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喜欢谁？这话不该我问吗？

　　“啊！！！”
　　客厅里传来文清雅的尖叫。
　　紧接着是被尖叫声引来的李昊和郑正文，像看傻子一样但瞪着文清雅。
　　“……大清早的你叫什么啊。”李昊打了个哈欠。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绘云哥把他的房间让给我了，但是他只剩个被子，外面有鬼，他被，他被鬼抓走了！”文清雅面色惨白。
　　“……他在星灿哥房间睡着。你想象力真是有够丰富的。”郑正文把季绘云的被褥叠了起来。
　　“什么？！何星灿那只死猪又开始拱白菜了？”李昊挽了挽手袖，准备直接冲到何星灿房间去。
　　“得，你快给我站住。”郑正文一把拉住了李昊，“是云自愿的，你以后少打扰他们吧，小心挨揍。”
　　“谁挨揍还不一定……等下，你说什么？”李昊突然把头一回，“谁是自愿的？”
　　文清雅瞪了郑正文一眼，随后也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李昊感觉大脑宕机了。

　　季绘云从昏沉中恢复了意识，听到窗外窸窸窣窣地响声不止。
　　“又抱在一起了……额嗯……”季绘云努力想要挣脱何星灿的手臂，却也无济于事。
　　这似乎是自儿时二人相处所遗留的习惯了。不知道一方身上有什么吸引另一方的特质，只要两个人一起入睡，最终一定会变成抱在一起的姿势，甚至连无意识的晕倒时也是如此。季绘云自记忆部分恢复后才明白，那次在宿舍被父亲抓包并非偶然。
　　“这家伙怎么睡这么死。”季绘云简直翻到了他的另一边，压在他的身上，让新换的席梦思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对方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
　　“算了，趁这个机会看看他以前的房间也好。”季绘云四处张望。房间里无非摆着十年前一些常见的家具品牌，实际上并没有几件东西。唯一醒目的，是与门正对的巨大的木制展柜。
　　昨天是何星灿负责清理他自己的房间的，可这个精巧至极的展柜却依旧落满灰尘，与周围的一尘不染形成极大反差。
　　展柜上摆满了各式季绘云似乎在小时候见过的东西，几乎每个格子都摆了几件。可令人感到有些诡异的是，最中间最大的那个格子却是空着的。
　　“难道是，想不出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可以放在里面？”季绘云托腮思考道。
　　“云儿……你醒了？在干什么……”何星灿朦胧的声音从脖子后传来。
　　“都九点多了，你昨晚还熬夜不睡呢。”季绘云趁着何星灿迷糊从他怀里挣脱了。“我就是好奇，那个展柜……中间那个格子那么大，你为什么什么都不放？”
　　“如果可以，我想把云儿你关进去……可惜太小了……”何星灿此刻依旧没有清醒过来，双眼微闭，可他的话却让季绘云出了一身冷汗。
　　“你能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吗。”
　　“那个，那个展柜，本来是放了东西的……而且那个东西，以前是整个展柜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后来因为我搬家了，那个东西我就随身带着了，这个展柜占地方，我昨天想把他扔了来着。”何星灿揉了揉眼睛。
　　当季绘云还想追问“什么东西”时，李昊没敲门就撞进了房内，一把把他从床上拉起来。
　　“绘云哥，你和他？！你们不会，你们不会已经？！”李昊瞳孔紧缩，死死拽着季绘云的衣襟。
　　“什么？你知道什么了？”季绘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我们当然已经那个过了。”何星灿也做了起来，露出了那极具好胜心的微笑，“昨天晚上我们的□□相交相融，难舍难分……”
