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河

　　比曼珠沙华更艳丽的红，浸染了在她的身下，那是比地狱之花还要悲戚的颜色，带走了她的心和灵魂。
　　我尽了最大努力叫着她的名字，她都好似再也听不到。
　　那双曾经翦水落星的乌黑瞳仁，渐渐失去了原有的光彩，最后，沉淀下来的，一摊死灰……

　　一片阴影悄然而至，就在他的身后。
　　举高的手臂是那把闪着寒光的天龙剑，我顺着那剑柄目光移动……
　　“啊！！！！！！！”一声不成人形的惨叫，响彻在我的耳际。
　　剑刃穿透了王氏的胸膛，险险触到我的皮肤。那鲜血覆盖了银辉蔓延而下，如雨滴淋在我的面颊，颈项。
　　王氏死了。睁着眼睛，血从口鼻流出，像是被什么给融化了。
　　对……是子晓哥哥的恨意。
　　源源不绝的恨，让那原本温润如夏风般的少年，如此疯狂的嗜好这杀戮。
　　眼中，渐渐被猩红扩撒，凝聚成仇恨的血块，再看不到其他……
　　他就这么，一剑一剑的刺下去，直到那人，终成了一摊血肉模糊的烂泥。
　　而我，竟这么光着身子傻呆呆的坐在地面看着，很久以后，才发现自己也被染进了血河里，刺目的深红攀爬上我洁白的肌肤，我曾以为，洗不掉了……
　　一声喧嚣，殿门开启。
　　光线肆意的从敞开的空气里挥扫而入，照亮了殿堂却带不走浓浓血腥。
　　是郭太后。
　　她正拖着凤摆，朝着内里徐徐走来，面上一丝沉凝的笑意。
　　原来这王氏曾任太子少傅，本是郭太后一手提拔的内阁大臣。只是在太子登上帝位之后，他便利用皇帝对他的信任，在朝中慢慢有了自己的党羽，培植势力，欲与太后争权。又仗着自己乃是元老功臣，近年来更加的肆无忌惮，郭太后表面对王氏忍气吞声，但暗中，一直在机会除掉他。
　　这不，瓮中捉鳖的机会来了……
　　只在两个小小的亡国奴身上稍作手脚，让那王氏淫心大发就地寻欢，短短功夫，便名正言顺的除掉了多年心腹大患。
　　她是该笑的……
　　只是我却看见，她那张艳美舒心的笑脸上，一片混沌之色。
　　因为，涂满了我们的血与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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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太后没有杀我们。她让我们回了辛芜宫。
　　谁也不知道这样的软禁会持续多久，也许，是等到再次有了利用价值的时候。
　　子晴姐姐不再开口说话了。
　　她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睛，那眼中，什么都没有。
　　我和子晓哥哥彻夜不眠的陪伴着她，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我数不清这是第几天夜里没有合眼了，虽筋疲力尽，却奇怪的是睡意全无，我不知道小小的自己能做些什么使她高兴，让她变回原来的样子，我较劲脑子的想，想了许多，最后无奈的发觉，我能做的仅仅是，这么静静的呆在她的身边。
　　一天夜里他们都睡了。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望着那两张紧闭着双眼的脸，害怕他们不会再醒来，害怕留我一人在这世上，活在永远的孤独中。
　　终于我哭了。
　　我一直让自己努力，想和他们一样，变得像个大人，不管遇到多么糟糕的事情，都要坚强……
　　我不敢哭的很大声，怕惊动了他们，只是低声啜泣，悄悄的抹泪水。
　　却还是弄醒了子晓哥哥，我忘了他睡的并不沉。我担心被他责备，猛力的吸了吸鼻子，想把泪水都吸到肚子里，哪知，他伸出手，温柔的拭去了我面颊的潮湿，跟着将我抱进了怀里。
　　“对不起……月儿……”他附在我的耳畔，沙哑的声音，浸透了心疼。
