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囚仙

作者:孑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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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邻国


      “还差哪些?”

      杜君古掰掰手指头,数道了起来:“清颜膏、欢容脂、留香皂……”

      他的嗓音变了,不再稚嫩,略微沉闷。声调很低,富有磁性,淡淡开口,如寒日里的冷风吹来,冰冷刺骨。

      “阿母日日在外奔波,前阵子回来,脸上长了不少皱纹,也白了些许青丝。”

      庄牧之葱长的手拢弄着腕上戴的一串朱砂,若有所思。
      半刻,他开口道:“走,带你出去。”

      杜君古惊了一瞬才仰起头,凌厉的下颚线彻底显露出来。

      “做甚?”他迟疑问。

      “买你要的那些女子用的胭脂。”

      他对上庄牧之澄澈的眼眸,颜色很淡,掺杂着看不太清的湛篮色,被揉捏在那瞳孔中央。看上去冷冷清清的。

      杜君古的心脏好似被无端的绳子绷紧,再猛然收缩。

      他低头,掩饰脸上泛起的红晕,笑了笑说:“哥哥,这些在邻国呢咱们这儿没有。”

      庄牧之没说话,慢悠悠的从藤椅上起身来。

      眼下城门开了军队退了,他可没什么顾忌了。

      杜君古面前伸出一只手来,细白的腕上有颗小痣,长在血管周围,独有一番韵味儿。

      他没拦着,一双眸子看着庄牧之在自己身上摸索,任由这只是光明正大的拿走自己的剑和鞘。

      “走,用你的剑带你飞一次。”

      庄牧之逆着光笑,好生倜傥,杜君古耍了耍眼睛,似思考,喉结上下滚动着。随后他辅上了庄牧之的手,很有心机的摸了一把那颗小痣,心里餍足。

      二人不到一刻钟便到了邻国,只不过邻国这边似乎不大对劲儿,他们在天上御剑飞行时就发现了。

      狼烟滚滚,风沙四起……

      这是杜君古看到的,而庄牧之看到的,还有数不尽的冤魂嘶吼着冲向一个地方。

      两人在一无人的荒山落了下来,一下地,扑鼻的尸臭味刺入鼻腔,庄牧之和杜君古不约而同的用手掩住口鼻。

      杜君古眉头皱的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他上前几步,挥开剑,用剑锋挑开一片芭蕉叶,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具首身分离的尸骨,生了尸蛆,被破开大半胸腔,森森白骨之下,是血红的内脏和饱餐的蚊虫。

      庄牧之和杜君古对视一眼,互相明了。

      庄牧之向前符动长袖,狂风袭来,漫山遍野的芭蕉叶全部腾空而起来,饶是见过大场面的庄牧之当下脸色也不怎么好了。

      漫山遍野,无一全尸蚊虫被打扰进食,疯了似的煽动翅膀,嗡嗡的声音传遍全身,令人骨松肉颤。

      “哥哥快下山!”

      杜君古反应过来,山上这种情况,那山下呢?

      果真,二人刚到山脚,便是一桩桩的残垣断壁、碎瓦破屋,分辨不清是谁家的房子,谁家的居舍。

      战争结束的情景冲击着庄牧之的神经,他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天下人的苦楚。身旁的杜君古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薄唇下抿着,愁容满面的,拳头握的很紧成锤子般。

      两人各怀心思看向对方没有旖旎,只有沉重悲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儿!啊!!!”

      一声尖锐的哭喊传入两人的耳朵,他们看向声音的来源,蹙起眉头。

      是一个孩提,她的手中还拿着小风车轻微的转着。身上的血不流了,可身下是一滩红艳,小羊角辫被人揪开了,胖嘟嘟的小脸上糊满了干掉的血迹。

      来者是女孩的父亲,他面容沧桑风尘仆仆,头发上分不清是灰尘还是旁的,粘在脸上甩不下来,她抱着孩子一转头,庄牧之倒吸了口凉气……

      那半块头颅分明是塌扁了下去。

      眼眶挤在一起,眼睑下是破了的眼珠淌出的脓液流满半张脸。他双手支着,不敢触碰他的女儿,一个人跪倒在小女孩身旁哭得撕心裂肺。

      因着,小女孩的胸腔上插着一支箭弩,脖上一只,四肢各一只,连那硬梆梆的头颅上都有……

      女孩被敌军钉在了她的故土上,死不瞑目。

      庄牧之是仙,他当怜悯天下之民,哪怕是青天白日之下使出法力。

      他启指,灵力飘落在男人的脸颊上,那半边脸在慢慢鼓起,骨头在极速生长。

      他痴痴的望向拯救他的神袛,泪还挂在脸上,庄牧之收手,男人跪着转了过来磕了一个又一个的响头,嘴里还含糊紊乱的谢道:“谢谢仙人!谢谢仙人!”

