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君属秋夜

　　“你的意思是，仪娘娘？”江欲雪瞬间明白了元晗引的意思。

　　仪娘娘，也就是仪美人，是元晗绥的生母。虽说仪美人与元晗绥之间肯定关系甚笃。只不过在江欲雪的印象中，仪美人是个性格内敛温和的人，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在一众宫妃之中存在高并不高，似乎是个与世无争的人。若说仪美人与明夏之死有什么牵连，那江欲雪一时间倒是不会相信的。

　　江欲雪皱紧眉头，问道：“你是怀疑仪娘娘吗？”

　　元晗引倒也没有点头，只是说道：“也不能说是怀疑，只是突然想到了她。我倒是不觉得，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就会因为偏爱招致别人的杀意。这才不过四个月的时间，难道就会有人认定明夏姑娘是个巨大的威胁而杀之以绝后患了吗？”

　　江欲雪又道：“那明夏姑娘就不可能是因为其他原因招来了仇家的杀手吗？”

　　“毕竟明夏姑娘住在辽王府中，此处戒备森严，寻常百姓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这里，在杀人之后全身而退，不留下什么明显的线索，是否有些太过困难了呢？”

　　元晗引这一番说得也有理，江欲雪不由得略略点头赞同，道：“也是，再说明夏姑娘的死状貌似也看不出什么异状，甚至呈现面色红润平静的状态……那么想来凶手大概率是用了毒，而且凶手使用的也并非常见的毒药。”

　　元晗引继续分析道：“至少我暂时没有想到有什么毒药可以使人在无声无息中毙命。大多数致命的毒药都会留下些痕迹，而且在发挥作用的过程中还会引起许多其他症状。可是明夏姑娘不仅面色如常，而且似乎也并没有因为毒发过程的痛苦而呼救或是砸碎物件。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拿到验尸报告，但我初步推断，或许明夏姑娘中的是某种特别调配的毒药。”

　　谈话之间，木门轻轻地响了几声。门外传来宋伯的声音：“蜀王殿下，江姑娘，王爷命老奴过来，请二位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元晗引和江欲雪止住了话头，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回了一句，稍作收拾之后便出了门。宋伯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元晗引和江欲雪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偶尔闲谈几句没有意义的话，悄悄地观察着宋伯的样子和反应。

　　但是宋伯毕竟也是年过五十的老人了，跟在仪美人身边也是多年，怎么会就这样平白无故地露出破绽呢？

　　他面色如常，行为举止也都颇为老实本分，没有丝毫出错的地方。宋伯一路把他们带到了今天下午他们去过的那个小院子里面，在确认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之后，他便先告退了，说是就候在院门，若是还有什么吩咐，尽管唤他便是。

　　进了屋子，只见元晗绥和裁月皆坐在正堂之中，似乎正在聊什么事情。打过招呼之后，元晗引和江欲雪也在他们的指引下，在刚摆放好的桌子前落座。

　　待到几人全部落座之后，裁月主动开口说道：“王爷，姑娘，我已经查验过郭姑娘的尸首了。根据奴婢的初步判断，郭姑娘应当是死于毒杀。”

　　元晗引点了点头，示意裁月继续说下去。

　　裁月继续解释道：“只不过郭姑娘所中之毒，并非常见的毒药，而是某种特意配制的毒药，融合了多种毒药的成分。应当是某位精通医术与毒药之人专门调配的，奴婢也无法现在就说清楚这味毒药中到底含了哪些成分，各种成分的比例又是如何。但是可以初步推断，一个人在服下这种毒药之后，会在半个时辰后毒发身亡。”

　　“在毒发之前，中毒之人是感受不到任何痛苦的。实际上，这种毒药只会在毒发的时刻给人体带来极大的疼痛感。可是郭姑娘的遗容平静，看上去并不像是在死前遭受了什么痛苦。所以我推测，或许郭姑娘在死亡的当天夜里，也中了具有昏迷效果的迷药等物。”

　　“根据郭姑娘的现状和此处的环境，奴婢可以初步推断郭姑娘的死亡时间应当是在前日的丑时左右。故而，郭姑娘中毒的时间，应当是在子时之后。奴婢方才已经从辽王殿下那里了解了基本的情况。郭姑娘是在前天夜里亥时左右歇息的，之后就没有人再看见过她了。这院子里面只住了郭姑娘一个人，院门平时也是没有守卫的。所以亥时闭院之后，是否还有其他人进出，暂时也无法知晓。”

