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

作者:会跑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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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宿寺中


      坐落在合掌峰下的灵峰寺可不简单,听导游说过一嘴子,是建于北宋,乃雁荡十八古刹之一,吴越王钱镠曾游览灵峰,流连岩上之美,欣然赐“灵峰长兴”匾额,并施舍修寺,梵宇一新。另有宋英宗皇帝赐玉玺一方,更显其地位显赫。

      可后来她把声音压低了,不知是怕其他游客蹭车听了去,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幕,反正后半段没听清,只隐隐约约好像牵扯到秦桧什么事。刘庆东出洞后也想去寺里看一看,见识见识那匾额,可找了一圈没找到,只好去了附近的白云庵。

      这会儿,刘庆东穿着湿得呱呱的旅游鞋,唿嗒唿嗒地跟着和尚来到合掌峰前,山洞还是那个山洞,可黄墙飞檐的楼台殿宇哪里去啦?外观光秃秃的,连个山门都没有。在洞口外搭着一爿茅舍,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

      “到了,这就是灵峰寺。”圆通和尚指着前面告诉他。

      “这里是灵峰寺?不是吴越王钱镠曾施舍修寺了吗?不应该如此寒酸呀。难道是遭受了劫难?”刘庆东困惑了,猜想其中必有蹊跷。

      进入茅草屋,他被圆通和尚安顿在其中的一间,靠墙的位置有张竹床正好空着。随后出家人拿来僧衣、芒鞋,让他赶紧换上,以免着凉了。又从袖子里掏出酒葫芦,不由分说逼他喝上两口暖暖身子,并端来洗脸水和喝的热水。处处想得周全,照顾的无微不至,令刘庆东好生感动。

      本寺的和尚们去山洞里做晚课,草房子里只留下两个人,捂着大被取暖的穿越者,另一位自称是游方的和尚,法号智旭。出家人在油灯昏暗的光线下,盘腿坐在床上,双手合十,不住地祷告着什么。

      这和尚似有烦心事,眉头拧成个疙瘩,既不念经,也不讲话,眼睛紧盯着床榻上的四个纸团,犹犹豫豫长吁短叹,对着它们一个劲儿地运气。更为神奇的是,在他的身边放着两本书,一本是《论语》,一本是《圣经》,难道他要改换门庭,信基督耶稣啦?

      “师父,冒昧地问一下,师父们都去观音洞上晚课了,你怎么不念经呢?”刘庆东总是这样,心里有话憋不住,这个脾气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中年和尚莫名地抬起头看着他,这位三十出头的年纪,眉宇间透出一股傲气,“去哪儿?观音洞?啥时候改叫法啦?”

      “是观音洞啊,就在后面合掌峰的夹缝里,洞里有观音大士和罗汉的金身塑像嘛。”
      智旭和尚肯定地说:“阿弥陀佛,是罗汉洞,没有什么观音洞,施主一定是记错啦。那洞里也没有观音像,窝顶只有十八罗汉的石像。”

      刘庆东看他如此坚决,心想那一定是明朝时的叫法,灵峰洞本无观音像,到现代有好事者添之,观音大士的名头响亮啊,故此改了称呼。

      “和尚念经,念的是众生能离苦得乐、众生福增无量、众生断恶行善、念众生能闻佛法。本沙弥今晚有更重要的事,无暇念经啦。”出家人指着面前的四个纸团,甚是怅然地道出心声,“前些日子,我随无异禅师往金陵参学,尽谙禅门流弊通病,是以弥坚弘律之决计。本沙弥认为戒法传到当下,已是‘但见闻诸律堂,亦并无一处如法者。’希望能有五位如法持律比丘共住,则可令正之法重兴。我欲拟注梵网经菩萨戒,正拿不定主意,便作四阄问佛,一曰宗贤首,二曰宗天台,三曰宗慈恩,四曰自立宗。”

      哦,出家人在抓阄决断,求佛指点迷津呢。

      和尚似下定了决心,从中捏起一个纸团,忐忑地展开来观看其中的字迹。“是天台宗!教在天台,行归净土,正合我意。”他高兴得有些不能自已了。

      可能是惊呼声过于喧嚣了,引来隔壁的客人,此人是个年过四旬的中年人,也许是怕冷,穿着厚厚的粗棉大衣,长的倒是和蔼可亲,挺随和的一个人。

      “智旭师父,你怎么这般高兴啊?”

