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暧

　　祁筱控制的很好，但他差点就崩溃了，他在想，还好那时他们没告别，否则自己一定会哭成泪人，丢尽脸面，虽然在失联的半年里，他确实也没少难受。

　　但不一样的是，陈述泽不知道。

　　不，好像又一样，因为陈哓也不知道木伶哭了。

　　郑济很是惊喜，就连副导也瞪大了眼睛，“你之前学过表演？”

　　祁筱缓神摇摇头，“没有。”

　　“那你第一次就能直接哭出来，特别好。”

　　祁筱苍白一笑，礼貌的点点头，在转身的一瞬间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庞，忧郁又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他脚步一顿，在抬头，陈述泽的表情已经换成了笑脸。

　　结果自然没办法出那么快，郑济本想留祁筱吃个饭，但祁筱看了眼身旁的陈述泽拒绝了。

　　“怎么不留下？那个是导演吧。”陈述泽跟在他身旁，悠悠道，可嘴角却带着笑。

　　“我想跟你待在一起，就不必浪费时间了。”祁筱心情还有些低落，眼尾一红，那张脸看着就更苍白了。

　　陈述泽发现祁筱最近示爱越来越明显，以前会炸毛会害羞，现在就算是害羞也会不遮挡的说出口，他指腹轻轻按住祁筱的眼尾，“我们小小太感性了。”

　　祁筱笑着往那温热的手心蹭了蹭，“回家吧，我们一起做饭。”

　　陈述泽说好，路上祁筱无意中打开手机看见了王花雪前段时间发来的消息，突然感觉她已经很久没继续发了，不知道家里情况怎么样了。

　　但祁筱没当回事，他下意识捏捏自己的耳骨钉，恢复得很好，难得没有痛感，可惜之前留下的痕迹没办法消去了。

　　祁筱抬头看着前方，双眼富含情感，又看向身旁的陈述泽，忽然他说：“还好没死在遇到你之前。”

　　陈述泽一愣，脊背僵硬得发疼，他看着祁筱，声音微哑，“怎么忽然说这些。”

　　“感慨一下。”祁筱笑道，可陈述泽却在他眼里看出了一丝落寞，他继续说着，“我还完债了，感觉生活轻松了很多，但我总觉得差点什么。”

　　“差什么？”陈述泽着急的问。

　　祁筱只是摇摇头，往后一靠，以一个防御的姿势闭上眼睛，“困了。”

　　陈述泽只好作罢，手指紧紧握住方向盘，一言不发。

　　车子刚停下，祁筱便睁开了眼，没有一丝困意的模样，下了车。

　　晚饭确实是两个人一起做的，祁筱给陈述泽打下手，“你最近怎么没回家？”

　　“不想回就不回了，在这陪你。”

　　祁筱笑着将手心的水渍抹在陈述泽脸上，冰冰凉凉的，“你是恋爱脑吗？”

　　“恋你。”陈述泽也笑了，丝毫没介意脸上的水渍，而是扯过一旁的纸巾替祁筱擦干净手，他说，“秋天要过去了，快入冬了，别着凉，你体寒。”

　　祁筱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不知道陈述泽怎么知道他体寒的，但就是那一刻他忽然发现，他们已经在一起快两个月了。

　　加上正式确定同居关系前，好像已经有四个月了，真快。

　　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陈述泽将昏暗的小屋子换了个更明亮的灯，祁筱其实不太喜欢，总感觉太刺眼了，什么都看不清。

　　两人围着小桌子吃着一起做的饭菜，生活美满，幸福又快乐，好像这一住就是一辈子似得。

　　祁筱真的有这种错觉，直到那天回家小屋子透着冷气，比平时都要冷。

　　暖灯垂在墙边，没有人开暖气，窗外淋淋大雨怎么都下不停，砸在铁棚上震得人心慌。

　　祁筱站在门口没敢往里跨一步，声音有些颤抖，朝里喊了一句，“陈述泽。”

