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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期归齐(改)
“总算是回来了,我的大床,我可想你啦,啊啊啊!”
夏拒霜等求思居的大门关上后,转身就迫不及待地跑进厢房,鞋子也不曾脱,直接猛扑到床上,抱着被子打了个滚。这里本就是他的地盘,干脆暴露本性,释放天性,丝毫不见面见一众长老时的端庄稳重。
“唷,这是哪个回来了?”
夏拒霜不用想就知道是自己那个抠搜的二师兄来了,翻身,坐起,一气呵成。
来人轻抿着削薄的唇,眉如墨画,青绿色缎子衣袍贴合颀长纤细的身形,腰间系着一条深绿绸银丝带。
“怎么着,这么久就认不出来了?人老了,还是眼花了,不行就去看看,出门左拐,不用谢,记得关门。”
余钟一心中一噎,这小滑头又变得如此阴阳怪气,肯定是受了太多气,怎么偏偏是自己碰上。
“还是那个性子,唉。”余钟一轻抚头装作头疼的样子,无奈道:“你倒是把脸上的丑东西弄掉啊,白白的浪费你这张脸!”
“哪里丑了!”
夏拒霜怒目睁圆,他的右手按在剑柄上,左手做捏诀手势,只要眼前之人再说一句关于这张脸的坏话,他就立马传送至后山,削掉这家伙视若珍宝的桃花林。
“别别别。”余钟一知道他这是踩这家伙的弦上了,急忙讨饶道:“祖宗,我错了行不行,祖宗,这张脸真好看,一看就是有品位的人选的,就像这低调奢华的求思居一样,颇具大家风……”
“打住,打住,”夏拒霜乜了余钟一一眼,嗔笑道:“什么事?”
余钟一知道自己拙劣的表演瞒不住这祖宗,但他还是想问一下,他也是这么做了。
“去好好瞧瞧自个心虚的眼神都瞟到哪里去了,到底何事,快说?”
余钟一没敢再在这祖宗这儿蹦跶,忙把大长老的传话半句不落地告诉了眼前这个发怒,且半眯起眼不善地盯着自己的祖宗,只见这祖宗听到是大长老的命令时,神情立马从薄怒到平静,在听完已经变得生无可恋了,就算是变脸的也没有这么神奇吧。
余钟一试探着道:“不过侍弄些闲花野蔓,怎的惹你不高兴了?”
夏拒霜抬头看了看自己这个心大的二师兄,无力的问道:“师兄你是没去过吗?”
余钟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道:“只听内门的弟子说过,不过是照顾花花草草,按时采摘罢了。”
“可那是一座山的药草啊!”
如果真是照顾下花草,谁会不喜欢这种忙里偷闲还可以得到药草作为报酬的美差,可那是大长老的命令,简直要死!
余钟一趁这祖宗未迁怒前小心翼翼地退至房门,动作轻盈连贯,比起练剑时体态竟然还要飘逸几分,待到关上房门人至院中,才敢出声:"大长老唤你快点去。"
夏拒霜没管溜走的二师兄,也没留意自己的院门是否关上,只在苦苦思索着大长老喊自己的缘故。
大长老的药园里种植的药草都记册在案,没有一棵不珍贵不会是他偷摘药草的事被发现了吧。
也不能说是偷摘的,应该说是借的,夏拒霜清楚记得那株药草是有阵法掩盖了的,他可没有破坏阵法,就连入阵痕迹都被自己抹去了。
唉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走吧,是祸就甩锅。
夏拒霜起身用净身诀为打理了自己一番,右手往身前一圈画,一面水镜便幻化出来,镜面中跃然映出另一张俊美的面容。
这是他在宗门里的身份,他现在是夏拒霜,而不是夏容。
夏拒霜想:果然是一个翩翩公子,唉,这幅迷人的皮囊怎么看都看不够。
“美够了吗?”
水镜中突然映出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一手正控制着常人不可向迩的炙焰,一手却不紧不慢地捻着白灰的胡须,微笑地看着被自己吓了一跳的“臭小子”。
不错不错,长高了不少,就是不知道皮又实了几分,江有汜轻微颔首,心里不禁满意夏拒霜的成长,但又担心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被这个弟子一脸无害的外表欺骗,算了,总归他不会被人欺负就是了。
夏拒霜快速从地上爬起,道:“大长老,您怎能这么快就来招呼弟子啊,弟子都还没有养精蓄锐休息好,怎能侍奉好您的宝贝药草?”
