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之下

　　虽然没能完全理解她的意思，姜若妩还是很快措辞回复。“怎么了徐姐，今天的补录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那头没了音讯，正巧韩译已经接完电话往里走了，她也就将手机黑屏放在了手边。菜已上齐，只是多了一个莲藕汤。清淡的藕汤在一众麻辣的菜色里显得格格不入。

　　“我点的。”韩译适时开口，解了她心中的疑惑。“不是胃疼？缓缓。”

　　姜若妩戳碗的动作一顿，没抬眼看对面的男人。她现在越来越看不懂，他的意思。白色纸条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按理说两人的交集应该断了，什么时候熟到可以单独吃饭的地步。

　　高中同桌？他从没在意过这个身份才对……

　　心底的猜测越来越具象化。立刻，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她怎么忘了，他不是单身。

　　韩译无声地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吃着特辣的食物，也跟着吃了一筷子。尖椒混着鸡肉，从口舌开始折磨，直到胃，唾液在一瞬间分泌。

　　姜若妩抬眼，就看见他眼尾泛红，平时面无表情的人，突然变得好接近了些。“韩总要是辣，可以喝汤。”

　　“韩译。”他泛红的眼扫过来，直直的看着她。一瞬间，她仿佛感受到了压迫感。“在私下，叫我韩译就好。”

　　姜若妩替人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凉的。”

　　不知道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算不算过分，毕竟他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不过就是曾经不喜欢她，仅此而已。

　　凉茶入口，缓和了嘴里的痛感。

　　“韩译，今天谢谢。”她说的是录音稿和资料的事情，他没义务替她送一趟，即使是顺路。

　　他没立刻回应她的感谢。只是吃饭时避开了她点的辣菜，两个人没有说话，各自吃着不同的菜色，颇有一种和谐的感觉。

　　最后结账时，韩译提前就走到餐厅门外去等她，仿佛就只是，她为了还人情，请他吃了一顿饭。两人原路返回，保持着来时的距离，散步一般走回了公寓楼下。

　　天色还未黑，路灯却已经打开。他跟在她身后，只有羽绒服摩擦的微弱响声。她在自己复杂的情绪里，发现了不合时宜的满足。

　　“听陆总说你过来是有事。”她接过早该拿住的资料，“我就先上去了。”

　　韩译已经坐到了车内，开了副驾驶的车窗，眼底晦涩不明。“走了。”

　　车窗关得严丝合缝，车子缓慢地驶离，她头也不回地进了公寓。电梯里，手机再次传来震动。她以为是徐瑕忙完了发来的消息，直到看见空白头像下的红点，在聊天栏的顶部，简短的黑字。

　　“荣幸之至。”

　　短短四个字，威力巨大，助长不该存在的想法的嚣张气焰。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韩译喜欢她。

　　而且，是在他有女朋友的情况下。

　　她有太多话想找人倾诉，于是选择了骚扰周言言。

　　谁曾想，还没将故事德来龙去脉讲清楚，周言言就一个电话打了进来。“韩译这狗男人什么意思，准备脚踏两条船？”

　　“姜若妩我跟你讲，好马不吃回头草，况且还是有妇之夫。”

　　“不会。”她听到周言言的反应，忍俊不禁。

　　“道德问题我是相信你的，但是这个男人有问题。”周言言义正言辞地帮她分析，“你看啊，高中三年，你追了三年，就算是你追的实在是不明显，但你天天在他面前晃悠，我要是对着这么一个大美女，我能不动心？”

　　“你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没送出去的阿尔卑斯，垃圾桶里的情书……”

　　姜若妩马上出言打住周言言的话，“那倒是不必。”

　　“不过妩妩，男人我见过很多。像韩译这样的确实不多见。以前从不恋爱，一恋爱想谈两个？老房子着火啊？”

　　“追你的人不差他一个。这边的建议是，把狗男人从你的微信列表里删除，从此天高水长，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正解。但是听你描述，真的跟高中的那个是同一个韩译吗？他以前不是个沉闷只懂得学习的书呆子吗？怎么听你形容，狗男人计策不少啊。”

　　“你是不是被骗了。”

　　姜若妩实在是听不下去周言言的胡言乱语了，给她及时打了定心剂。“放心，我记住了。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就算是去跟尚寒郁相亲也不会跟狗男人在一起。”

　　“那就好——”电话那头说了三个字，就听到一声尖叫，伴随着手机摔到地上的声音。“你要去相亲？还是和尚寒郁？”

　　“是也不是。”姜若妩将手机开了扬声放在一旁，开始整理采访的资料，和韩译吃饭耽误了她太多时间。“就是春节的时候，说是两家约着一起吃个饭。”

　　“什么意思，直接就见家长了？”周言言语气愈发激动，“不过我认为，如果你让我二选一的话，我选尚同学。”

