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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打定主意，直接上老荒山找石少溪。石少溪在他乡遇老友，很是高兴。拿出酒做了好多菜，准备留江以为一醉方休。可等他明白江以为的来意后，就有点高兴不起来了，江以为是来求他办事的。石少溪也并非五谷不分，六亲不认，他也食人间烟火，也懂得人情世故。可是他身在其位，有些人情礼节就很难周全。

　　市里面分管体育的人他自然是认识的。可是这个口要他如何开，人家不答应吧，江以为这边不好交待。如果人家答应了，那就欠下一个人情。若是日后人家找上门来请他帮忙，就算是合理不合法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在这条浊流中流淌，很难做到一尘不染，独善其身。因此，无论是人情账还是金钱账，最好什么都别欠，欠账总是要还的。得到石少溪模棱两可的回答，江以为还是很高兴。至于事情能否成功，已不是他能掌控的范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秋葵刚护理完做月子的顾客，就接到护士长崔姐的电话。医院里有个患者家属想请看护，如果她有意，可以去面谈。秋葵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像一只蚂蚁，每天都必须辛苦地去觅食。在外面讨生活真不容易，上哪都得花钱，连喝一口水都得付钱。眼看就要月底，又该是交房租的时候了。小儿子读书的学校离家近，每天都回家吃饭。在外地读大学的大儿子，每月的生活费却是一分也不能少。虽然她的大儿子也用课余时间去打工，但还是指望着父母每月往卡里打钱。

　　她这次回乡下十来天，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五千块钱就泡汤了。钱真难赚，秋葵做一夜看护能赚两百到两百五不等。看着收入还算不少，但那是用牺牲身体健康换来的卖命钱。后半夜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也得硬撑着。如果护理一般病人，在病人熟睡后，可以稍稍闭目养养神。如果是看护重症病人，那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不仅要看好输液瓶，还要看病人的神情变化。一个夜班熬下来，往往人都累得快要虚脱。

　　但钱真好用，有时候一千块钱用完了天都没黑。虽然钱不是万能的，但是如果没有钱那是万万不能的。那些视钱财如粪土的人，要么是超越富翁，钱多到数也数不清，要么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无赖之徒。就算是高僧，现在还有释商一说。若是想到庙堂里烧香拜佛，还得买门票呢。连高居庙堂的佛祖也需要用钱财来装饰金身。

　　何况是像秋葵这样辛苦扒食的芸芸众生。一分一文辛苦挣钱，然后一文一分算计着用。爱钱赚钱花钱，苦与乐就这么并存着，生活的色彩像天空，时雨时晴。秋葵爱钱也需要钱，养育子女是她的责任，赡养老人是她的义务。每天睡醒睁开眼睛，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那一样离开得了钱？责任和义务像两座山，压得秋葵透不过气来。

　　说起吴大爷的伤，那还真应了祸从天降这句话。吴大爷有个习惯，每天饭后总喜欢在门前的马路上走上一圈。前天他像往常一样出门，沿着固定的路线由西往东，走到东边为民商店，再往回走。有两个邻居站在马路中间聊天，看到吴大爷便和他打起招呼，吴大爷站在路边和她们闲聊。还一再提醒她们，让她们别站在路中央，小心来往的车辆。两人聊的正起劲，没有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乡间村道都不宽阔，一般都是单行道。有个倒霉催的小伙子，开着摩托车，戴着头盔，耳朵上塞着耳机，不知是和人聊天，还是在听歌曲？由东向西急驰，当他猛然觉察到路当中有两个人时，急忙把车头往路边上拐。不想把站在路边上的吴老爷子直接撞到水沟里。所以，这祸福吉凶的事连神仙也难料。站在路中央的人反到没事，那站在路边的人却差点被撞死。

　　医院里永远人满为患，在这个地方，最不值钱的就是钱。那些平时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也会自动把所有的财富交给收费处，只求医生能治好他身上的病。平时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假的，只有真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插满针管的时候，才会知道健康的身体有多重要。

　　只有经历过医生诊断的病人，才知道什么叫绝望。威严的法官判的罪行，也不及医生温和的语气中，所说出的话更有杀伤力。很多人可以在法官宣判的无期徒刑中安然老去，很少有人可以在医生告之的期限内安然无事。

　　在手术室门口的走廊上，总有黑压压的一群人在翘首等待。那些脸上露出焦急神色的一定是病人家属。那些有说有笑的一定是碍于人情，不得不到医院相陪的亲友。灾难不曾降临在自己身上，都不算灾难。不管疾病有多可怕，只要自己不是患者，仍可心存侥幸。

　　秋葵所在的病房里有三张床。她刚到医院，正赶上三号床上的患者病愈要出院。来几个小年轻帮他收拾东西办出院手术，病房里有些乱。三号床上的病人前脚刚出院，两个护士就来整理床铺。不多会，一个刚做完手术的患者就躺在三号床上了。新来的三号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拥进来一屋子的人问长问短，而患者大约是麻醉药时间未过，一直不曾吭声。

　　一号床患者已经能杵着拐杖下地行走。她一看今晚有新患者入住，整个房间势必有医务人员走走出出，不用奢望可以睡安稳觉。她给家里人打电话，不多会来个中年男人将她接走了。雇主的女儿给秋葵交待完事宜也走了。秋葵搬来一张椅子放在窗口，坐在椅子上看向外面灯火通明的不夜城。从十九楼高空看下去，一条条马路犹如灯河，灯河中游动着一条条闪动着大眼睛的鱼。城市的夜，总是繁华而热闹。闪烁的霓虹让天空的星辰都黯然失色。夜色亦深，城市亦加璀璨。

　　曾经秋葵无限向往城市的繁华热闹，更是对那充满魔幻色彩的城市夜生活好奇不已。等她真正置身于这城市的夜景时，她才发现奇幻的霓虹色彩，犹如夏夜乡间的萤火虫。远远看着美丽而神秘，等捉到手中才发现，它其实是只丑陋的虫子。秋葵觉得自己就是在那些彩色灯下飞舞的小虫子。

　　秋葵护理的病人吊完了最后一瓶药水，已经是十点多钟了。她打来一盆水，给病手洗净手脚，侍候他躺下。照理来说，秋葵也可以找个椅子躺下休息了。患者有什么需要，自然会吩咐她去做。一般来说像这种外伤患者，除非要上厕所。一般不会在晚上指使护工去做这做那。她的椅子被三号床上的病人家属占据着，秋葵不好意思把人家赶走。只好站在窗口，隔着玻璃看城市的灯火。

　　偶尔也回过头来，看看新入院的三号病人家属，一拨又一拨的人，高矮胖瘦不等，有男有女。他们说着南山一带的土话，声音又高又急，像是在吵架。秋葵好歹也听出了些概况，老头子不听老太婆劝阻，硬要到山上挖笋，结果连人带笋滚山谷里了。被邻村找山菌的人看到后背回来的，万幸只是跌断了左腿，摔破了额头。矮矮胖胖的老太太，从进门起就叽叽喳喳说过不停，千声万声控诉老寿头子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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