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凰弄

作者:林林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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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者无心话肺腑,言者有意诉衷肠


      几个人下楼,那三个昭戎人也正起身。他们身材高大,几步就走过来,正与他们一起到了楼梯口。

      天政和长宁自是皇家气派,岂肯让别人先走?所以,两人就先下去了。夏瓖等人却与那三个昭戎人同时站住。

      那蓝瞳之人看着夏瓖等人,目光惊异而赞赏,“中原人一个个都很……美,美里!”

      他大概还是一个初学者,词句生硬,发音也不准,叫人听了想笑。但看他真诚认真坚持不用本族话来说的样子,却真是他发自内心的赞美!

      卫衡不自觉地将夏瓖揽在自己身后,蓝瞳又哈哈笑了起来,对卫衡道:“你不躲?你也很美里的!”

      卫衡皱眉,用昭戎话道:“在中原,不会说男人美丽!”

      蓝瞳立即惊讶地道:“你会说我们的话?太好了!你们——”他指指夏瓖和张欣,“一个个比我们那里的女人还要纤细秀雅,怎么不美丽?”

      “他们只是年纪还小。”卫衡不欲与他多话。赶紧拉着夏瓖下楼,要去护卫太子公主了。

      蓝瞳在后面紧紧相随,到了门外,蓝瞳拉住卫衡道:“兄台,本……我正要请问去皇宫如何走?”

      卫衡道:“你去皇宫做什么?”不会是昭戎使臣吧?既如是,也该通过正当程序进宫。

      “去看看而已。”蓝瞳爽朗一笑,“我一直很仰慕中原文化,听说中原的皇宫是巍峨雄壮,我倒要看看它是如何镇住黎民百姓的!顺便感受一下中原文化!”

      天政听了卫衡的转译,也是疑惑。昭戎族虽有国书过来,但使臣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微服前来吧?他们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长宁看出哥哥的意思,早忍不住道:“你们在这里横冲直撞,就不怕被当作奸细抓起来吗?”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他冲长宁一挑浓眉,这句话说得很溜,接下来却还是用昭戎话向卫衡道,“你们不应该这样对待远方的客人吧?如今我昭戎欲与贵朝交好,我来这里也是因为仰慕中原文化。此举光明正大,绝不是偷偷摸摸之事!如若你们无缘无故抓我,那可就有失你大国风范了!”

      夏瓖见那蓝瞳说话时那自信坦诚的气度,颇能令人信任折服。卫衡把话转译给天政和长宁听。

      “你倒会说话!只是,目前两国尚未正式订盟,岂不闻防患于未然?倘若是你们借此有所图谋,我朝岂不大亏?”天政见妹妹受窘,淡淡地道。

      “公子!我听你们古语说‘忠无不报,信不见疑’,世人相处,贵在坦诚信任。如果这一点都做不到,又如何取信于人?何况两国之间?”

      天政想不到一个外族人居然如此能言善辩,而且还颇通中原文化,便直接向那蓝瞳问:“请问尊驾尊姓大名?”

      “在……”蓝瞳显然在想着如何措辞,抱拳道,“在下北延翯!公子你……?”

      天政一愣,这是昭戎族国姓啊!看北延翯坦诚不欺的目光,他不想被此人轻视,也便抱拳道:“在下楚天政!”

      北延翯神色立即一凛,“这是贵朝国姓啊!敢问公子是皇族中人?”

      天政一笑道:“北延公子呢?”

      北延翯听此,哈哈大笑,赞赏点头,大有惺惺相惜之意。目光落到一旁的夏瓖身上,道:“请问小公子尊名?”他只当夏瓖自该是天政的兄弟之类,在人群中更是出类拔萃,所以独要问他。

      “在下夏瓖。”夏瓖抱拳客气地道。

      “夏香?”北延翯生硬地重复夏瓖的名字,瞳眸微眯,再细打量他一番,笑道,“莫非你也是个女孩儿?比刚才那两个穿红的小孩美丽多了!”他指的是范柯的两个娈童,显然他也当那两个人是女孩了。

      “只是,我听说你们中原礼节繁多,但你们现也有女孩同伴出行,何以独独你要男装?哦!是你太美丽借此遮掩?哈哈……”

      卫衡听了这话,面色微变,道:“北延公子还是不要以貌取人。”

      北延翯略略惊讶,再打量夏瓖几眼,道:“那夏小公子如何看待我们这些外族人呢?”