江有汜看着夏拒霜装模作样、脸上露出控诉的表情就有点头疼,他不想与这厮扯皮,只得放下话:赶紧来,就差你的炼药术没有考核了。
江有汜匆匆掐断了与水镜的联系,真是的,越发不像话了。
顷刻间,清风拂过,轻轻吹动着江有汜腰间的葫芦嘴上别着的玉玦,一下一下的碰着他那仿佛被马踩过的老腰,这玉玦还真是时刻提醒着自己该坚定决心了。
独自饮酒,谁人知我是品味杯中风情还是欲酩酊解千愁呢?
江有汜惆怅道:“真可惜老东西就剩下我这一个了,不然还有人要与我这分杯佳酿,这都不够我这把老骨头喝的咧。”
“我来了,大长老!”
夏拒霜急切推门而入,他在院门外老远的地方闻到了酒香,醇香回甘,定是上了年份的好酒,宗门上下谁人不知大长老这里琼浆玉液最正,可大长老偏偏也是在这酒水上最为“吝啬”。
“终于来了”,江有汜放下盛酒的玉杯,抬头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小家伙,如今也长成这般大了,还记得那时还抹着眼泪,眼巴巴的望着离开的几位师兄,如今倒是少了几分年少时的粗心浮躁,人情世故被他玩明白了不少。
“弟子能否来一杯?”夏拒霜笑嘻嘻地捶着江有汜的肩,眉眼如同新月浅浅一弯,嘴角噙着笑,此情此景像极了一幅长慈幼亲的孝图。
“问都不不问一下?”
江有汜撇过头看着这个少年,他真想知道这个家伙的小脑壳中都想着什么。
有时像一泓江水不管不顾地向前冲,哪怕前路渺茫撞得头破血流也决不放弃;有时又像一缕云雾隐藏着自己的情绪,哪怕是一身鞭伤、神魂濒临溃散也一声不吭,费劲心思养好了伤,偏偏过了段日子又一身血气回到了宗门,真不敢想象这小身板是怎么挺过来的。
夏拒霜耸耸肩道:“反正是宗门的安排,我又不能改变,不是吗?”
“是呀,不能改变啊!”
江有汜怔然,双眼放空,恍然间又低下头看着杯中倒映的自己,喃喃自语道:“不可改变啊!”
他好像又看见那个对着他笑若灿花的少女,捧着一束开的正艳的花,在一个分叉口对着自己招手,可他却选择了另一条人迹稀少的道路,远远地眺望着道路向远处延伸,直到黄昏之时,他才惊觉毫末之差,渐成天堑,可一切早已然成定局。
待他从回忆中拉回思绪时,只看见夏拒霜已经坐下,拿过葫芦开始倒第二杯酒了,他也顾不顾得内心伤感,“咻”的一声夺过葫芦。
“你这小子,唉,可惜了我的好酒啊!”
江有汜一边数落着夏拒霜不道德的行径,一边用袖子小心地擦拭着葫芦,生怕这葫芦磕着碰着哪儿。
夏拒霜好奇问道:“哪个相好送的?”
“去去去,没大没小的,”江有汜甩了甩他那宽大的广袖,没好气地说:“什么相好的,好的不学,尽捻着不好的学。”
“真不是……”夏拒霜看着面色不善的大长老,眉毛都已经拧巴在一起,这俨然是发怒的前兆,便急忙把下边的话咽下去。
江有汜用力地捻着胡须,恼怒问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快点,只差你还没有考核了,哼!”
夏拒霜放下茶杯,似是不经意间问道:“我哥在哪里?”
“你哥在……”江有汜回过神来,好小子,竟在这里等着老夫。
“你哥不是走了吗?”江有汜反问道,脸上好像是那么回事。夏拒霜却是不信,"走了……你自己信吗?”
他用余光瞥了眼大长老,大长老若不是心里有鬼,眼神岂会躲躲闪闪。
随后低头闷声道:“我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稚子了,你们难道还要把我蒙在鼓里吗?”
江有汜头疼牙痒起来了,不禁扶额,熟悉夏拒霜的都知道他在这装模作样,端的一个可怜的落魄公子模样,真不知道那些个姑娘怎么会为这混不吝的家伙迷了眼。
可眼下他还真拿着家伙没有办法了。
“记着,听得老翁劝,阎王不相见。这事我可做不了主。”
夏拒霜见卖可怜要不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便又计上心头,郁气沉声道:“还会有谁能让天沁阁大长老做不了主呢?是自诩光明磊落的阁主呢……”
夏拒霜稍作停顿,眼神却紧紧盯着大长老,生怕错过什么。
“还是这根本就是某人自编自演的脱壳计!”
