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雨的梦想

　　绵密又温情的幸福时光很快就过去了，无论我们多么的享受其中，离开家的日子都越来越近。
　　很快的，我们到了要返程的日子。夏小雨说她初三就上班，我则要继续回那个吃人的城市找工作，努力地让自己成为一个微不足道的蚂蚁。
　　临进站的时候母亲和夏小雨拥抱道别，两个人都眼含热泪，夏小雨比我还舍不得，看得出来尽管她已经很努力的在控制了，可眼泪还是汇成一条条，流星一样地坠落。
　　母亲安慰道：“哭啥，啥时候想回家了就回来，随时都可以。”
　　夏小雨笑着摇摇头，眼泪被惯性推着争先恐后地往下滚，没有说话。
　　我们上车后夏小雨无声地望着窗外哭了好久，我除了把纸巾放在她面前以外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因为我心里也很失落。这是一个拥有我们甜蜜的小城，离开了这里我们俩就不会再有这样亲密而又自然的关系了。外面的世界，不是我们感情理想的沃土。
　　我们回到了青年旅社，她还住在4人间，我依然在12人间，我向右她向左，每走一步，好像都隔了很远的距离。
　　我在开门之前转头望了她一眼，她单薄瘦弱的背影在黑暗中若有似无，好像要从这个世界消失一样。
　　夏小雨没有回头看我，我打开房门，走进去的瞬间记忆恍惚了一下，似乎春节期间的事从未发生过。我只是打开这扇门，迈出去又走了进来。
　　我开始拼了命地找工作，一大早就出门，没有面试也到处跑，期待大海捞针般的运气。而与夏小雨之间的关系，随着变暖的天气逐渐疏远开来，只是偶尔晚上的时候，在长凳上坐一下，沉默居多。
　　半个月后，我终于找到了对口的工作，公司还不错，待遇也不错，就是很累，要经常加班到很晚，甚至通宵。这样，我和夏小雨的交流就更少了。
　　第一个月发工资后，我在长凳上等夏小雨，没有发信息给她也没有去房间找她，就坐在长凳上盼偶遇，可一直没有等到。
　　我想请夏小雨吃好吃的，找一家还算高级的餐厅，报答她那一碗面的恩情。另外，介于我现在的收入有所改善，加上我一直想创造能和夏小雨在一起的条件，再提高一下工作便利性，就想在外面租个房子。我当然希望夏小雨和我一起出去，与我一起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所以我很努力地工作，不管多难的项目都干得火热，想着一定租一个两室的房子，和夏小雨一起生活。
　　可记忆里我和夏小雨的感情一锅浆糊，我捋不清自己是否是可以这样邀请她的关系，有时感觉我们的关系已经超出我的想象，有的时候又觉得夏小雨只是一个我认识的人。没有缘由，也无从推断，全靠随着时间变化而不断变化的感觉。
　　最后我还是孤注一掷，在没有提前与夏小雨做任何沟通的情况下在无数个看过的房子里选了一处还算温馨经济的，直接租了下来。我觉得希望不大，但是想把事情做透彻，不留余地。这样即便最后夏小雨没有来，我也算对自己有个交待，可我还是很怕一个人住在这个相比之前无比宽敞的房子里，所以我一直没有搬过去，还是住在青年旅舍，一有时间就坐在长凳上等着与夏小雨相遇的缘分。
　　她几乎没怎么找过我，我不知道我找她的行为是否让她讨厌。我喜欢她，很喜欢，可不想纠缠她。我爱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时的样子，但我一个人也可以很好的喜欢。
　　一连几天都没有等到她，迫不得已还是给夏小雨发了信息，故作轻松，“夏小雨，哪天有时间晚上出来吃饭，我请客。”
　　我拿着手机焦急不安地等待着，不一会儿收到夏小雨的信息，“朴老板现在不一样了，有钱了，高攀不起了。”
　　我：“放屁。”
　　我：“这周五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夏小雨：“麻辣烫。”
　　我：“我发工资了，请你吃点好的。”
　　夏小雨：“我就想吃麻辣烫。”
　　我：“麻辣烫什么时候都可以吃，我们去红湾新开的一家西餐厅尝尝味道吧！”
　　夏小雨：“你要把工资都吃掉吗？”
　　我：“吃掉就吃掉，请你有什么好心疼的。”
　　夏小雨：“好。”
　　我：“我从公司出发，去接你吧！我们一起过去。”
　　夏小雨：“不用了，我自己过去。”
　　我：“七点哦，位置再发你一下。”
　　夏小雨：“好。”
　　我把手机放下，从口袋里掏出出租房的钥匙，上面挂着的是我精心挑选的挂件——一只可爱的玩偶。
　　我很排斥内心深处的想法，但冥冥之中觉得不踏实，这把钥匙可能送不出去。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里拿着之前和夏小雨在这里约定戒烟时剩的烟，心乱如麻。
　　我把周一到周四过得很紧张，就是怕周五有没忙完的事，好在周五还算轻松，正常下班。
　　出了公司门我就朝地铁站跑，奔着餐厅的方向狂奔，内心激动又欣喜。自从从老家回来后，我和夏小雨还少有这样共处的时光，我很期待。