　　李昊发出了惨叫，季绘云敲了何星灿的脑袋一下，敲出了几滴眼泪。
　　“我们今年阳历生日过了才成年呢，你胡说什么！”季绘云似乎对于在李昊等人面前提这些敏感话题无忍耐限度。
　　“呜……可是我明明还拿着你的衣服自……”
　　季绘云掐住了何星灿的耳朵，挤出笑容，“星儿，你的厚脸皮和薄脸皮，到底哪个才是装出来的？”
　　“我在别人面前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我不能被你讨厌……”何星灿痛的连忙求饶。
　　“喂，你当我不存在吗！”李昊从地板上跳了起来，“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绘云哥和你这个二百五交往！”
　　“同不同意也不是你说了算。”何星灿不屑地瞪了李昊一眼。
　　“绘云哥，你怎么突然就接受他了？他之前不是那么欺负你吗？！”李昊抓住了季绘云的手。
　　季绘云一脸懵。他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在李昊面前吐过关于何星灿的苦水了。
　　“就是初二那次，你淋雨感冒那次啊！我不是你请假第一天就去你家了吗！”李昊急得脸都红了。
　　季绘云仔细的回忆，发现自己确实没有那一天的相关记忆，第一天他因为前一天的遭遇和打击，病得确实很重，后来李昊提起来，他才知道那天他来看望他了。
　　“你那天抱着我哭，我就看见你哭了那么一次！你不停地骂这家伙是个混蛋，以后都不会再理他了什么的话，我就去了解了一下，谁知道他为了撩妹连这种事都能干出来！换做我，连朋友都不会当了！”李昊气喘吁吁地吐出一大长串话来。何星灿听到这话瞬间石化了。
　　“我那时候怨气原来那么大吗……真是辛苦昊子了。”季绘云心里想道，嘴上解释道：“呃……我后来想明白了，他愿意把伞给谁打都看他自己。他那时候喜欢你清雅姐，我只是个普通朋友，给他打伞不是很正常吗。而且我感冒和我只顾一个劲的跑也有关系。”季绘云一说完，原本已经石化的何星灿霎时开裂了。
　　“绘云哥，你已经开始有意地帮他说话了 。你不是经常劝我，要保持理智吗！”李昊双手搭在季绘云肩上，手指向何星灿，“你理性的看看这个人，贼眉鼠眼，还虚情假意的，到底是以什么目的接近你？我猜，八成还和文清雅那事有关！”
　　“昊子你先出去冷静一下吧……”季绘云一面把李昊往门外推，李昊一面还不停地嚷嚷着“不要被他蛊惑了”之类的话。
　　“一定是清雅他们告诉他的……”季绘云扶着头，拷上了门。回头看一眼床上的何星灿，像雕像一样纹丝不动。
　　“我没有因为那件事情怪……”
　　“你觉得我喜欢文清雅？！”
　　何星灿突然发出的喊叫让季绘云往后猛地退了一步，直接靠在了门上。
　　“星儿，你冷静一下，我知道当时你……”季绘云发现何星灿双眼已经红了，连忙又凑了上去。
　　“我当时，当时怎么了？你当初如，如果再愿意等我几秒，你也不会，病着恨我，我也不会被，被你一年多关在冰箱里了……”何星灿昨天的泪痕还没消失，现在又覆上了浓重的一层。
　　“我不太懂你想说什么了……星儿，能不要哭了吗？你再哭真的就要脱水了……”
　　“云儿，我从没喜欢过什么文清雅！我当初是想给你打伞！给她打伞只是为了把她淋湿解气！”何星灿不住地擦拭鼻子，“我就是嫉妒她连淋雨都要和你一起，你看到我和她打一把伞就立刻跑了，我追了你几百米，也没看见你的人！”
　　何星灿感觉自己憋了两年多的委屈此刻一瞬间无法抑制，如竭力壅塞的隐泉，在外力强压下终于爆发了。虽然他知道，自己的错误更大，可是他依旧想把自己的委屈大声喊出来，在这个人面前任性，想得到他的安慰。