      夏瓖道:“我们中原讲究礼尚往来。人以赤诚之心对我,我以赤诚之心对人,民族之间更不在于大小、强弱、地域与身份,人心无高低贵贱,自该平等相待。”

      北延翯点头赞叹,“好!这也正是我们昭戎族世代追求的理想之境,想不到中原一个小孩子也能有此体会。”

      夏瓖问北延翯前面那句话的意思,卫衡待太子天政与北延翯拱手告别之际,才低声淡淡道:“他说你长得太秀气,不像个男孩。”

      夏瓖心里又略略惊疑,看着师兄凝望自己的目光,一时无言以对。

      伍公公这时便催太子公主还是早些回宫吧。长宁难得出宫一趟,自是不愿。此时又因夏瓖而对夏淑芳也格外看重,所以与她更是亲热。又听她说起不远处的织庄颇为新奇,自然也要去一趟。

      天政见妹妹执意要去那女孩儿的去处,不忍拂其意,便令卫衡和伍公公远远随侍,保证公主安全。张欣本也想跟去,但想到自己职责,犹豫着。卫衡倒是想与他换换,可太子之令已出,也只得罢了。

      天政看妹妹欢天喜地地和夏淑芳携手而去,不禁也微笑。张欣半天才恋恋收回目光,道:“太子,是不是要跟踪那三个人?”

      天政道:“既然他们只不过是来探路的,那我们自当以礼相待。倒要防止有人知道他们身份,利用这个引起纷扰,挑拨还未建立的两国关系,你令人随时注意他们周围人的动向。”

      夏瓖看太子虽说得义正言辞,想他大约究竟不放心那三人吧。只是,对于朝政之事,他秉承父命,不愿再在太子面前置喙一词。

      张欣答应一声,便去安排了。

      这里天政看着夏瓖道:“怎么,你当我真只是小人之心?”

      “夏瓖不敢。”

      “哼。”天政轻笑一声,“你相信他们,我也相信他们。只不过,事情毕竟复杂得多。那个北延翯决非普通昭戎人,纵然全无用心,也不得不小心些。两国之间,和平总比交战要来得好!”

      “太子仁政爱民,体恤百姓,真是我朝之福!”

      “夏瓖!”天政有些不满,“你跟我说这些虚言做什么?你渐渐大了,怎么反不如小时候?”不至于因为长大一点,一个神童就一下子泯然众人了吧?

      “近来你似乎有意疏远我,不肯再议论朝政之事,莫非对我有见疑之意?其实那次,我并没有不相信你,只不过那块玉佩的出现实在是有些蹊跷,关系非常,我也不便……而且至今还毫无头绪!”天政也不知为何要对他这样详细解释。

      “夏瓖年幼无知,怎敢对国事乱发议论?”

      “你祖父为人小心,父皇总称他老狐狸,但也并非唯唯诺诺之辈。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也会如此藏拙,这可不是我所喜欢的!你聪明尽露于外,不是你想隐藏就能隐藏的!正如那个北延翯所说,忠无不报,信不见疑,我不希望我们两人之间也互相猜疑!”

      夏瓖会看着天政深挚的眼眸,“那夏瓖就说一句大胆的话。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又有几个帝王能够?大多不过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罢了!”

      “哼!你又这样说,可真是大胆得很了!不过,小小年纪,倒有许多感慨!”天政脸上本挂着揶揄的笑意,忽然眼里现出忧郁之色,叹道,“不过,世人确实多是能同患难而不能共欢乐,连夫妇都是如此……何况其他?”

      “太子……”夏瓖凝视着与平时不一样的天政,“那太子是一国储君,生杀予夺之主动权在你手上,你认为自己以后能避免这个吗?”

      “我虽不敢完全肯定,但也想效法孟子的不忍之心。不求什么王天下,只求推恩于百姓,让百姓安居乐业,造就真正的太平盛世!”

      “太子仁德,真是有气魄!”夏瓖叹道。

      “恐怕也不过年少轻狂罢了!有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不是自己想做就能做到的。”天政平日里并不与人说这些话,此时也不知怎么,却忍不住想说。想是这孩子小,又玲珑通透,他也不愿连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至少我会做到人不负我,我绝不负人!”

      夏瓖笑了笑,正要应答。却见一个鲜红衣衫上绣一只黑凤的人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面上挂着诡异的笑。

      夏瓖闪身避过,天政却也已伸手拉他到自己身边。夏瓖看看他,“怎么?”

      “这可能是伏恨宫的人,我们去看长宁!”说着,带头疾奔。

      夏瓖虽不明白所以,但也自然赶快跟过去。

      到了织庄附近,只见伍公公已催着长宁、夏淑芳出庄,而卫衡却并不在场。天政面色微沉,四面一扫,却见卫衡从一旁民巷里钻出。

      “你去哪里了?”

      “属下刚才看到一个伏恨宫的人,就追了过去。”卫衡略略紧张地扫了夏瓖一眼。

      天政看妹妹没事,略略放心,“伏恨宫的人竟如此大胆,居然到了京城!”

