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

　　第二次筛选那日，艳阳高照。

　　这天早上，京兆尹府内广场的空地上，人头攒动。每个人都兴高采烈，这些参加遴选的女子个个面带笑容，虽然也不乏紧张，不过也多半淹没在兴奋之中了。

　　蒋南涔与冯芊芊在人群中手拉着手，她只觉得冯芊芊手心不断沁出汗来，忙安慰道：“芊芊，紧张的不要，咱们学习久那么了，一定问没题的。”

　　冯芊芊点点头：“好，南涔，你也别紧张，如今你话都说不利索了。”

　　“……”

　　这次考核，主要是才学，每个人要考核的题目，由抽签决定，或是作诗，或是答对，最难的题目是要写上一篇文章。当然，这抽签，便是要看每个人的“运气”了。

　　抽到简单题目的，皆喜笑颜开，而不幸抽到做文章的，则愁容满面，意味着马上就要被筛选下去了。

　　蒋南涔走到抽签处旁，主考刘大人看了看她，问道：“你叫何名？”

　　“回老爷，我叫蒋南涔。”

　　刘大人一口老血没吐出来，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说道：“叫大人。”

　　“是，大老爷。”

　　蒋南涔一紧张，便口不择言，脑子转的速度远远跟不上张嘴的速度，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却又改不回来，只得傻傻地看着刘大人。

　　刘大人嫌弃地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给你这个。”

　　说着，从袖口取出一个纸条，蒋南涔战战兢兢地打开，只见上面写着“诗文”二字，她不明所以，怔在原地。

　　“这是你今日的题目，默写一篇你熟悉的诗文。”

　　“这么简单的吗？”蒋南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若觉得简单，那便换一个。”

　　“不不不，多谢大老爷，这个很好。”

　　蒋南涔连忙鞠躬致谢，拿着题目欢天喜地的回到了自己的考桌旁，摊开宣纸，想了想，便挥笔而就。

　　一旁的考官协理王大人低声对刘大人说道：“这蒋姑娘就是林世子特别关照那位？”

　　刘大人点了点头。

　　王大人又道：“原来这林世子喜欢的是这一类型的女子，真是想像不到，为博佳人开心，竟能为她来贿赂考官。”

　　刘大人重重的咳了一声，漠然直视着前方说道：“王大人，慎言啊。”

　　王大人知自己失言，尴尬一笑，又絮道：“不过这蒋姑娘倒也傻得可爱，尤其她这活力十足的劲头，在如此多的女子中，也是少有的突出呢。”

　　考场外，洛北淮站在那里焦急的向内眺望，而旁边马车之中，苏青拿起一块白玉糕细细品着，看着洛北淮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说道：“洛洛，你热不热，坐车里等着吧。”

　　“他此时怕是不知道热呢。”苏青旁边的林羡白，缓缓举起他那便携的天青釉莲花盏，悠闲地咂了一口茶。

　　“哎哎，你们说，这次考题难吗？蒋南涔能不能抽一个她会的题目？”洛北淮掀开车帘，向里面的二人询问道，看着苏青吃的津津有味的白玉糕，不满地从他手中夺过来一块。

　　林羡白笑道：“早对你说过了，你若不放心，可以带你进去看的，你偏不同意，此时又来这里打扰我们。”

　　“不行不行，我进去了，她会紧张的。万一明明会的题，看到我之后反而不会了，该如何是好。”

　　“洛洛，你如此希望蒋南涔能赢吗？”

　　“自然。”

　　苏青笑着打趣：“那若她折桂，被太子殿下看上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洛北淮刚要往口中送白玉糕的手顿住，缓缓放下。

　　“若是……若是本人不愿意，官家也不能强求的吧？”

　　“啧，难说。这天恩难测，太子殿下多年未寻得合适人选做正妃，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还不抓牢吗？”

　　每当捉弄洛北淮的时候，苏青总是能口若悬河的编出各种花样来，洛北淮虽后来都会恍然大悟，而下一次，又会继续上当。

　　“哎呀三郎，你莫要戏弄他了，你看他的表情，都快哭了。北淮，虽蒋姑娘千般的好，但是陛下如此仁德之人，断不会做出逼迫姑娘强娶之事的。”

　　林羡白自己心里清楚，他只花钱买了蒋南涔进前二十的资格，余下的，需要她自己努力了。只是这报名参选的女子，有才有貌的不在少数，蒋南涔单凭自己，未必能再更进一步。所以洛北淮所担心的，不过是杞人忧天了。

　　自己花钱让她晋级，不过是怕她首轮便遭淘汰而失了面子。

　　可是旁人不知道的是，刘大人曾暗示过林羡白，若再多花些银两，他是能保证蒋南涔进前十的。只是自己当时不知为何却突然不想让她再更近一步，或许自己也在杞人忧天，如此做是在防患于未然？

　　怎么可能。

　　林羡白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

　　“蒋南涔！”洛北淮突然的大叫，打乱了林羡白的思绪，他从车窗望去，蒋南涔与冯芊芊携手朝着他们跑了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洛北淮关切地问道，顺手将手中那块白玉糕递了过去。

　　“嘿嘿。”蒋南涔咬了一口，说道：“我和芊芊运气好，都抽到最简单的题了，就让默写一篇诗文就好，好多人抽到的都是什么以花为题作篇文章什么的呢。不过我这学习许久，若能抽到这种题目，应该也能写得出来的。”

　　苏青与林羡白对视一眼，均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林羡白问道：“那蒋姑娘默写的是哪篇诗文？”

　　洛北淮笑道：“大花会的可多了，我想你定是写的定是《点绛唇》了？前些时日，你背诵这首最为熟练。

　　蒋南涔朝他吐了吐舌头：“才不是呢，我写的是‘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听到这句话，林羡白手一抖，茶盏滚落在地，他连忙捡起。幸好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蒋南涔身上，并无人察觉他这一举动。

　　洛北淮脸一红，纤薄的唇角忍不住微微向上，说道：“为何……会写这个？”

　　“没什么，就突然喜欢而已。”蒋南涔垂眸并未看他，瞬即又换上一副欢快的笑容：“小猴子，你不是说这次我若晋级，便请我去和乐楼吃饭么？我和芊芊可都晋级了，这顿你必须要请！”

　　洛北淮点点头，唇边的笑容渐盛：“上我的马车，现在就去。老林苏青，倒是便宜你们俩了，一同去吧。”

　　苏青朝他拱了拱手，一脸夸张的谄媚：“多谢洛大侯爷赏饭。”

　　然而林羡白却强扯出一个笑容说道：“我还有事，便不去了。蒋姑娘，冯姑娘，恭喜你们晋级。”

　　说罢，他匆匆下了马车，轻摆着宽大的衣袖，扬长而去。

　　“他怎么了？”洛北淮一脸的不解。

　　苏青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林羡白孤身走着，他那向来挂着淡然微笑的脸庞，此时却忧伤满面。

　　他略微垂眸，轻声低语道：“……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手中紧紧攥着那柄折扇，不住摩挲着：“茉儿……”

　　他那微阖的眼眸中，似有晶莹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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