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风潇雨晦

作者:列克星敦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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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 章


      顾远舟站在正堂的门前,目送六道众悄无声息地走出顾府的大门,他们扛着赵季的麻袋,即使数分钟前他还洋洋得意地把酒泼在顾远舟的脸上,现在也已经僵直了。
      顾远舟感觉反胃感又一阵阵涌了上来。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见惯死人了也习惯杀人了,可即使赵季再怎么该死,顾远舟的手上也永远留下了他的血,和之前不计其数的性命一起,在子时化作没有性命的孤魂野鬼,伸出无数双手把曾经的六道堂堂主拉入阿鼻地狱的最深处。
      他转过头去,看见元禄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顾远舟不自觉地笑笑,摸摸元禄的头:“长大了?”
      “我哪有顾堂主的半分神通!”元禄酸溜溜地说,“不过是有人早就笃信你没死罢了。”
      谁?顾远舟心中一惊。他刚回安都不久,就算在赵季那里泄露了行踪,也不见得有人能匆匆赶过来通风报信。钱昭在宫里,于十三在狱里……是谁?元禄又为什么会轻易地相信他呢?
      元禄却冲着门口招手:“萧大哥!”
      顾远舟心里一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雪白的身影已经冲到了他的跟前。有一双手捉住他的头前后晃了晃,若不是半分内力没用,恐怕顾远舟已经暴起出拳了。
      顾远舟看见的还是那双眼睛:又深、又黑、又大、又亮。
      萧十一郎喜道:“原来你没死?”
      元禄奇道:“萧大哥,不正是你告诉我的吗?”
      顾远舟感觉自己是哭也不得,笑也不得。他用手点点元禄的头:“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元禄道:“可巧,在你的葬礼上认识的。萧大哥心善,看我太悲伤,经常过来陪我说话,他知道好多江湖的故事呢!”
      顾远舟把萧十一郎的手拍下去,冷笑道:“萧大侠蹭走了我一个替你付账的酒伴不成,还想着再培养一个?”
      元禄嘻嘻笑着:“我为顾堂主的死哭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若是有人告诉我他还活着,我怎能不信?”
      萧十一郎道:“对不起啊元禄,我之前是骗你的,我也是刚知道顾堂主没死。”
      顾远舟诚恳道:“对不起,我也是没法子。你知道的,自打章崧开始扶植赵季,我就不想玩了。只是这个身份实在太打眼,不这么假死一回,不把你也骗倒了,那些盯着我的眼睛,怎么可能放我归隐山林?”
      元禄不自觉地红了眼睛:“我不管,我打小就是你的跟屁虫,你活着,去哪都得带着我;你死了,我也得给你看坟!”
      顾远舟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萧十一郎像一条泥鳅一样溜进了门里,还不忘关好了好几重门,他腰上别着的酒壶发出满溢的响声。
      顾远舟看着他主人状的娴熟,向元禄问:“你不会这段时间都让他住在这里吧?”
      元禄眨巴眨巴眼睛:“我不知道啊,我们聊天,聊着聊着我就睡着了。”
      纵使元禄不是杨盈那样的女儿家,萧十一郎也不真是什么采花大盗,顾远舟还是生出了一种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愤懑感:“萧十一郎——”
      大堂里,萧十一郎把食指竖在唇边。
      他的四周空气开始细微地流动,映出的景象扭曲变形。
      萧十一郎走到正堂中央。被赵季踢倒的一堆牌位里,只有刚刚被顾远舟扶起来的老堂主的牌位立着,萧十一郎要走到棺材面前,顺手把顾远舟的牌位也立起来了。两个牌位上,相同的“六道堂”六个大字被反射出描金的光芒,在不断闪烁、扭曲的蜡烛微光中,像是某种神秘的□□仪式。
      萧十一郎打开了棺材的盖子。

      任如意眨了眨眼。
      她现在半分内力也没有,伤口还在微微作痛。在她的计划中,棺材多半是被突然劈开的,她需要忍着痛装作柔弱无骨的舞姬任人磋磨。或者更不幸的是,棺材外的人直接把棺材埋到了土里,让她像埋下的种子一样艰难地探出初春的土壤。
      可是棺材的盖子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任如意瞪大的眼睛突然暴露在晃眼的灯光下,她拿不准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只得发出一声柔弱舞姬的嘤咛,双眼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突然有一双手覆了过来,替她遮挡了大部分的刺眼光芒。
      掌风稳健、手指粗糙,伴着淡淡的酒香。
      任如意很快推断出来,面前这一位是个嗜酒的习武人士,对她露出没由头的关心与温和——为什么?他是这栋宅子的主人吗?现在大堂里只有他一个人吗?