　　以往都是他先回家，但他也从来没这种感觉，心脏像被捏住，一瞬间停止了心跳，无法呼吸。

　　冰凉的指尖划开屏幕，拨打出那个电话，最近一段时间他在拨打这个电话时，总是心跳加快，仿佛在害怕着什么。

　　此刻机械的声音在耳边夹杂着暴雨传进耳廓，祁筱攥着手机，垂下手，看着漆黑的屋子，平静地一遍遍拨打。

　　直到站了半小时，雨滴拍湿了他的后背他才回神，祁筱侧身看着这一方小地方，栏杆在雨中摇摇欲坠，雨滴淋湿了大片水泥地。

　　而两个月前，陈述泽也是站在这，与他表白，靠近他，说喜欢他。

　　祁筱没后退一步，任凭雨滴溅湿他的衣衫，许久，他肩膀无力的下垂，眼眶发红，此刻他才清醒过来。

　　陈述泽不应该住在这间小屋子的。

　　小屋子配不上他。

　　-

　　祁筱没再打电话，也没开灯，借着窗外的关，做了一顿饭。

　　整整齐齐放在小桌子上，他忍了很久，直到面发凉，变坨，窗外的天全黑了，祁筱终于忍不住掩面而泣，声音颤抖无力，他说：“陈述泽，不是说好，以后等你回来，我做好饭等你吗？”

　　怎么就说话不算话了。

　　那两碗面他没吃一口，也没等到陈述泽一起吃饭，因为祁筱知道，这间小屋子的门口再也等不来那个人了。

　　他本就心细，又怎么会什么都察觉不到，只是他没说，他以为还有奇迹出现。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躺上床，又怎么在那间小屋子里度过后面几天的，但他一连请了好几天的假。

　　木悦问他怎么不来上课了，是不是个陈述泽吵架了？

　　筱：可能吧。

　　可能是吵架吧，他生气了，气我瞒他那么多事情，所以不愿意回来。

　　他苦涩一笑，看向手机新发来的消息，久久没回神。

　　木悦：会和好的，他那么爱你，相信他。

　　暮昀在陈述泽离开后找他复查，其实压根没到复查的时间，但暮昀心里觉得奇怪，他没想到祁筱什么都没做，连给他发消息询问一句都没有。

　　可在见到祁筱的那一刻，暮昀吓了一跳，一把将人扶住，“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祁筱不在意的坐下，连平时礼貌的笑容都没了。

　　暮昀与往常一般同他唠嗑，“最近怎么样？有好好吃药吗？”

　　祁筱点点头，不愿意说话。

　　暮昀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心里难受的皱眉，“你有什么就说，别憋着，容易憋出病。”

　　祁筱终于开口了，“陈述泽，没事吗？”

　　暮昀神色复杂，他没想到祁筱开口是先问陈述泽有没有事，“我看你看着更像有事的。”

　　“我没事。”祁筱低下脑袋，身上跟没骨头似得，“两个月时间到了，正常。”

　　暮昀听不懂，可在手机屏幕后的男人却咬牙隐忍着情绪，手里的纸杯被捏的破烂不堪，最后烫红了手背，看着吓人。

　　等检查完一系列检查，暮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盒饭，一看就不是外面的手笔，而是精过搭配的营养餐。

　　祁筱没有丝毫犹豫，低下头慢慢吃着。

　　“你不问？”

　　“他想让我吃，我吃就是。”祁筱说。

　　暮昀叹了口气，一掌拍在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不是他！只是阿姨做多了，你清醒一点祁筱，陈述泽走了，他对你或许没那么喜欢你……”

　　“滚。”祁筱像被刺激到某根神经，一脚踢开身旁的凳子，满眼血丝瞪着暮昀，“我不想就是了，但别说这种话。”

　　他整个人的忍不住颤抖，咬破了唇瓣，眼底的乌青挡都挡不住，忧郁的像被抛弃的小猫。

　　暮昀不说话了，他没想刺激到祁筱。

　　祁筱渐渐平复，快速吃了饭，最后都门而出，但他没能咽下去，一出门就吐了个干净，满眼泪水的跪在地上，难受的抓着衣领。

　　身子支撑不住的靠在墙壁上，他曾想过，还好陈述泽没用那些难听的话逼他，所以刚刚暮昀说那些话他完全无法接受。

　　他不信陈述泽不喜欢他，绝对不可能。

　　他擦掉泪水，无助的朝着小屋子走去，但他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别想活了，病也白治了。