      “是徐施主啊?小沙弥一时高兴,得意忘形啦,惊动了您吧?”和尚双手合十表示歉意。

      中年人斯斯文文的,应该是个儒生,他看到了刘庆东,友好地将双手叠加拱手施礼道:“师父是新到的吧?不才徐仲昭,这厢有礼啦。”

      刘庆东见人家如此客气,立刻放下被子,穿上芒鞋,站起身抱拳回礼道:“久仰,小老儿刘庆东,刚刚借宿来此。”这右手握实拳,左手遮住右拳,置于胸前的施礼方式,是他看古装武侠剧依葫芦画瓢学来的。

      “先生不是出家人啊,我还以为您是头陀呢。听口音是关外人吧?”是身上的僧衣让人家误会了。

      “是的,是的,我是沈阳人,你们现在称为沈阳中卫。呃,我的衣服被雨淋湿了,这身儿是圆通师父的衣服。”刘庆东急忙解释着,“我来雁荡山旅游,家回不去了。”

      中年儒生大惑不解地瞅着他,“这怎么会呢?知道家在哪儿,却说回不去啦,难道年纪大了不记道儿吗?要像您这样,我堂弟振声常年在外旅行,二十一岁放弃科举之后,他不愿在程朱理学的窠臼中皓首穷经,立志探询名山大川,天南地北地走,不是早就走丢了嘛。我这堂弟是个坐不住的人啊,这不,下这么大的雨,午后由小师父带着过溪去看风洞,回来不一会儿,又带着仆人去真济寺了。”

      坐在床上的年轻和尚豁然道:“阿弥陀佛,原来那个是徐施主的弟弟呀?就是刚才嚷着去真济寺的那位,看他的穿着,我还以为是您带来的仆人呢。”

      “哈哈,师父是看他穿着短衣草鞋喽。再好的衣服也不禁磨呀,成天爬山涉水的,穿短衣履草鞋更方便。”儒生听出家人这么说咧嘴笑了,“我们徐氏一门可是耕读世家,几代人绝意宦途,高祖徐经乃富甲一方的巨商,他和好朋友唐寅为科场混沌伤透了心。传到我三叔这代,哥们几个以射覆法分家产,他一再得正室,却坚决辞让给兄弟们,而自处东僻之旷土陋室。三叔三婶艰难创业,使家道中兴。后来三叔过世了,分了家,我婶跟二弟振声住,她老人家在世时特支持他,鼓励说‘志在四方,男人事也’,振声才有这个实力四处乱跑了。”

      话音未落,有两个随从打扮的男人走进来,“大爷,二爷让我请您过去。”其中一个尚未成年,少年打着赤脚,挽着裤腿,抹着脸上的雨水向其禀告。

      徐仲昭回头去看,“徐安,是二弟叫我过去吗?去真济寺,他见到体如上人啦。”

      传话的摇着头,“没去真济寺,山里雾大,黑得看不见路,二少领着我渡过溪,去了碧霄洞。他和守愚上人谈得投机,让我回来唤您过去。”

      既然有高僧盛情邀请,哪有不去之理?儒生立刻带着两个仆人出了屋子,急急忙忙地出寺往北去了。

      “师父,他们提到的体如上人、守愚上人一定是得道高僧喽。”刘庆东又犯了爱打听的老毛病。

      “善哉,自从温州去台州的驿路从雁荡山中出入,能仁、灵岩等寺僧众趋集,贵游辐辏,香火极盛。而真济寺地处偏僻,已经废败许久了,是体如上人重兴寺院,并铸造大铜钟一口。守愚上人嘛,我无缘相见。”那和尚说完后,便拿起《圣经》认真地读起来。

      人家在看书,刘庆东不好打扰,又裹起被子,躺倒了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屋檐下情绪高昂地交谈着,“真乃得道的高僧,相见恨晚啊。”

      刘庆东被惊醒了,他辨别出是徐仲昭的声音。随即有个脆快的男声激动地回应道,“哥哥耶,我没骗你吧?趟个水,淋点儿雨,不虚此行啊。怎么,又有新人入住啦?”
      立刻从门外探进个脑袋来,好趣地往屋子里瞅着,两只眸子又黑又亮,像只夜猫子特别有精神。

      “老哥,你是从哪里来的呀?”

      这位闪身走进来,似山崖上的岩羊动作轻盈敏捷。见他也有四十几岁了,中等身材,头戴远游冠,身穿短打,光着脚,一只手里拎着把还在滴水的油纸伞,另一只手里提着双草鞋。全没有拘谨造作的假门假事,落落大方开朗和气。

      刘庆东赶忙起身,礼貌地回答:“小老儿刘庆东,取祝愿祖国屹立东方之意。”

      “哦,老哥是祖州人?是倭国人啊。”对方脸上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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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夜宿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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