      任如意看不见周围的事物,顾远舟和元禄站着等待萧十一郎的下一步动作。
      于是谁也没看见萧十一郎脸上的神情。
      这种神情是常在萧十一郎脸上出现的;不过是在三年之前的日子里。当他看到风四娘哄骗杨开泰心甘情愿地交出一沓又一沓的银票的时候,当他驾着“借”来的马匹奔驰在湿热的夏日竹林里的时候,当他头一次拔出割鹿刀的时候,他的脸上总会现出这种神情。
      这种神情很简单,不过是单纯的快乐罢了。
      瞬息之间,萧十一郎的脸上恢复了淡淡的神色,还带着微醺的酒意。
      萧十一郎道:“能站起来吗?”
      低低的啜泣声响起来了,任如意顺从地搭上萧十一郎伸出来的手,脚步虚浮地迈出了棺材,像没有骨头一样跪在地面上,把头伏得低低的。
      顾远舟道:“刚才他们追的就是你?朱衣卫的奸细?"
      任如意颤声道:“什么,什么朱衣卫……”
      顾远舟冷笑了一声。任如意浑身发抖,连忙辩白:“奴,奴真的不知道什么朱衣卫蓝衣卫,我只是个教坊的舞姬!姐姐们那天去拾遗府献艺,结果一个都没能回来,六道堂的官爷硬说她唱的曲子是诅咒圣上,把她们都杀了!昨晚上他们又上教坊来抓人,说玲珑是奸细,奴也有嫌疑!奴不想死,拼着清白不要,被看牢的给祸害了,这才冒死逃了出来……”
      她演得声情并茂、情绪递进,元禄同情地凑过来:“我知道这事,赵季就是为了问人要钱,硬污她们是奸细!还好这混账已经死了。“
      元禄也伸手拉她起来,任如意露出一张惨兮兮的如花美靥。她趁机观察了一下四方。
      有三个人。
      审问她的在这三个人里地位最高,生了一张比地狱判官还阴森的脸,仿佛已经看穿了她的一切。
      同情她的是最年轻的一位,涉世未深,必要的时候可以利用。
      发现她的那一位,背对着他们朝向窗户,如水的月光柔柔地披在他身上。
      任如意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即使在这般危险的境地下,她仍然有自信拿捏这两个人留下她的命,因为他们面对她而作出了反映。……当一个负伤、流泪、美丽的女子莫名其妙出现在一个男人面前,一个男人怎么能不作出任何的举动呢?
      更何况,她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已经暴露在了那个人面前。
      任如意心里一冷,难道那个男人是朱衣卫的“故交”?
      就在任如意借着元禄的力起来的时候,顾远舟闪电般抽剑,直刺她的面门。任如意没有任何闪避动作,直到剑尖在自己瞳孔前一毫米停了下来,这才如同普通人一般反应过来,又跪了下去。
      “公子饶命!”
      这一声哀求,用了她在白雀处学的十成十的本事,就连顾远舟的脸上都闪过几分不忍来。
      她的目光远远地定格在那个人身上。元禄温声细语地安抚她,握住她的手腕向顾远舟展示,顾远舟毫不怜香惜玉地去探她的丹田……那个男人终于要转过身来了。
      任如意把自己心中的警惕等级拉到了最高,尤其是自己的脉门还在别人手里的时候。
      萧十一郎转过身来,慢慢走过来。
      任如意不认识他,也看不到他的人皮面具粘贴的痕迹。
      他们目光相碰,萧十一郎轻轻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顾远舟道:“丹田里倒真是空的。”
      任如意觉得时机也算差不多了,正打算闭眼倒下去,忽然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一股暖洋洋的感觉片刻之间浸透了她的全身。
      这是内力。那个男人,竟然把自己的内力就这样轻易地输给了她!
