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凰弄

作者:林林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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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〇章


      青州。

      地处皇朝版舆之西南,气候宜人,四季如春。如今的青州城人烟阜盛,街市繁华。

      话说三十年前的青州与今天真是天壤之别的!因此,青州人都以出了一代皇后为荣,处处流传着圣敬皇后的故事。故事难免会渲染夸张,可青州人受益于这位皇后,所以自然都是相信的!他们津津乐道于她的传奇,说她貌赛天仙,智比诸葛,德配天地!对于她的过早薨世,皇帝至今不衰的恩宠,青州人在遗憾之外自更是格外得意。因此,青州处处都有附会圣敬皇后的遗迹,以供万民瞻仰纪念。

      城东是一座山,名曰青君山。那是圣敬皇后幼时曾游玩的地方。山下一个湖泊,名为白湖。湖畔风光秀丽绝妍,湖水清澈透明。

      白湖南畔,青山环抱,往山谷约四十里地,地势比较偏僻,有一处庄园,名曰君柳园。却是很少真正有人敢去那里,因此显得冷清而神秘。

      这一日,往那庄园的山路上来了两个人。一个挺拔翩翩如玉树临风,一个秀逸飘飘如青竹隽雅,看去均是尊贵不凡,风姿卓然。

      “太子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来到这个地方,见天政俊美的面上并没有她猜想的不愉快的神气,夏瓖也便开口询问,以打破这样尴尬的沉闷。

      “瓖儿,你今年几岁了?”

      “嗯?”夏瓖听他答非所问,大约是不想告诉自己去哪里了,她也不回答他的话,他又不是不知道!

      天政站住,看着她道:“我十六岁的时候,嗓音可没你这么清脆好听!”

      “太子兄现在的嗓音也很好听呀!”夏瓖并不怎么注意伪装自己的声音,但这时候想要努力学男子低沉一些的声音,也觉得突兀,便罢了。

      天政瞥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其实,夏瓖颇有些奇怪于自从离开凤嘉塔之后天政态度的变化。这些日子,天政对她一如从前,亲切和气,如兄如弟。而且更奇怪的是,越接近青州,似乎是被这天高云淡、空旷辽远的地方所感染,他的面色越来越疏朗,性情也越来越温和,对她更是越来越好!连卫衡都觉得异样,有些疑心太子知道了什么,要她小心。她不以为意,只想着,他态度的变化,或许是因为那个飞龙玉风铃她处理得当?——虽然她也并不认为天政有什么好猜忌她的地方,何况,她还是个女子。

      秋冬之际的青君山,却也还苍翠葱茏。山脊处,掩映着几树红叶,绚烂如火,略有秋意。

      两人进山不多久,就见一条山涧。宽约十余丈,大约是那条绿江的支流。水流湍急,上下看看,却并无桥梁可通。

      “脱了靴子走过河去,不准把衣服弄湿,否则就是对母后的大不敬!”天政首先除下自己的靴子步袜,撩起衣袍,挽起长裤,掖在腰带上。

      夏瓖撇撇嘴,看来要去的地方的确是她能猜到的与皇后娘娘有关,她照做就是。赤脚伸进水里,河水冰凉,肌肤略略有些震颤,但她还是毫不在乎地下去了。

      天政却站住了,看着晶莹透明的水里那双玉足,以及露出的小半截纤白的小腿,一时竟有些恍惚失神,却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河水渐深,夏瓖自然比天政更早将外袍和长裤往上再提了提。可看到河中央低洼处,定是齐腰深吧?又不是脱光了游过去,衣服怎么可能不打湿?她偷看天政一眼,眼珠一转。打湿了衣服又怎么样,即使她的衣服湿了,也绝对要让他陪着!她才不会拘泥于他的命令,迂腐到遵从什么大不敬!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她还在意他的太子身份吗?

      天政看着水中央的夏瓖,河水已超过夏瓖膝盖,也跟着站住。瞳眸里不带什么情绪,开口道:“要我背你吗?”

      夏瓖想不到他居然还会好心地如此开口,忙摇头道:“当然不用!”这怎么可能行得通,这个太子!

      她在水里往后退了一步,踩住河底一块大石。预备跃出水面,直奔对岸。如果那个太子不允许,那她就湿了衣服也罢!

      她刚要点开石块纵身。下面水流忽急,正略略奇怪,脚下一滑,身子一歪,衣服自然没能幸免。她索性不去抓住衣袍,正要拔出水面飞快地趟过河去,却不料这回明显感觉水里是一条腿只向她扫过来,而水上天政的手也向她抓了过来。

      她往后一仰,避开那只手的侵袭;水下的腿脚被天政勾住,不能使力,一下子栽进水里,灌了好几口水。

      “你……”这分明是故意陷害!她也急忙出掌击向天政。她既然免不了湿透衣服,也要拉他下水不可!