      男人不停的磕着,庄牧之有些受宠若惊,赶忙上前将人扶起。

      一旁的杜君古拔掉了孩子身上的箭矢,抱在怀里,站着庄牧之身旁。

      孩子被庄牧之抱起,修长的手抚上双眼,再移开时,睫下的眼睛闭合,看上去是那般的岁月静好。庄牧之将女孩递给男人,男人小心翼翼的接过,眼神里溢出来的情绪是掩盖不住的,可他还在庸人自扰:“仙人……我女儿,她……”

      庄牧之不忍的摇摇头,侧转视线道:“救不回来了,已入了轮回。”

      虽说知道了结果,可男人还是不免的失落,泪水又开始涌起。

      庄牧之于心不忍,示意杜君古分些吃食给男人。

      杜君古领悟,从身后的包袱里解出十几张大饼塞给了男人。

      乱世之下,金钱无处可用,反倒是粮食乃是无价之宝。

      男人死活不要,他心神恍惚,庄牧之不敢想倘若方才没有救下他,他是不是已经去死了。

      “她受了我的照抚,下面的几位自会看在我的面子上为她寻一好人家的,保她下辈子富贵之家,嫡皇子孙是跑不掉的,你安心活着,她会过的很好。”

      庄牧之还站在那处,在废墟之下,他这样的得倒真和神降临一般无二。

      男人又磕,庄牧之上前扶起,口中劝告:“莫要再磕了。”天上没这儿礼法儿人间他又是头次来,第一次有人给他行这等大礼,不怎么的习惯。

      “我且问你,这些是谁的手笔?”

      面对庄牧之的询问,男人抱着女孩愣了一下,随即咬牙切齿道:“汉稷帝……宫稷……”

      两人皆是一惊,暗暗对上视线后又听男人继续讲下去。

      “这些年他四处征战,周遭的那些王朝国土投降的投降,战的战,死伤数百万呐……”

      “今年春分后,我朝皇帝接见了汉稷派来的使臣,他问我朝天子,降还是不降,天子不愿开战,又不愿轻易投降,便一直周旋着。”

      他抬头,看向狼烟四起的远方,愁容满面。

      “那使臣回去过后不久,添油加醋,造成了如今这场面。”

      二人不语,忿然着,好生将人送到一躲避处后,吊唁一通后迅速御剑飞回了季国,连那生辰礼也没来得及买。

      他们怕战完了邻国,毫不停歇的就开始攻打季国。

      真如两人所料,大批军马正在朝季国边界的城门涌进,密密麻麻,望之生畏。

      杜君古还记得男人的那句话:“此次征战,路途遥远,宫稷亲征数年,怕不是……为了什么。”

      他睨着底下的军马,率前的几人,身骑骏马,指挥军队有条不紊的向城门奔驰。

      那个中间的,便是宫稷吧……

      宫稷……

      他腹诽着,在心里念着他的名讳,像是要拆之入腹一样。

      纵观脚下,血腥味浓重,这数万兵马,一路来到底杀了多少城中百姓?

      忽然,凉意透着掌心传达至身体的每一寸。他斜视,是挺拔如松的一人,身骨纤细,却撑起了他的人生。

      庄牧之不曾回头,只是一直抓着他的手不放,霎那间,狭长的丹凤眼汇聚了丝丝不易察觉的神色。

      回到府中时,门口停着几辆马车,豪华精致,绝非小门小户。

      “阿母!”杜君古大跑进来,还险些跌倒,担忧、惊怕爬满脸庞。庄牧之单手收了剑,疾步的到杜君古身后。

      仗是没打到城中,可好端端的,为何常年无客的府邸来了这些辆马车,还恰是今日?

      疑念重重。

      “阿母!他们是何人!”

      杜君古推开房门,高挑的身子挡住了大半光亮,庄牧之又侧身挤过来护在杜君古身前,凉意翩飞,浑身气压底下,拔出剑对着来人,锋芒毕露。

      白月笛被簇拥在中间,处惊不变的对着铜镜抿了抿口脂,才启唇:“他们是宫里来的人,把剑放下。”

      “哪处宫人?”

      杜君古逼问道,上前几步,对面数十位着装统一的人抽剑对峙。

      一时间,剑拔弩张。

      两方都没听白月笛的话自顾自的准备开战起来。

      白月笛美艳绝伦的脸上染上烦躁,抬脚就踹到了一个士兵。

      那士兵后方突然造人偷袭,剑没拿稳掉在地上,整个人扶着屁股懵着,四顾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踹他!

      等看清人是谁后,又匆匆压下火气。

      女人拔高腔调呵斥道:“谁准你们的破铜烂铁胆敢指着本宫的家人的!还不速速退下!”

      这才应当是白月笛,不怒自威。

      庄牧之也收了剑,退到门旁,给人高马大的士兵让出位置出去。顷刻,屋内只剩下杜君古三人了。

      庄牧之不语,白月笛缄默,独有杜君古慌了神色,不懂这是何等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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