　　“然后第二天你就请假了。我又不知道你具体住哪里，只能躲在厕所里哭。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了，你又说什么‘根本没期待别人给你打伞’！这么说，你回避我的一切原因都是因为觉得我喜欢文清雅？我，我现在要去杀了她！”失控的何星灿抓住了床边的一个椅子。
　　季绘云此刻也在处理海量的信息，但他知道现在自己有两个事情一定要做到：第一，保持冷静，相信何星灿。第二，阻止他继续哭下去，否则真的会出问题。
　　现在……还要防止他发疯做出傻事！
　　“好了，那不都是以前的事了吗？”季绘云从背后抱住了何星灿，夺下了他手中的椅子。“而且那个时候你对她那样子特别，我难过，不也是，正常的吗……”
　　“因为文清雅被我碰了难过吗？”何星灿听到了这句话，更加玩命地挣扎了起来。
　　“你消停一下！”季绘云用力地把何星灿按在床上，“等等，你不会也觉得我那时候喜欢清雅吧？”
　　“不要转移话题！我，我一定要把她杀了！她有什么权利抢走，抢走我的云儿……！”
　　季绘云叹了口气。
　　诶。
　　他不清楚，自己和何星灿前世结下的到底是情缘还是孽缘了。

　　季绘云竭尽全力地按住并安抚住了几次想要冲出杀人的何星灿，把他们之间的误会在一次次无暇的语言中反复拆解。终于，何星灿稍微冷静了一点。在床上，两个人面对着跪坐着，一个无言垂泪，一个抓耳挠腮。
　　“云儿你……真的，真的从初中也开始喜欢我了吗？”何星灿的手撑在床上，床单上出现了一点一点的泪渍。
　　“你真的不能再哭了！”季绘云掐了一下何星灿的泪，“你这几天哭得太多了。火车上你也哭了好几次吧？总是哭一点好处也没有！”何星灿反而哭得更猛了。
　　“你回答我！”
　　“是的，是从初中开始的……”季绘云无奈地把头一撑。
　　“我，我一点都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你还讨厌我，你每次把我踹开，也不会跟我到厕所，看我到底，到底哭了多久……”何星灿还是不住地抽泣。
　　季绘云抱住了这个快要把最后的水分也从双眼中榨出的人，“那是因为你表现得一点都不像你，我才强迫自己对自己说，你的性格并不值得我喜欢上……但那其实也只是我迟钝的产物……”
　　何星灿为了引起他的注意，穿上了十分蹩脚的伪装，只要稍微了解他的人都能拆穿。但无奈，那时候的他对他连稍微的了解也全部丢失了。
　　那层轻浮的伪装，是不可能找来季绘云的好感的。真正让季绘云又一次被俘获的，是何星灿过于拙劣的伪装之下，总是不经意暴露出的，曾经吸引过他的纯真。

　　“嘶……”六月，何星灿穿着黑色短裤，面部看似自然，实则稍加观察便能发现其中夹杂的的强烈忍耐。
　　专注于书本的季绘云放下了面前的书，将何星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在略过他的膝盖时，季绘云停下了目光，皱起了眉头。
　　“你那是怎么搞的？”
　　很明显，何星灿的膝盖处是擦伤。看起来不是很严重，但从那泛着血红的伤口，就知道他腿上为什么爬满疤痕。
　　“打球擦到的，我没关系。”何星灿想装作无所谓，实际上他因为季绘云的观察已经无法保持两颊的原本色彩了。
　　“过来坐下。”季绘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了一支药，“至少消消炎。”
　　“你……你把药给我，我自己搽！”何星灿说完这句话，感到畏惧了。因为他在尾音把自己一直隐藏的羞涩和激动暴露无遗。
　　“你自己搽无非也就糊弄糊弄完事。你快过来坐下，你要我给你送到医务室去？”季绘云抬头看了一眼何星灿。
　　何星灿只得拖着僵硬的身体坐下了。
　　“腿伸出来，别那么端正的坐着。”
　　何星灿缓缓地伸出了腿。他实在没办法装得超脱了，两只手紧紧地捂住了脸。他知道这样只会显得自己更奇怪，但他不想季绘云看见他涣散的眼神和擦了胭脂般的脸颊。
　　“……”季绘云专心上药时，被何星灿意外的沉默无声所惊讶，抬头看了一眼何星灿。