      “属下听说他们本只在青州一带偶尔出来活动,近来势力渐渐扩张至武州。想不到现在……”

      天政皱眉道:“以后还是贴身护卫公主,追踪之事用不着你!”他颇为卫衡如此不分轻重而有些懊恼,平日里也不见他会如此蠢笨吧?长宁如果有事,抓住那人又怎么样?

      “是。属下知罪。”

      正说话间,只见张欣已带着一群侍卫飞快赶来,接太子公主回宫。长宁不太高兴,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也只得与夏淑芳、夏瓖告辞,上轿而去。

      卫衡让侍卫们先行,到夏瓖身边,低声道:“近日里你要小心。”

      长宁回头,不由不满地道:“卫衡,你倒好像是瓖儿的跟班了,眼里就只有他?”她平日里就觉得卫衡的态度很奇怪,这时想到刚才在中和楼里看到的那个范柯,不禁很是不高兴!

      卫衡躬身低头,“属下只是——”

      夏瓖忙笑道:“师兄想是不相信我的武艺足以自保?”

      天政也略觉卫衡奇怪。不过,夏瓖是他师弟,年又极小,容貌绝美,偏生女相,他或许是也有些担心吧?

      ********

      月色朦胧。几朵灰云缓缓移动,一时遮住月色,一时又云移月出,总也惨淡无光。

      夏瓖猛地睁开眼,朝窗外张望,窗纸上树影婆娑,并没见任何动静。心里颇为奇怪:刚才何以觉得有异样呢?似乎有个人影一晃而过。

      他一时睡不着,便坐起。

      “瓖儿?”一个声音在窗外低低叫道。

      夏瓖听得似乎是师兄卫衡声音,忙披衣下床,开门让他进来。

      卫衡站在门口。

      “怎么?师兄,你这么晚……?”

      “刚才看到一个人影往这边来,所以就追了过来。”

      “师兄不是在长宁宫当值,如何……?”

      卫衡轻哼一句,“那人正是从宫里过来的,我才跟着……”

      “可公主……”夏瓖不由有些急,他怕是那人调虎离山之计。

      “放心,公主不会有事的。我已吩咐手下人密切监视宫内,一有动静,宫内侍卫众多,不会让贼人得逞!我只担心你……”

      “我?我能有什么事?”

      卫衡背转身,让他穿好衣服,两人便往府外奔去。到了僻静处,卫衡才道:“此事恐怕与伏恨宫有关,你还是当心些……另外,我想,你还是和公主太子少来往得好!”

      夏瓖奇怪地看着卫衡。卫衡眼光从他小脸上撇开,只看着他长袍筒靴,“你从小就这样装扮,不会连自己也当是……了吧?”

      夏瓖一惊,忙退后一步,“师兄,你……?”

      “你四五岁时,我们一起混了两年多。不说是日日相处,就是……你当时还那么小,纵然掩饰得再好,我又如何不知?”卫衡嘴角微微上扬,现出一丝笑意,他想起得知夏瓖身份的那件事来。

      “还有,你如今越来越大,只怕不会再像幼时……”再看看她豆蔻年华的体貌,却裹在一身男装之下,实在也是浪费得很!

      夏瓖面色再变了变,“师兄,我……”

      “你祖父也是不知?”否则以他那样的为人,不至于还如此器重夏瓖吧?

      夏瓖摇头,“此事只有我爹娘知道。”

      “为何要那样做,又为何连自己家里人都不告诉呢?”

      夏瓖淡淡道:“我祖父为人你也该知道。当初只是一时迫不得已,现在算是骑虎难下吧。”

      “可你这样会很辛苦,那些都是不应该属于你的辛苦!”卫衡眼里涌动着难言的情愫。

      “我没有觉得。其实这般,倒是比几个姊姊自由多了……”

      “我也知道令堂之心,或许这样不至于埋没了你,还可能成就你一番事业。只是在如今的世上,你一个女子,实在太难了!”

      “夏瓖只不过是一个平凡小人物,又能有什么作为?我也不想有什么作为。能成就爹娘一生恩爱,这就是我一生的事业了!”

      “唉!瓖儿你过谦了。你如此资质,你祖父又如何肯放过你?不过,或许这样也好。如果恢复女儿身份,你如此才貌,只怕会被人冠上……”卫衡想到近几年来宫内悄悄流传出的、公主今日也提到的所谓妖孽之说。

      “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卫衡皱眉。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但师父也曾……

      “事已如此,你自然也只有这样下去。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人生之路,你或许天生就不该是一般女子吧?只是,你记住,如果以后有什么为难之处,只管来找师兄就是。师兄定当竭尽所能,绝不推辞半句!”

      “师兄!”夏瓖大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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