　　“怎么说？”

　　“知根知底，好拿捏。”她就知道，周言言能说出什么好话来。“行了不说了，我得去把这周的采访稿完善了给主编发过去，挂了。”

　　那头明显还没聊够，但知道她向来是工作为先，只好约定有空让姜若妩给她细细讲来。

　　等她整理完资料，将最终的稿件上传完毕时，已是凌晨。韩译的微信，她没有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回复，便当做没看到。由于没有新的消息进来，那条让人心悸的消息，还在屏幕偏上的位置。

　　可是明天，它就会像每一条普通的消息一样，被无情的覆盖掉，尽管，它出自韩译。

　　周一上午，没到考勤时间，陆辞铭就造访了韩译办公室。

　　被韩译用座机呼叫进办公室之前，梁嫣还神态自若地坐在总裁办助理办公位上，侧着身体，饶有趣味听她和韩译的八卦。

　　平时冷处理就会散的绯闻，这次却是传得愈来愈广，还来龙去脉全都被补充完整了，传得有理有据。

　　“你这个绯闻，怎么处理？”陆辞铭兴师问罪地坐在他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上，“因为你这绯闻，公司员工的注意力大大转移，工作都不积极认真了。”

　　“公司群聊，双休两天都在讨论这个事情，刚刚我从电梯出来，没一个职员绕开了这个话题。”

　　“不然我换个说法——是梁助理，还是姜记者？”

　　韩译从黑色转椅上起身，“你想多了。梁嫣，姓梁。”他背靠着办公桌，着重强调。

　　“这话什么意思？”

　　“看着长大的姑娘，梁彦平他妹。”他从兜里拿了根烟，放在手里捻着，没有抽。“我没这么禽兽。”

　　“不是，梁彦平妹妹给你打工，他知道吗？”陆辞铭这才反应过来，“看样子是不知道，不然早就澄清了。什么情况啊？”

　　“小姑娘谈了个新男友，跟她哥闹掰了，卡被停了。来我这赚点外快。”

　　“不是，人家兄妹俩的事情，你瞎掺和什么？”陆辞铭端着手中的茶杯，恨铁不成钢的叹气。“你平时不是这样多管闲事的人啊。”

　　韩译将烟放到办公桌上，埋头理着左手腕的西装布料，右手指虚环左手腕，中指和拇指相碰，勾唇，“我只是觉得，自己的路，自己走就好，旁人无需置喙。”

　　陆辞铭实在是劝不动他，只是求个解决方案。

　　“跟她说好了，直接澄清就可以。正好下个月学校开学，她也来不了了。”

　　“行，你把人叫到我办公室，办个离职，签个字。”陆辞铭茶喝完了，准备离开，“对了，梁彦平那边，你自己去交代。”

　　“放心，这次不让你做说客。”韩译重新拿了烟，递给陆辞铭，“姜若妩，帮我照顾着点。”

　　这边，姜若妩刚坐到工位上，就听到“离职”等字眼。

　　“小姜，你听说没？”邻桌的同事，永远冲在八卦的第一线，姜若妩最终还是成了被分享的对象。“今天一大早，韩总的助理就自己递了辞职信离职了，好像叫什么……梁嫣。”

　　梁嫣……

　　少女青涩的脸颊，广而告之的宣言，她很难忘怀。

　　梁彦平和韩译高中时便走得近，据说两家是世交，又住的近，自然什么事都一起。

　　虽然高中时，韩译大多时候一声不吭，但扛不住那张脸实在是引人注目，勇敢出击的女生不少，最为壮观的，是有一次体育课上。

　　三班的体育老师请了一个周的病假，于是年级组请了一班的老师代课，两个班合上大课。

　　休息时，韩译大多和梁彦平一群人一起打篮球，而姜若妩，永远都拉着周言言，坐在最不起眼的草坪上，看每一场篮球赛。

　　只是那天看篮球赛的女生，多了不少。

　　表白的女生，叫秦姚。是三班的班花，从姜若妩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她修长白皙的后颈，还有势在必得的从容。

　　她只是羡慕，没有别的情感。

　　表白的事情，无论是放在哪个高中，都是热门话题。一男一女对立着站在那里，周围的同学自然就围了过来。

　　“韩译同学，你——有女朋友吗？”

　　姜若妩记得，那天的操场上，她的声音最响亮。抵过了跑道上的欢呼，和清脆的哨响。

　　而男主角是怎么回复的呢？

　　他说：“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一话激起千层浪，但韩译从不在意这些，拉着梁彦平毫不留情地离开，留秦姚一个人站在原地。

　　而他目光所至，是穿着初中校服的女孩。周言言说，那个女孩叫梁嫣，是梁彦平的妹妹，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