　　这是什么反应啊。
　　两只手将面部全部盖住，却依旧没法完全盖不住柿子一样的脸，有意露出的双眼转来转去，不时在自己的方向上停留。再者，通红的耳朵简直要冒烟了。
　　“……噗。”
　　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自己会笑？自己面前，明明是那个随便哪个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女生都要撩，目中无人的那个究极轻浮男何星灿啊。为什么会觉得心里静电般痒痒的，就像是得到了旧日的宝藏一样，想要去关心他，抚摸他，看他的微笑呢？
　　一定有哪里出错了。
　　自己绝对不会……
　　绝对不会……
　　可自己，比自己想象中要愚蠢得多。
　　之后的每一次，何星灿在他面前露出不知道是否时故意装出的青涩时，季绘云都会感到心里一阵荡漾。
　　这是他将自己斗倒的计划之一吗？季绘云的理性不住地告诉自己不能相信他。但季绘云的深层潜意识却觉得，他和这股青涩的搭配，有着一股绝对的和谐。仿佛在季绘云的世界里，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就应该这样走进他的生活。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对于季绘云只有一种他不愿接受的可能……
　　他对这个混蛋，产生奇怪的情愫了。

　　“所以，我们，我们一直都是互相喜欢吗？！你为什么要我，要我等那么久！”何星灿听完季绘云的解释，并没有好受多少。
　　“他今天眼泪怎么跟洪水似的止不住啊……”季绘云忙着用手擦拭对方的眼袋时想道。“你也不能全怪我啊，你自己也做了彻彻底底的傻事啊。”
　　“就算！就算我装成那个样子，不是也能看出来我，我对你的意思吗！”何星灿的脸很快又湿了。“初二，初二之前我们还是班上的热门cp来着，你不理我后就只有我热脸贴冷屁股了！”
　　季绘云感觉何星灿的大脑已经完全不在线了，他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诶……星儿，你到底要我怎样，你才不会哭了？你再哭下去我会很担心的……”季绘云为难地说道。
　　“亲我！”
　　季绘云照做了，两唇轻轻接触了一下。
　　“亲我一百下！”
　　“星儿你别无理取闹了，你已经哭了三十分……”
　　“做不到吗？做不到我就哭到天荒地老！”何星灿故意把哭声放大了。季绘云感觉客厅里的三个人都要被引来了。
　　季绘云只好又抓住何星灿，在依旧沾着泪水的脸上挑地方轻轻吻了几下。
　　“……一百次实在太多了，能分期吗？”
　　“……”
　　何星灿没再抽泣了，也没回答他。
　　“我的小祖宗，你终于不哭了。你要是苦出什么病来……”季绘云头痛地捂住了脑袋。
　　下一秒，他被何星灿突然的靠近直接扑在了床上。
　　“你喜欢我多久了，云儿？”何星灿的声音依旧带着颤抖。
　　“只要你出现在我的记忆力——不管我的记忆是不是健全的。”
　　何星灿一下子倒在季绘云的身上。
　　“那你喜欢我的时间，根本没有我长！我从遇见你的那一天开始就喜欢你了，而且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何星灿又哽咽了。
　　“星儿，我求你了，别哭了！这里一年的降水量都要被你哭出来了。”
　　“我不哭了，不哭了……你还会关心我吗？好多次都是直到我哭了你才愿意凑近我安慰几下子，我不哭就没法得到你的关注啊……”
　　“你为什么要这么想呢？与其说是，只有你哭了我才会关心你，不如说是……
　　只有哭的人是你，我才会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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