　　不能白费陈述泽的钱还有心血，他告诉自己，要快点接受，自己不是最擅长了吗？

　　麻痹自己，他最擅长了。

　　学校的课程与《逆光》的拍摄确实没给他太多缓冲的时间，郑济很快就告诉他，通过上次试镜，他成功拿下了木伶的角色，他心里挺开心的，但实在笑不出来。

　　他向学校请了假，收拾了一部分行李，上了郑济派来的车，到了一个小镇。

　　按照郑济话来说，是需要演员熟悉一下环境，所以需要在这边住几天，其实祁筱想说完全不用，他从小生活的地方比这都差，但换一个环境对他来说是好事。

　　而且演戏完全涉及到了他的盲区，多学习一些也好。

　　郑济给他找了一个老师，在空闲的时候，他就跟着老师在一个封闭的房子里练习，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个男演员。

　　好像是男四，他不太记得，只记得对方很胆小，却很活泼，会面对老师很害羞，却也会很开心的经常给他带小零食。

　　楚劭知道这事，转天就来看他了，祁筱一身汗站在路边，外套都没穿，气喘吁吁的接过楚劭递来的杯子。

　　楚劭啧啧了两声，“衣服去穿回去，别冻着。”

　　祁筱打开杯子，发现是热的花茶，他愣了一秒，“什么时候那么细心了你。”

　　楚劭可不是会照顾得那么仔细的性格。

　　说完眼前的人心不在焉的摸摸鼻子，“别感冒了，你这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祁筱喝了口热茶摇摇头，“挺好的，叶老师呢？”

　　“昂对，他儿子打了钱，还找了保姆，那个阿姨天天在医院陪她，叶老师挺好的。”楚劭又问，“那你呢？”

　　“怎么又扯我身上来了。”祁筱说，“我好得很，没事别跑来剧组，这么远，浪费时间。”

　　楚劭打量着祁筱，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还不了解你啊，在我面前装什么。”

　　祁筱抬头望着天空，不知在看什么，“我真挺好的，最近在剧组每天都特别累，哪有时间想其他的，忙完就睡了，还挺安逸的。”

　　“我还交了个朋友，人也很好，人家还比我小一岁呢，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吃的也好，中午还吃了西瓜。”

　　“都快冬天了，哪有西瓜。”楚劭说，“过的好，那为什么半夜发歌，不是睡得很早吗？”

　　祁筱沉默了，“那是库存。”

　　“那你眼红什么？”

　　“摔了。”祁筱伸出手，掌心确实红了一大片，楚劭急忙拉过来看了看，从车里掏出药膏给他抹上，“你小心点，什么戏还摔成这样啊，疼不疼？”

　　祁筱久久没说话，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他忽然掉下一滴眼泪，“挺疼的。”

　　楚劭抓着他的手，愣住了，他跟祁筱那么多年朋友，什么样子没见过。

　　但见他掉眼泪太少了，除了发病的时候控制不住，其余时间他伪装的很好，无论开不开心总是会笑一笑。

　　今天没有，还掉了眼泪，楚劭别开脑袋，急忙捏捏他的手，“看着就疼，没事的，药膏拿着，多擦几次，就好了。”

　　祁筱点头，低着脑袋接过药膏。

　　楚劭心里不是滋味，他虽然不想让祁筱逞强，可他一露出脆弱的一面，他也受不了。

　　祁筱要强，大概不愿意他露出心疼或者可怜他的样子。

　　药膏接过，眼前的人还是没动，片刻，缓缓抬起头，泪水已经没有了，只是眼眶红的吓人，看着像几夜没睡的模样，疲惫又没精神。

　　他说：“楚劭，我让你帮我查了那么多人，你能不能去查一下陈述泽在哪里？”

　　“不行的话，查一下，他过的好不好，他爸……有没有打他？”

　　楚劭僵硬的迈不动退，神色纠结又痛苦，可这双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了，他实在没办法欺骗。

　　“我查过了，查不到。”他哽咽了一秒，“一点消息都没有。”

　　还有一些事情，他没敢说。

　　可祁筱却是晴天霹雳，还是楚劭眼疾手快抓住陈述泽摇摇欲坠的身子，安抚道：“也有可能是他自己封锁了消息，你要相信他，别想得那么坏。”

　　祁筱脸一下苍白了许多，唇瓣颤抖，“我知道，要是，要是有消息，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楚劭答应他，天色渐暗，他看着那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小巷里，站在原地许久，才转身离开。

　　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想骂他不听自己的话，或许想将他打醒，但楚劭没有这么做。

　　只是叹口气，不知是无奈，还是感叹世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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