江有汜现在是巴不得这滑头赶紧离开,他感觉自己的宝库里的宝贝真的是要不保了,掌门怎么偏偏把糊弄这小子的任务交给了他呢?
“大长老,我没说错什么吧?瞧您这一身仙风道骨的韵味,您可是最公正最诚信的大长老,整个天沁阁的模范,阁中砥柱,丹药宗师,怎会手抖早衰呢?”
江有汜心道这分明是被你们兄弟俩气的。
一个两个的越来越不让人省心。
眼前的这个个从小大逆不道不说,另一个竟然长大后开始玩起忤逆长辈的那一套。
“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答案,还不快滚去考核!”
江有袖子一挥,夏拒霜只见眼前白光一闪,再次睁眼,眼前映入的是绚如火海般的红叶林。
红叶层层叠嶂,叶片浓厚的似乎是用针线连缀的,颜色浓艳仿佛是姑娘新点的朱唇。
和煦的阳光穿过点点间隙,漏下一地闪闪烁烁的脂金,斑驳陆离。
“怎么气量这般小,也不知道把我传送到山顶上。”
夏拒霜无奈的耸了耸肩,双手交叉于胸前。
真的是不禁逗的老顽童,一下子就急眼了,可惜没能问到那棵绿叶子树到底在哪里,还以为是真的没了,结果在这里跟他唱双簧。
可惜眼下又有难题。
红叶林是上山的必经之路,在药山,禁止御剑飞行,哪怕是法术也限制,说是怕惊扰药草的生长。
夏拒霜承认他是想偷懒,不是那么的想去考核,毕竟需要徒步去山顶,磨蹭磨蹭应该也能掐点到达。
“这红叶真是愈发艳丽了!”
夏拒霜弯腰随手捡起一片落在鞋面的红叶,看似注视着手中捻着的红叶,眼角余光却定住一旁静默着的红叶树。
“怎么还在这儿杵着?”
红叶树后冒出一双枫叶纹皮靴,一袭红衣随着风肆意张扬。美人美时,连发丝也得到风的偏爱。
“这不是被美景迷住了眼嘛。”
夏拒霜转过身看向红衣女子,却被女子腰间佩戴的玉葫芦吸引了注意力。
红衣女子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自己腰间的玉葫芦,只是低头浅浅一笑,手遂放在朱玉葫芦上,抬头又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姐姐。
“怎么,五年不见,难道就生疏了不成?”
夏拒霜连忙挥手道:“怎么会呢,瞧您说的,我与谁生疏也不会与您生疏的不是?”
陌山红温柔的目光像蚕丝一样包裹着夏拒霜,夏拒霜哪能拂了长辈的面子,他感觉他的表现就像只鹌鹑。
“走吧。”
陌山红左手一挥,一道道青石阶自不远处的石台逐渐显现,一路蜿蜒至山林深处,远远看去,似一条被人掉落的青色丝带静静地躺在丛林里。
夏拒霜踏上布满青苔的石台,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回首望向陌山红,却看见她还在温柔地看着夏拒霜。
“怎么,还是怕黑?”
陌山红抬头望了望天空,天空仍旧艳阳高照,阳光给万物镀上了一层金色。
“时间还早,放心,到山顶不过半个时辰,日光还在。”
夏拒霜眼见陌山红就要抖搂出他小时候的事,急忙喊道:“知道了,知道了。”
也不等陌山红反应过来,慌张的往山上走去,头也不敢回,挥着右手匆匆告别。
曾经一走就是五年,如今倒还是那个性子。
陌山红看着夏拒霜从杯子大小变成米粒大小,直至身影隐匿在丛林后,才缓缓收起目光,幽怨地看着她腰间的玉葫芦。
“你的弟子都发现了我的身份,你怎么还不知道我是谁呢?”陌山红喃喃自语道。
“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真像呢?”
“是怕我是累赘吗?”
“我真的没有忘记你啊!”
“啪嗒——”
陌山红恍然发觉自己已经泪盈满面,思念早已成为一个笼子将自己笼罩住。
解不开,挣不脱,明明心酸,却又甘愿。
习惯束缚的鸟,对天空早已失去飞翔的欲望。
红叶蹁跹起舞之际,红裙女人像一片红叶悄声消失在红叶林中。
心有枷锁,风也给不了自由。
风扬起尘埃,树叶将足迹遮盖,寂静无人的旷野,谁都是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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