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量爱情学

　　“知道了，以后离那俩癫公癫婆都远点，好吗？”

　　跟梨花通完电话，贝潇将手机揣进衣袋里，额角的青筋开始跳动，回到席间，低声同华恬说道：“我不大舒服，想先回去了。”

　　“用不用送你？”

　　见华恬三人正同桌上的旧同学塑料交际得欢，她摇摇头，拎起手袋礼貌地与席间众人告辞，倒是立刻有两个男士提出要送她回去——

　　自然被她一口婉拒。

　　走出饭店的大门，冷风立刻热情地刮在脸上，她更是觉得头痛欲裂，心下后悔今日不该穿细高跟来，紧了紧衣襟，正要往台阶下迈步，旁边一个陌生男子匆匆跑过，撞了她一把，令得她“哎呀”一声便要失了平衡。

　　一双手从旁抢了过来，将她稳稳拥入怀中。

　　她抬头，看见黎伟俊黑压压的眉眼，低头避开他的眸：“你没走吗？”

　　黎伟俊不言语，只扶着她的胳膊和腰肢，令她找回平衡。她在他臂间尴尬地立着，脑海中闪过他开始的话：是了，他说今日是专门来看她的，她没走，他开始的消失，也不过只是“隐身”而已。

　　“谢谢，我的车到了。”她尴尬地点头同黎伟俊道别，对方迟疑了一下，放开手臂，低声征询道：“用不用我送你回去？”

　　见贝潇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他立刻补充道：“你脸色很差，我不放心而已。”

　　贝潇仿佛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在耳间响起：她虽然承诺了要原谅他，但有些画面，不是说忘就能忘的，而信任更加是难以重塑的东西。她默默警醒自己不要心软，同一个地方，不可以跌倒两次……

　　她努力站直了身体：“不用了，我真的没事。”

　　“好。”她做好同他纠缠的准备，结果对方十分爽快地迈开了步子，跟在她身旁一边往台阶下走，一边说道：“那……回去之后，可不可以发信息跟我讲一声？”

　　贝潇走到网约车的门前，“嗯”了一声，他便立刻帮她拉开车门，待她在后排坐好后，道声“再见”，关上了车门。

　　车子缓缓启动，贝潇松口气的同时，看见他在街旁立着的身影，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在蔓延：他那日的暴虐、冲动、可怕，同今日的礼貌、克制、收敛，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思考，头便又痛了起来，她露出难受的表情，倚靠在后排的靠背上，司机敏锐地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小姐，你醉了？不会是想要呕吐吧？”

　　这点酒我至于醉？贝潇懒得讲话，客气地说了个“没有”，便眯着眼歇息。司机一路警觉察看着她的状态，脚下将油门踩得飞起，不一会儿便飚到了目的地。

　　本来就不舒服，这一脚又一脚地板油的，倒弄得贝潇真是想吐了，拉开门下了车，顶着冷风憋着一口气回到了家，来不及顾得上同大福打招呼，她直接冲进浴室干呕了一番。中午吃得不多，此刻未消化的食物同酒统统倒泻出来，胃部舒适了些许，喉头又开始十分不爽。

　　仔仔细细漱了口，她将全身的衣衫除了，换上睡衣，方才感觉到没那么难受。

　　走出卧室，她便见到大福拖着包扎的后腿，站在门口瞪着圆圆的眼睛向内张望，心头一酸，将它抱在怀里，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旁边手袋里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她打开包包，拿出手机，发现这一刻钟的功夫，李尔山打来三个电话。

　　他还从来没有这样打过电话……

　　心又高高悬了起来，她立刻拨了回去，对方几乎是秒接：“你在哪里？没事吧？”

　　“我刚回家了，换衣服，没听到你的电话。”

　　李尔山听得她声音有些沙哑：“怎么声音这个样子？”

　　“胃不舒服，刚才吐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李尔山看一眼身旁的经纪人，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真没事的话……金一树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同我讲，我不想听他说，我要听你说。”

