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

　　还有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就要进入期末考试阶段，乔雅晴的事情也多起来。有很多老师会将出期末考试题的任务交给助教或者手下其他的研究生。乔雅晴却不肯这样做，一定要亲自出题亲自批阅。不仅如此，她还坚持自己有些与众不同的考试风格，因此，这段时间她就要开始准备出题了。

　　乔雅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看到吴敏卿给梁程泽塞纸条，她每次看到梁程泽的时候心里都会有些烦躁，忍不住就有种想要故意无视他的冲动。她也懒得去深究这种冲动的来源，就算当做因为吴敏卿那句“反攻大陆”让她一个自认为虽然胸无大志，还总还算是爱国、也会为国家的自然灾害捐款的、接受主旋律教育长大的普通人感到不中听也罢，总算有个理由能够搪塞自己。

　　为了让梁程泽从自己头脑和视线中消失，这段时间她和郑岩师兄走得很近。即使在校园里碰到，她也要没话找话地拼命和郑岩聊点什么，企图忽略梁程泽，可是每次都会失败。明明心里一直下决心下次不要理他，可是每次看到梁程泽微笑着向自己打招呼，她又会忍不住用“同事不应该闹僵”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反复了几次，乔雅晴愈发有些闷闷不乐起来。正好要开始出期末考试题，对于她这样出题必躬亲的老师来说，三门课程的工作量还是不少的。于是，乔雅晴正好以“出考卷”的名义，放任自己心安理得地宅在办公室不出门，就连午饭都是请同教研室的同事，或者吴素琪帮自己带回来。

　　尽管几乎整天除了上班下班再不迈出文科楼一步这种行为，似乎真的使她达到了一种“眼不见心不烦”的状态，可是这却并没有让她的心情好起来。尤其是每到中午和下午，她都会下意识地不停看表。乔雅晴很清楚，以梁程泽的一贯行为，他每天出现在校园和食堂的时间基本没什么变化，而自己以前也总是在那个时间碰到他的次数最多。

　　纠结了几天，乔雅晴终于忍不住在□□上和学姐说起了自己最近的心烦。乍一提，颜筱黛还有些不信，毕竟在她印象里，乔雅晴一直都很积极热心。而现在她却和自己抱怨说她很烦，颜筱黛不知发生了什么，难免有点担心，关心地问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啊，学姐，就是最近都好烦！”乔雅晴和颜筱黛聊天的时候，应该说是最放松的了，不用字斟句酌，也不用有任何顾忌，只要凭着直觉就可以了。

　　颜筱黛有些奇怪地追问：“就是好烦？无论什么时候都在烦？都没有让你高兴的事情吗？”乔雅晴皱皱眉头想了想，道：“学姐，其实也不是无论什么时候都烦了。”没等颜筱黛继续问，她又随手敲下了键盘：“看到梁程泽的时候烦，看到他就想起来他一开始对我上课的方式品头论足！”

　　看着乔雅晴这个似乎有些孩子气的回复，联想到她前一阵说起过所有的关于梁程泽的事情，和学妹的那些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态度，颜筱黛差不多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过这种事情，她不能直接点破，还要乔雅晴自己意识到才行。想到这里，颜筱黛发了个安慰的表情过来，看似好奇实则循循善诱地问：“上课方式？去年的事情你现在怎么又想起来了，况且你不是说过，他后来也对你的课表示了认同吗？”

　　乔雅晴原本只是随手敲下那一句可以说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话，这时见了颜筱黛的回复，想想也是，不知怎地一瞬间脸上有些发烫，似乎做了什么不想被人看到的事情却被戳穿了一样。情急之下，她急忙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哦，就他那个样子的，也有个联合培养的研究生拼命追他，当我们学校那些优质的研究生博士生都是空气哦？”

　　这句话看起来更加没头没脑，颜筱黛已经基本了然，忍不住发了个捂嘴大笑的图片表情过来：“雅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完全没必要这样愤愤不平哦！”乔雅晴有些不服气的问：“怎么没必要？这是对我们学校研究生博士生的轻视哎！”

　　“如果是这个原因，那正好是因为外校去你们那边联合培养的研究生，质量比不上你们本校生，才不能高攀你们的优质研究生博士生啊！”颜筱黛边笑边说，“所以雅晴你完全不用为了这个原因不平哦！”

　　乔雅晴想想也是，也笑了起来，却总是隐约觉得笑得有些勉强，与其说是因为颜筱黛的话而笑，还不如说是笑给自己看，让自己相信自己接受了这个不必继续烦心的理由。可是这个笑容维持了几秒钟，还是败下阵来。乔雅晴忍不住发言：“可是，学姐，我倒觉得那个联合培养的研究生，连梁程泽都高攀不上呢！”