　　听完裁月的讲述，元晗引侧身询问元晗绥，道：“六弟，不知道府上平日可有宵禁？”

　　元晗绥点点头，回答道：“有宵禁的，正是亥时到寅时。”

　　元晗引继续问道：“那宵禁期间有没有哪些人仍然可以在府中走动呢？”

　　元晗绥回答道：“除了巡逻的守卫之外，便只有我和宋伯了。”

　　又是宋伯。在听到熟悉的名字之后，元晗引和江欲雪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仅仅依凭着这些证词，他们不可能就给宋伯定罪，但是现在也算是找到了调查方向。

　　江欲雪问道：“我记得王爷之前说过，宋伯在前天下午看见过明夏姑娘……那请问王爷是否在前天见过明夏姑娘呢？”

　　似乎是没有预料到江欲雪还记得这件事，元晗绥一时间有些愣神。他快速整理好表情，说道：“……其实我之前说了谎，那天下午看见明夏的就是我，不是宋伯。”

　　江欲雪对于元晗绥的这个回答并不感到意外，实际上她大概也猜到了这件事。毕竟之前，在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元晗绥就一直吞吞吐吐的，很明显是在现编谎话。

　　于是，江欲雪继续问道：“那你可有发现过什么异常？明夏姑娘可有与你说过什么话吗？”

　　元晗绥仔细地思考着，缓缓说道：“让我想想……我只是偶然在府中遇见了她，我们总共也就说了不过十句话吧……我暂时没想出什么可疑的地方。我们就只是和平常一样，打了个招呼，她说她还要去库房那边帮忙，我就没有再多说了，只是又问了问她最近过得如何，她说一切都很顺利。听到这样的答案之后，我便与她道了别，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我给她安排的工作很清闲，就是在库房帮着算张先生核对账目，只用在下午过去帮衬一会儿就行。”

　　“好，我知道了。我想再确认一下，在明夏姑娘身亡之后，你是没有让宋伯去询问府中的其他人吗？明夏姑娘的死讯也只有你和宋伯知道，是吗？”

　　元晗绥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

　　注意到裁月犹豫不决的表情之后，元晗引主动问道：“怎么了？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裁月轻轻地点了点头，启唇说道：“关于郭姑娘的死状，我还有一个疑惑。如果说郭姑娘所中的迷药，是别人下给她的，并且基本上可以肯定就是凶手给郭姑娘下了迷药。那么就可以说明，这个凶手并不想让郭姑娘感到痛苦，可是凶手又不得不让她死去。”

　　“如果说郭姑娘所中的迷药并不是凶手下给她的，那就只可能是郭姑娘自己服下的了。毕竟郭姑娘中毒之时正好是在宵禁期间，除了凶手之外，府中也没有其他人会来到这个院子里了。但是这样一来，就说明郭姑娘知道自己中了毒，并且极有可能是自愿服下毒药的……”

　　还没等裁月说完，元晗绥的情绪就有些激动，他打断了裁月的话，说道：“不可能，明夏不可能自愿服毒的！”

　　见状，元晗引只好先安慰了元晗绥一番，待到元晗绥情绪平稳下来之后，他才开口问道：“……不知六弟是因何做出如此推断的呢?”

　　元晗绥剧烈起伏的胸口缓缓地平静了下来，他揉了揉额头，说道：“……因为我与明夏其实已经两情相悦了。”

　　此言一出，在座的另外三人都颇为惊讶。毕竟在元晗绥先前的讲述之中，似乎只是他在单恋着明夏，而明夏并没有对此有过什么表态。而现在，元晗绥却说他和明夏早已两情相悦，这句话的潜台词便是他们二人已经私定了终身。

　　元晗绥继续说着：“……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认定明夏是遭人谋害的，她不会在我不知晓的情况下选择自尽的。无论如何……至少她一定会告诉我一声的。”

　　他看着元晗引和江欲雪，神色定定，说道：“此前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你们，只是我以为这对于破案并无所用，所以也就没有多生枝节。但是既然裁月姑娘提到了一种不可能存在的情形，我想也是时候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们了。我与明夏在半个月之前，已经许下诺言，此生不负，携手同老了。我相信她不会平白无故背弃我们的诺言。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情，她一定会先告诉我的，而不会先斩后奏的。所以，你们尽可以排除明夏自愿服毒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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