　　熟悉的温度，驱走了所有咄咄而来的恐慌。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就像往日里子晴姐姐和母后那样，掌心之下，盛满了疼惜……曾经我害怕他对我的严厉管教，从不与他这般亲近，也暗暗讨厌过他。
　　可一旦有过这样的拥抱，那骨血相连的涌动便牢牢刻进了灵魂。即便是很久以后，这份感情腐朽凋零，那温度的印记，也擦不掉抹不去，一并带去了来生……
　　“快要过年了。”我伏在他的胸口，望着窗外的月寒光影喃喃。
　　他点点头，拉起我的小手，握在手心，“月儿想要什么？”他问完以后眉心微微蹙了起来，也许是发现他什么都不能给我。
　　“我只是想……”我认真又卑微的说，我想我们三个一起过年，今年，明年，后年，再后年……
　　这个愿望……忽觉好难。眼睛一酸，泪便落了下。
　　“子月想要子晓哥哥做的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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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越来越寒凉。
　　从窗外抬头望去，天空总是灰蒙蒙的颜色。仿佛是来自人心的绝望。
　　今早天色却忽而转亮，晨曦的光透着纸窗打进来，吻在我的面颊上，温软如玉香。我揉了揉眼睛，嘴角牵起一丝笑。太过贪恋阳光，我速速爬起身，跑到窗棂边推开了窗子。希望温暖的橙光能照进子晴姐姐的心里头去，扫走一些严寒。
　　好冷……我赶紧将木窗合了上，搓了搓手。
　　“怎么了……月儿……？”
　　“没什么。”我重新回到床塌边，握住她的手，“外面下雪了……”
　　才发现，她的手暖过我。
　　我急着要松开，子晴姐姐却不肯放手，她的微笑依然单薄而苍白，就像她掌心微弱的温度，即便太少，她都打算倾出所有的来给我……
　　子晓哥哥受郭太后召见，去了长信宫。就单单他一人。
　　我从白日里便开始点了一盏烛火，希望这盏长明灯能点燃进我们的心里，把那些最寒冷的角落照的亮堂堂的……直到他回来。
　　入夜了，灯火飘渺摇曳，我和子晴姐姐守在桌前，围在那小小灯火边。
　　时而传来她的咳嗽声。
　　最近她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差，于是我总是紧紧的抱着她，紧紧的……以为抱得紧，她就不会离开。
　　夜深了，她熬不住。我扶着她躺下，哄她入了睡。
　　我重新将窗子打开一点点的缝隙，倚在窗棂边望着夜空里看不清的星星。
　　很久以后我发觉我躺在了一个温暖的臂弯里，朦胧醒来，看见了子晓哥哥。
　　“月儿以后要乖乖听话……不能再淘气，知道吗？”他笑着，温柔好看，那灯火因为一缕寒风缠绕而灭了，他的脸仿佛陡然暗下来，笑容也是。
　　身后的太监催促了他，让他快些更衣，好上轿辇。他慢慢的，松开了抱着我的手臂。
　　由于进来了一些服侍的宫人，几个灵巧的小宫女便带着我出了去。
　　我拉住平日最照顾我的冰绣，问，“子晓哥哥这是要去哪？”
　　冰绣将我拉远了些距离，凑近我的耳畔，“据说武侯爷回了宫，该是看上你的子晓哥哥聪颖俊美，想收他做学生呢，今晚请你哥哥去府上一趟，要设宴款待。”
　　我想那兴许是好事。如果武侯爷这么跟郭太后说一说，郭太后便允了下来，那足以证明武侯爷在朝中的地位。在太后心目中，也是有着相当的分量。在这异国帝宫里，只要有一个依靠，我的愿望，兴许就会实现。只是，再看冰绣，眉间却染上些说不清的忧悒。
　　“这武侯爷自然是位高权重，能得依仗我也替你们姐妹开心，但……”冰绣蹙眉，看了看四周才凑近我的耳廓边，“听说武侯爷招的学生，一旦入了侯爷府，便再无见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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