      天政却不与她对打了,一把捞起她,飞快地抱她上了对岸。

      夏瓖吐出几口水,“放开我!”

      “要我给你度气吗?”天□□头看着她,鼻尖几乎要触着她的鼻尖了。

      “我又没死!”夏瓖没好气地用力向他额头上一撞,想从他怀里挣开。

      天政微微闪开,手上却不放松,瞳眸含笑,“死了我还费那个力气做什么!”

      夏瓖从他怀里跳开,将披散的头发拢起绾好,瞪着一直不动声色盯着她看的天政,“你——”

      “不过是试试你的水里反应和功夫罢了!谁叫你把心思放在不敢打湿衣服上去了?”

      “那不是你的吩咐吗?”

      “你会这么迂腐听话?”

      她当然不会听话。只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要在水里试她功夫,这才不小心着了他的道!

      “你不也湿了吗?”

      “那我们都脱了吧。”

      “啊?”夏瓖不由一慌。

      “生一堆火,把衣服烘干再去。”天政漫不经心地道。

      “还有多远?走过去也许会干的!”

      “不远了,所以要整理好服饰。”天政仍是不动声色,脱了外袍,只剩下里衣。

      天已很凉,夏瓖想自己纵然不怕受寒,只怕这样子也是不好。何况既然是与皇后有关的地方,那里人多,自己更需小心才是。她也便宽了外袍,搭在一旁的树上,转身就去捡拾柴火。

      “瓖儿,你真的很瘦啊!”天政的目光从上往下打量她一遍,在她上身停留了一会,见她纤细的腰上那根似乎虚拢着的紫色腰带却一点湿意也没有,那穗子居然还随轻风飘扬着。

      夏瓖低头看看自己裸露的小腿,放下外袍。什么胖瘦,莫名其妙!

      夏瓖捡来一堆柴,天政只坐在一旁看着她。柴堆好后,他只负责点着。

      “瓖儿,你里面似乎也穿了两套衣服,不如再脱一套吧?”她在大热天也至少穿两层衣服的,也不知她这么多年怎么过的。

      夏瓖低头看了腰间的紫带一眼,道:“不用。”

      “你那根腰带似乎不好解开?”天政早就对那繁复的腰带感到奇怪,她似乎一年到头总是系着它。

      夏瓖抬眼看着天政,略略迟疑,“是呀,当然不好解开……”

      “我帮你解!”天政说着伸手。

      夏瓖忙打开他的手,“不用的。”将里面的袍子又往下拉了拉,完全盖住天政一直特别注意的赤足。

      天政的手转而向上,轻触她的面颊,“这火也才点着,你的脸怎么就这么红了?还有些发烫呢!”

      “那是……”夏瓖拍开他的手,“我刚才去捡柴火,要侍候太子殿下烘干衣服,跑快了而已!”

      “是吗?这么说,你很用心,很喜欢……侍候本太子了?”天政眼里的笑意愈深。

      “臣侍君自然是应该的。”

      “看你好像不服气?”

      “太子兄还在乎我的感受?”

      天政定定看着她,眼里满是轻松的笑意,“如果你换一个身份,到时候我也会侍候你的!”

      “哼,我可不敢有劳太子大驾!”

      ********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飞快地从庄园后窜出,坠落到天政和夏瓖面前。

      夏瓖早被天政拉着疾退两步,才看清那两个犹似黑白无常的老兄弟——这两人一模一样,只衣服颜色不同:一个麻衣如雪,一个玄衣如墨。令夏瓖更为惊愕的是,那个麻衣无常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正是他将自己的坐骑给抢走了。

      那黑白无常一开始完全无视她,只对着站在前面的天政一叠声地嚷嚷,抢着表达着久别重逢的欣喜若狂!进山乃至进园之后的寂静荡然无存,这两个一直在此独居的老人似乎要把十几年积存的话一下子倒在天政面前!

      “在外面,还是就叫我公子吧!”天政清朗的嗓音见缝插针,总算制止了这一番语无伦次、涕泪交零的聒噪。

      那两老人这才揉揉老眼,停下话头。黑衣无常指着一旁的夏瓖,啊啊连声,却说不出话。

      白衣无常更是惊愕,还有些恐惧之态,“你,你真是……”

      夏瓖也懒得理睬他们的这种反应,天政看两老仆那种表情,这才道:“这位是驸……夏瓖,我的贴身侍卫。瓖儿,他们是母后生前的家仆,丁三丁四。”

      丁三丁四互相看看,一起大叫道:“夫……夫人?太子你娶太子妃了!”