　　贝潇捏住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指甲盖顶得发白。

　　她还以为，他什么都知道了……

　　方才听见李尔山关切的语气，她心中滋生出的安慰，瞬间落了空：原来不是他体谅她的所有，而是他还未能听见那些讲不出口的龃龉。若他知晓一切之后，还会如此温柔以待吗？

　　“你不舒服，就休息一会儿。我先跟金一树聊。”他本来是觉得经纪人的嘴有毒，所以不愿意听金一树的转述，但女朋友不舒服，自然也不淘她的神了。

　　“回去跟你视频好吗？”他轻声征求贝潇的意见：“等会让我看看你。”

　　想着车内坐着经纪人和助理，他将一句“我想你”咽了下去。

　　贝潇收了线，起身在梳妆台前审视自己的模样：头发凌乱地贴在头皮上，面色不佳、眼尾有些浮肿，甚至连法令纹，都有些若隐若现的趋势。

　　她打起精神将头发梳理起来，用粉饼胡乱遮了遮面色，拍了些腮红，再点上唇膏。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质问自己：我……为什么这么害怕？

　　是的，她心底空落落的，布满了恐惧腐蚀的坑洞，不敢直视：如果李尔山生气了呢？如果李尔山质问她为什么答应了的事，做不到呢？如果李尔山觉得她是个麻烦呢……

　　她又感觉到有些头晕目眩，缓慢起身，爬上了床，倚在床头的软包上，焦急地数着耳朵里响起的心跳声，等待着电话的响起。

　　过了好久、好久，铃声响起，在房间里回荡出令人心悸的回声，她赶紧拿起手机。

　　李尔山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不似往日那样，一接通，就压着声音叫她“宝贝”。

　　她心下一沉，下意识咬住了唇，而对方隔着屏幕看到她的表情，立刻心头一软：“还难受吗？”

　　贝潇摇摇头。

　　李尔山盯着屏幕，语气犹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看来梨花已经把事情跟他讲过了……贝潇自知理亏，垂下了眼帘：“我怕你生气。”

　　李尔山以手扶额，半晌没有说话。

　　贝潇心弦绷得快要断了，扁着嘴说出三个字“对不起”，死死盯着屏幕。

　　“别这么说。我有话需要跟你讲清楚。”李尔山拧紧了眉：“现阶段，我没办法公开你的事情，我有合约，而且……我家里没办法支持我，我需要继续我的工作。”

　　自从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后，贝潇从没见过他跟家人联系，曾经也好奇地打听过他的家庭：你父母怎么样？有没有兄弟姐妹？他只说自己是独子，父母在老家的一个地级市里，平日里联系很少，“一直关系都不像你跟家人那么亲近”。今天，是她第一次听到他主动提起家庭，虽然只有几个字，但她立刻敏感地意识到，他是有困难的……

　　她点点头：“我理解，我不想影响你的工作，这次的事情……是个意外。”

　　意外……李尔山脸上露出忧伤的神情：“宝贝，我能问你，为什么还要跟那个人见面吗？”

　　听得他终于叫她“宝贝”，贝潇嘴角一扁，差点落出泪来，立刻解释道：“今天同学会，我看过他没有报名，然后华恬她们又非要拉着我，我才去的，我不知道他会在那里。至于上一次……”

　　她想到上一次的事情，便又感到恶心和晕眩袭来，抿紧了唇：“上一次，是我蠢，你骂我好不好？”

　　李尔山又沉默了。

　　他想问的已经问过了，该说的却还没有说完，可他觉得难以开口：“我是艺人，这种事情迟早会发生，你怕吗？”

　　做艺人的女朋友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从来没有详细跟她讲过，而看着她现下愕然的神情，他心想，金一树说得对，她似乎并不清楚，那会是什么样的一条道路。

　　他狠狠心接着说道：“结婚我没法承诺，现在看来……近几年，我甚至也没办法公开恋情。我听金一树说，你很害怕上新闻，被人指指点点，是吗？”

　　贝潇的眼泪几乎已经在眼角，带着哭腔说道：“所以，李尔山，你到底要说什么？”

　　影像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接着，一个令她全然意想不到的画面，出现在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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