　　一边愤愤不平着，乔雅晴一边就忍不住向颜筱黛抱怨起梁程泽来。一开始还在说他将理科思维硬套在西方文学上的“劣迹”，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却开始说到梁程泽这一年来对自己的那些帮助，和两人平时谈话当中那些玩笑和共同语言上来。

　　颜筱黛静静地看着，没有回复，□□聊天窗口上尽是乔雅晴一个人以刷屏的架势回忆梁程泽对她散文的评价有多么共鸣；梁程泽如何请裴毅调查了冯哲的家庭信息，又整理好分门别类地交给她；梁程泽如何三下五除二就制服了仗着受过海军陆战队训练，就在林佩办公室对吴素琪撒野的冯哲；梁程泽提到那个“社会学调查”那次对她突然莫名其妙言辞攻击的宽容，等等。

　　等乔雅晴说得差不多了，颜筱黛才半开玩笑地问：“怎么样，说出来之后，感觉还那么烦吗？有些事情不开心，抱怨一下之后感觉也会好多了。”乔雅晴吐了一口气，却感觉似乎并没有感觉好些，反而像是更烦了。她有些泄气地向颜筱黛实话实说：“学姐，按理说是这样的，可我还是心烦，不知道为什么啊？”

　　颜筱黛回答了一串省略号，紧接着又是一个捂着嘴的笑容：“那，雅晴，你最近还有见到过梁程泽吗？”乔雅晴认真想了想，道：“没有，学姐，我最近在出期末考试卷，都没怎么出门。前几次在校园我都是和郑岩师兄一起走，边走边说起我们大学那些事，我就也没怎么注意。每次遇到梁程泽，也都是师兄先看到的。”

　　这一大段字的最后一句话似乎有些多余，乔雅晴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有必要这样解释一句，却完全没想过这样说的原因何在。颜筱黛也没有多问，只是微露坏笑：“那你想到他就烦，可以无视他啊，和郑岩一起无视他，你就爽了呀！”

　　“这不行啊，学姐！”乔雅晴一边摇头，一边在□□上否决了颜筱黛的话：“毕竟他还在我们学校，就都是我们同事。同事之间总不能闹得太僵，况且郑岩师兄和他还很有共同语言呢。”想了想，又说：“况且，反正他下个学期就回台湾了，大不了我再烦一个月了！”

　　颜筱黛看着乔雅晴的否决理由，又发了个笑脸，之后问：“对了，雅晴，你们的研究课题怎么样了？”乔雅晴回复得飞快：“学姐你说的是关于陆配那个啊？”

　　“嗯。”颜筱黛回答了一声，不过看样子乔雅晴并没有打算等她回复便直接继续说了下去：“学姐，我猜他那个理工男，根本没做过社会科学方面的调查研究吧！他还说他自己是广读派，可是研究计划完全都是按照理科的格式写。而且人文学科又不是整天在实验室就能够得出结论的。需要大量的社会调查才行，用到的也不只是数据。”

　　这段字，乔雅晴打得飞快，颜筱黛只是用了一个表情表示她在听。乔雅晴似乎并没有在意是否有回应只是自顾地说下去：“幸好这只是个业余项目，做不出结论也就算了。如果是有哪个研究生不幸到了他手下做课题，大概就毁在他手里了吧！”

　　乔雅晴的话义愤填膺，颜筱黛却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脸坏笑。乔雅晴看着对话窗口那个露齿的坏笑，突然感到有些心虚，打字的手也停了下来，明知道学姐可能只是一个表情，还是忍不住发了一个问号。

　　这个问号在颜筱黛看来，实在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颜筱黛又发了个微笑的表情，之后以一种不容辩驳的语气，对乔雅晴说：“雅晴，刚才你一直都在说梁程泽。虽然看起来好像你是在抱怨，但是从你的字里行间我都能看出来，你一定是喜欢上他了。”

　　“怎么可能！”乔雅晴矢口否认。她第一反应是急得跺了一下脚，不假思索地敲了这几个字回复过去。颜筱黛的回应表情，却是一脸了然地淡定喝茶。乔雅晴咬了咬嘴唇，手指开始飞快地在键盘上跳跃，准备罗列出一条条反驳颜筱黛的理由。

　　可是乔雅晴一边打字，一边回想着以前发生过的那些事情，手上开始越来越犹豫。才打了几行，乔雅晴打字的手却越来越慢了下来，终于停在了键盘上。

　　乔雅晴就这么沉默着，颜筱黛也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迟疑了一阵，乔雅晴突然按下了退格键，将刚刚打好的字一个一个慢慢地删去，重新敲了一句话，发给了颜筱黛：“学姐，夏天快要到了，你们台北那里，很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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