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

　　再后来，他成了翠云阁的常客，每次都只点名要我作陪。

　　他知我不识字，会来教我读书识字，犹如夫子般严厉地查我课业，那些日子，在他的教导之下，我竟也可以完整的背诵下来诗词了。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当我完整背下这首诗的时候，我看到了他脸上藏不住的欣喜。

　　我们也有着说不完的话，常常聊天直到天明。偶尔聊累了，便躺在床上继续聊。

　　只是，他始终对我守之以礼，从未提出过过分的要求。

　　还真是可爱呢。

　　那日，我将那柄花了我不少积蓄买来的象牙骨折扇送给他时，我分明看清了他眼底流转过的情愫。

　　“姐姐真的把它送给我了？”

　　“自然。我弄坏了你的东西，理应是要赔偿的。”

　　他凑近了几分，几乎快要与我的脸贴上，指了指胸口道：“那我这里也被姐姐弄坏了，一日见不到你，便心慌的紧。姐姐要怎么赔？”

　　我脸上一热，推开他嗔到：“那便，常来吧。”

　　他弯腰在我脸颊落下一吻，笑着摇了摇扇子，翩然离去。

　　他走了，而我心里的某处却被触动了，如藏了只猫儿般，抓挠着我的心。

　　我的心也早已被你搅乱了呀。

　　渐渐的，我不愿再去接待旁的客人。虽然我知道我与他也不过是两条互不交织的线，但是依旧妄想着，或许有一天，他会赎了我出去，哪怕去他府中做一名丫鬟。

　　“臭婊子！拿自己当贞洁烈女吗？摆出一副什么清高样子！”

　　大理寺卿的小儿子陈公子在酒后揽住我的腰肢，我心中泛起阵阵恶心，扭动着摆脱了他，却得到了重重的耳光。

　　这种事情在我初来青楼，首次接客时都不曾有过的。

　　一直以来，我都是默然接受，以为这便是我的人生。

　　可是如今，我却不愿了。

　　我想，或许我也应该有别样人生的吧。

　　衣衫散乱，陈公子依旧不罢休，口中骂个不停，鸨母跑了过来，却碍于他的身份并不敢过分阻拦，只由得他那拳头如雨点般在我身上挥落。

　　突然，围观人群中一阵骚动，进来一人，尚未看清来人，那陈公子已被踹倒在一旁。

　　“哪个混账打我……林世子？”

　　听到“林世子”三个字的时候，我心中安定无比。

　　只见他一拳又一拳的打回到陈公子身上，似是在为我报仇般。

　　“陈家奇，她有名有姓，她叫苏茉儿，不叫……”林羡白咬紧牙关，额头满是青筋，又是一拳打在陈公子脸上。

　　陈公子口中不住地告饶：“是，是。林世子，我错了。”

　　“你不需同我道歉，过去，向她道歉。”

　　陈公子诧异地朝我瞥了一眼，堂堂三品大员的公子，如今要去同一个妓女认错，传出去那会是被人笑话一辈子的。

　　看着他踟蹰的样子，林羡白冷笑道：“看来你还是未吃到苦头。也罢，我让人好好教教你如何说话。”

　　一挥手，随他同来的几个小厮将陈公子架起，不知带往了何处。

　　只是次日，鼻青脸肿的陈公子又来了青楼，跪着求我原谅，我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看到了他眼里的恐惧。

　　林羡白走到我身边，将长袍外的莹白色鲛绡脱下，披在我的身上。

　　鸨母早已有眼色的将人群轰散，悄悄关上了房门。

　　只余我和他的房间中，一片寂静。

　　“疼吗？”他拿出帕子，轻轻擦去我嘴角的血渍。

　　我摇摇头，不顾一切地扎入他的怀中，啜泣起来。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应还将你留在这里，陷你于两难之境。”他揽住我，在我头顶柔声说道。

　　听了这话，我心下却是一惊，抬眸看向他，问道：“你说……什么？”

　　他轻抚着我的头发，吻向我的双眼，声音却有些颤抖：“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只是怕家中不会同意，便想着说服他们之后再将你接走。却没想过将你留在这里，你要如何自处。对不起……”

　　我在次试图确认他的话：“你是说……将我接走，去做……外室？”

　　他摇头：“我这一生，只会娶妻，不会纳妾。”

　　我讶异，用力推开他：“你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吗？你是世子，纳一个妓女为外室已是罕见，你还想将我接入府中，去做，去做世子妃？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林羡白，你清醒点！”

　　“我从来就没有如此刻般清醒过！我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说出来的。你从小凄苦，为什么就不能过几天好日子，为什么就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还是说，你根本不喜欢我，只是将我视作平常客人？”

　　他有些急了，声音也扬了几分。

　　“我，我何时将你视为客人过！我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

　　“就怎样？”他靠近，暗哑的声音充满了玩味。

　　“不怎样。”我偏过头，不再看他，脸颊却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而在偏头的一瞬间，双唇扫过他不住起伏的胸口，毫无心念的触碰却惹出了他血脉里的震荡。

　　他的吻突如其来，却缱绻着无尽的爱意。

　　我的一只手被他握在掌心，后腰被他揽住，整个人都被紧紧的禁锢在他怀中，随着他倒在了床塌之上，任由他贪婪地攫取着我身体的每一寸甘泽。

　　只是他是初次，生涩异常，竟让我痛的有些呜咽。然而渐渐的，他却不知从何处得了要领，使我没有了那般疼痛，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又一层的酥麻，从底下慢慢传入脑中。

　　而我也配合他的起转承和，任由他毫无章法的横冲直闯，同他放纵着。

　　那一晚，不知为何，我竟也生涩起来。

　　或许面对喜欢的人，会丧失所有的游刃有余，唯有生涩才是本能吧。

　　平生第一次，我竟在男人身上得到了快乐。

　　我也终于体会到了，爱与被爱的滋味。

　　清晨，他紧了紧始终揽在我身上的手臂，迷离的声线带着他惯有的慵懒：“待会儿我便将赎金带来，然后就将你接入府中。”

　　“还是缓缓吧，王爷和王妃……”

　　他摇头：“我等不急。他们那里自有我去说，你不要担心。若他们不同意，我便带你离开这里，云游天下，再也不回来了。”

　　言罢，他意犹未尽地起身，还不忘暧昧地笑笑，将我那乱了的衣衫拉好。

　　“姐姐穿好衣衫等我。”

　　我红着脸向上拉了拉被子，将头埋了进去。

　　虽然前路未知，但他的一番话却让我安心。

　　纵然前方刀山火海，有他在，我便不怕了。

　　两条直线其实也是可以相交的，纵向的是我，横向的是他，终究会有一个交点，让我们汇在一处，不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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