      任如意在心里瞪大了眼睛。
      萧十一郎道:“那你今晚就在这休息吧,后门左转第二间房是开着的,桌上有药箱。”
      任如意低低道了声是,像个真正的舞女一样俯身退下了。
      顾远舟目送她走远了,方把目光狐疑地转移到萧十一郎身上。萧十一郎已经坐下,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元禄又高兴起来,拿了三个杯子,倒满萧十一郎带来的酒。
      顾远舟道:“你看起来倒是比上次见面轻松了。”
      萧十一郎笑道:“最近战败的消息一传来,章崧都快忙疯了,哪里还顾得上我。”
      萧十一郎入京三年,先在诏狱满打满算挨上了一年。他被当成野兽看待,用铁链子束住手脚,被太医院的人翻来覆去地研究。后来章崧保了他出去,又让他做了一年的鱼饵,用割鹿刀的假消息暗地铲除有可能起义的江湖势力。这几个月来,章崧又一反常态,留他做了身边的小厮,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他。
      而萧十一郎又有什么变化呢?他似乎变了很多,又似乎一点没变。无论是在诏狱里还是在宰相的身边,他都永远诚实地站着,答出他所知道的事,做出别人让他做出的举动。他还是会去达官贵人的家里偷盗一些玩意儿,过了几天又悄悄地把它们放回去。他还是会在难得的闲暇日子奔赴三十里地讨一壶买得起的酒喝,找顾远舟或者做苦力活的工人嘻嘻哈哈地灌醉自己。
      萧十一郎失了江湖了。
      失了江湖的萧十一郎,还是萧十一郎吗?
      萧十一郎就算失了江湖,也在摇摇晃晃地活下去。
      只要有个“明天”,他就能长久地活下去。
      萧十一郎今天给元禄讲的故事,是一对江湖兄弟的故事。
      深陷恶道的哥哥和弟弟,负伤的哥哥被正派所救,弟弟却以为是兄长抛弃了自己。邪功大成的弟弟,既为了报复哥哥伤害了他所在意的人,又在无情的利刃之前用自己的死亡让哥哥活了下来。
      哥哥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呢?
      萧十一郎还没有讲完,元禄就进入了梦乡。
      顾远舟送他到床上,抬头看见萧十一郎又爬上了屋顶,吹着一片鲜嫩的杨柳叶,发出不成曲调的细细萧声。
      顾远舟道:“你心中有事。”
      萧十一郎把自己壶中的酒喝完了。他说:“本来是向元禄辞行的,现在变成向你辞行了。”
      顾远舟心头一动。“难道是安国?”
      萧十一郎道:“是。”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顾远舟就能明白。安国不光要了一位迎帝使、一万两黄金,还指名道姓地要了那一把宝贝。
      这三年,割鹿刀的热度不降反增,各路意欲夺刀的江湖势力层出不穷,可他们的结果不是无功而返就是客死他乡。这种事情发生得越多,割鹿刀身上的色彩也就越神秘,反而成为了更加传奇的绝世宝物。
      但割鹿刀究竟有什么样的作用,世人谁也说不清。
      连顾远舟,也只断定割鹿刀杀了连城璧一个人而已。
      顾远舟道:“那你多保重。”
      章崧教萧十一郎来做说客,萧十一郎却不提起。
      顾远舟无法阻止萧十一郎随着一把死物成为战败的贡品,就像萧十一郎也知道顾远舟是不会顺了章崧的意,护卫使团迎回梧帝的。
      他们相对无言,夜间的寒风呼呼地吹过酒后滚烫的双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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