　　等到了餐厅，夏小雨还没到。我原本坐在提前订好位置的椅子上，可心里不踏实，就走到门口等，边看手机边朝地铁口的方向张望。
　　然后在手机上给夏小雨发信息，“快到了嘛？”
　　刚点了发送键，按掉手机屏幕，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停在了我的身前，我向后站了站，想挪开空间不要挡我的视线，可头还没转过来，便看见夏小雨光鲜亮丽地从车里下来，一同下车的还有一个同样衣着光鲜的男人。
　　我看着夏小雨，喉咙里像卡着什么东西，难以呼吸。
　　夏小雨和那个男的一起走过来，“我带个朋友，不介意吧？”
　　男的伸出手，“你好，夏小雨的朋友，许叶。”
　　我看了他一眼，又盯着夏小雨的眼睛，她没有避开我的眼神，看我的眼神同样锐利。
　　我点点头，“走吧。”说完转身进了餐厅的门，没有再看身后的两个人。
　　我挪开一把椅子并没有坐，站在旁边强忍着内心的焦灼，笑着看夏小雨。夏小雨走到桌子对面站定，同样很官方地笑着看了我一眼，然后挪开椅子坐在了对面。帮夏小雨摆正椅子后许叶才坐在了夏小雨的身边。
　　我嗓子火辣辣地烫，胸口一跳一跳地疼，扯着我的眉头不受控制地皱了起来。我捋了捋衣服，借着这个动作稍微弯腰舒缓了下。然后看着对面的两个人，不由得心里一紧——哇！好配！夏小雨的美高贵了起来，周围有了普通人望而生畏的气场，这气场冷漠锋利。
　　服务员拿来菜单走到我身边，我没接，示意给对面的两个人。
　　许叶接了过去，轻声问坐在一旁的夏小雨，“想吃什么？”
　　夏小雨微微侧过去，可眼神的中心在我的身上左右摇摆，“都可以。”
　　而后许叶又转过来问我，“你吃什么？”
　　“你点你的，我一会儿自己来，谢谢！”我对许叶说话，但眼神一刻都没有从夏小雨的眼睛上移开。
　　我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寻找它与我之前认识的夏小雨之间的类似。
　　今天这顿饭没有浪漫和惊喜了，吃什么不吃什么也再没所谓，我索性不再浪费时间，无论夏小雨想干什么，我都没有想过她会这样不尊重我。
　　“夏小雨。”我认真地叫她的名字。
　　她把头抬了抬，“嗯？”
　　“我不知道今天你要干什么，为什么这样做，我也不在意。我问你，你决定好了要这样做？”
　　我突然就镇静下来，刚刚几乎要沸腾的热血和悲伤被我规规矩矩地放好。
　　夏小雨无所谓地笑着点头，“当然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这样直接的回应几乎没有破绽，可这就是最大的破绽。什么能量可以让她忍受这样汹涌的情绪呢？她这样柔弱单薄。
　　我微笑着，“那我就不兜圈子了，与其和你玩你追我赶的游戏，不如痛快一点，我也不是那种能和谁在没有前提的情况下眉来眼去的人……我要从青旅搬走了。”
　　夏小雨话接得很及时，“那很好啊！恭喜你！可能我也很快就搬走了。”说完转头看了一眼许叶。
　　这个画面深深地刺痛了我，像一把辣椒面揉进了我眼睛里，撒在我千疮百孔的心上。我伸进口袋里的手扣着钥匙上的棱角起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没有想很久，便把钥匙拿了出来，放到了夏小雨面前，“我租了个两室一厅的房子，一个人住有点孤单，你要是愿意......”
　　“不用了，我有地方住。”夏小雨直接打断了我的话。
　　她眼睛里有刀剑的寒光，一点温暖的东西都没有。
　　“不收房租哦。”我垂死挣扎着，明明知道这是一颗比羽毛还轻的砝码。
　　“谢谢，真不用了。”夏小雨说。
　　“不再考虑一下？”我只剩下一口气。
　　“不了，你再找个人和你一起住吧！”夏小雨的语气很轻飘，没半点所谓。
　　我坐不住了，想走，在起身之前我向前凑了凑很严肃又很温柔地问夏小雨，“无论什么原因，你都确定要这样？”
　　“你在说什么啊？这又不是多难的决定。”夏小雨仿佛听了个笑话，丝毫不在意地说道。
　　我笑着点头，伸手进包里拿出了一沓现金放在桌子上——这是我攒的钱，本来要借着今天这顿浪漫的晚餐，交给夏小雨，作为我们共同的小金库的。
　　有零有整——6480元。
　　而后起身，留了最后一句话，“单我先买了，二位慢用。”
　　我看着夏小雨，用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在她没有流泪的脸上，轻轻地擦干了她并不存在的眼泪，然后在眼泪上涌的前一秒转过身，快步地走了出去。
　　离开后我把戒烟时与夏小雨交换剩下的烟拿了一支出来，点燃吸了一口。
　　呛得我头晕。
　　我想......这辈子，我不会再见夏小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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