出一道狠厉的弧度，如一道疾风，砰地一声关上。

　　木棠不再压抑地大口呼吸着，胸口起伏急剧加速，她弯着腰堪堪扶住洗手池，才忍住了想要呕吐的冲动。

　　木志恒、滕家......

　　即使木志恒因为田兰的关系与滕家有一丝若即若离的挂钩，木棠也从没有想象过这两者会有任何形式的联系。

　　就像是源宁与天汇相隔甚远的距离，木棠自从来到天汇后就从潜意识里自动将有关源宁的所有人和事排除在脑后。

　　她已经习惯地淡化了自己与源宁的联系，即使时不时想起源宁的糯米圆子和糖葫芦，想起源宁一到节日就接连绽放的炮竹烟花和街坊邻居的闲聊笑谈，但那里留给她的创伤是永远无法用这些东西来弥补的。

　　源宁对于木棠而言，是烟蒂中微弱的火星。

　　是苦涩中会被不时灼伤的存在。

　　木棠过了很久，缓慢对上镜中的自己，看到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此刻是苍白的憔悴，当年那个牵着双亲之手逛遍天灵街的女孩似乎从此不复存在。

　　又或者是根本没有存在过。

　　她第一次开始怀疑。

　　她刻意遗忘源宁是正确的吗？

　　她刻意遗忘那段阴暗、潮湿又无助、讥讽的记忆，又是正确的吗？

　　木棠将手机从口袋中拿出，摩挲着通讯录那个许久都没有打出的电话号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点开那人的电话号码，按了拨通建。

　　“喂？”男声通过话筒传到木棠的耳朵。

　　“尤警官您好，我是木棠。”

　　-

　　虞城站在二楼，俯视着少女穿过楼梯飞速离开的身影，久久没有任何动作。

　　“不需要自保的人没有理由用这种理由看我，如果要我说得更直白些......”

　　“虞城，你不配用这种眼神看我。”

　　她快要结冰的声音褪去了一切装裱，露出了原本棱角分明到冷漠的弧度。

　　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啊。

　　虞城偏头笑了一声，是单纯的气音从喉咙口发出，如同一个索然无味的感叹词，在空气中转了一圈中飘散。

　　“脾气还挺大。”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底的兴味消散得差不多，另一种更加晦涩的情绪又在那双黑眸中凝聚。

　　感受到口袋中的手机一阵震动。

　　他看了一眼手机中备注的“C”，挑了挑眉，走到阳台按下接听键。

　　“缺了一页。”

　　电话那头的这四个字让虞城原本舒展的眉头微微皱起。

　　“回头聊。”

　　他将电话挂断，宽阔的肩随意地靠在阳台的边缘，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手机屏幕。

　　他突然想起自己看到木棠的地点。

　　木棠在送自己上楼后在二楼走动过。

　　这个结论在他脑中铺展开，虞城微微挺直身子，手指敲打屏幕的节奏陡然被打断。

　　自己安排人在那个时间点将滕府承和滕珏引开，自己则故意在木棠打翻红酒杯后让自己的西装沾上红酒渍从而找理由上楼，目的是在二楼放置空降绳方便那人行动。

　　他也想过，自己这样间接将木棠引到了二楼，那么她发现书房动静的可能性将成倍增加，这样的后果孰轻孰重。

　　毕竟那叠资料里，可是存放着与她息息相关的人啊。

　　“事情有趣起来了。”

　　他的声音被撕碎了飘散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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