      “没有。”天政很冷静地道。

      “我就说嘛!你要大婚,天下皆知,根本就没听到你娶老婆的事,她当然不是了!想不到她这样美貌,你只纳为夫人,这可是比妃子差了好几级啊!”黑衣丁四自以为聪明地感叹,“你该娶她做太子妃才是!”

      “这你就错了,太子既然说自己是公子,太子妃当然得说是夫人!可太子妃上次还不肯承认自己是丫头呢!”丁三口中的太子妃几个字咬得很轻,两只大眼骨碌碌地还往四面偷瞥——他自谓颇遵从太子刚才要隐瞒身份的话。

      天政并不分辩,只瞥一眼呆愕一旁瞪着他的夏瓖,嘴角似乎隐隐有笑。

      “怎么可能?若是公子夫人,那就是已成了夫妇!那就是太子妃!那我们就该知道已大婚了的!那她也不会是女人还不承认!我们太子天上少有,地上无双,又不丢她的脸……”丁四非常不服气,开始胡搅不清地乱嚷了。

      天政也懒得理睬,再看一眼夏瓖,淡淡一笑,带头到后面去。

      一路各色花木夹道,都修整得很是整齐。至少与那两个乱糟糟的黑白无常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之别了。天政随口告诉夏瓖,丁三算是母后的马夫,丁四是园丁。母后很小的时候,他们就一直追随身边的。

      “他们既然都知道你是太子,你为什么不说我是驸马?有必要对他们隐瞒我的身份吗?”

      天政扭过头,眸光一寒,逼近一步,瞪着她,“你真是驸马?”

      “啊?”夏瓖忙后退几步,怎么忽然又变脸了呢?

      天政哼了一声,仍是只顾向前。

      夏瓖这才反应过来,太子他不会是……

      “你还不快跟过来!”天政头也不回,沉声道。

      夏瓖咬咬唇,跟上去。他若是知道也是早知道了吧?居然一直都闷声不响!可那又能怎样,是杀是剐,反正都由得他,她操这个心做什么?

      君柳园后面布置大气敞亮,园中一个隆起,花草更是层叠其上,中间是一色的金菊,耀人眼目。四周雁来红、美人蕉和常青藤间隔簇拥,围成一座最富丽的花冢。

      天政在花冢前跪下,扭头看夏瓖一眼。夏瓖只好也跟着跪下。

      天政上了香,默默祝祷一会,站起。

      夏瓖跟着站起,也不说话。能让太子如此恭敬,这里定非一般。皇后娘娘出身此地,这里不可能是她埋香之冢,定是她居住之所?只是,一国皇后原先居住这样的小园子虽不为奇,但身份显贵之后却也并不扩张,并且守护之人也不过两个老仆,以当今皇帝对皇后隆恩之崇,似乎又有些不对。只是,皇后母族情况到底又是如何呢?

      天政看着夏瓖,示意她一起再拜。夏瓖莫名其妙,太子对自己薨逝的母后这么敬重,一拜再拜的!但她也懒得抗议,也跟着拜了下去。

      天政拜完,居然又向她拜了一拜。夏瓖吓了一跳,赶紧也回拜不迭!两人顶头一撞,天政抓住她的双手,漆黑的凤眸含笑,“瓖儿,拜完天地,接下来我们是不是……”

      “啊?”夏瓖一惊,饶是她反应迅疾,忙道,“太子兄,你是说想和我结拜为兄弟?口误了,还是……”她听错了?

      “什么?”天政俊面微沉。

      “太子兄不是,开玩笑吗?两个,男人不结拜,还……”夏瓖在他凌厉的眼神下竟不能把话说完,手上暗暗使力,要挣脱天政的掌控。

      “谁要和你结拜!少废话,跟我来。”

      “我自己走就是,难道我会跑呀?”她被他使力一拉撞进他怀里,又有些恼火。

      “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

      夏瓖一掌击在天政的手上,就要挣脱他的禁锢。天政似乎没料到她真的出拳,被她击中的手指关节剧痛,掌心内力一吐,更紧地捏住她手腕。夏瓖早一脚飞踢,迫他松手,闪身跳开几步。

      天政弯腰捂住夏瓖踢中处,紧紧皱眉,抬起头,面上已是冷若冰霜,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你这死丫头,你再走一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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