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

　　柯崇自认自己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绝对无法容忍有人打他的脸。

　　可是当陈闻手落下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一口气。

　　陈闻不会离开他了。

　　他与陈闻相遇在三年前的一家酒吧里，彼时陈闻还是稚嫩的大一新生，像是胆战心惊的小兔子般局促地坐在一个卡座里。

　　她的眼睛很大，圆圆的，看着人时会变得亮晶晶，让人不自觉便软了语气。

　　酒吧的同伴上前搭讪，她无所适从地往沙发里面缩。

　　柯崇记得自己只是随意地替她解了围，她便不断地道谢，看着格外好欺负。

　　“好啊，那接个吻吧。”他不要脸地说道。

　　陈闻红了脸，结结巴巴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早就浪荡惯了，不过是接个吻而已，对他来说如同家常便饭一般。但那天，他看着陈闻单纯的模样，鬼使神差地问她要了联系方式。

　　他时常邀请陈闻来看表演，一来二去两个人顺其自然便走到一起。

　　以他的魅力，不会有人能拒绝他。

　　陈闻也不能。

　　所以，她不会离开他。

　　－

　　那天以后，柯崇暂停表演在家呆了一段时间，尝试着做饭，晚上会洗好水果放在果盘里。

　　而相反，总是没事就会宅在家里的陈闻反而时常出去，开始寻找实习机会。

　　她在家表现得一切正常，虽然一开始还是会冷言冷语疏远他，但慢慢的总算变回了以前那个陈闻，这让柯崇放下心来。

　　“阿崇，你很久没有演出了。”陈闻把洗好的衣服拿出来挂在衣架上，“不寂寞吗？”

　　柯崇拿起一颗洗好的葡萄放进她嘴里，从背后环抱着她坐到沙发上。

　　“我呆在家里不好吗？”他问道。

　　陈闻无奈，“阿崇，你不用这样，我既然选择原谅你就会真的做到，你就像以前一样就好。你这样……我反而有点不适应。”

　　柯崇搂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半晌才闷闷地说：“好，下周我就去。”

　　他以为她喜欢他留在家里，这样她就会放心。

　　柯崇一手抚上陈闻的侧脸，迫使她微微抬头，接着俯下身吻上她的唇。

　　他不断加深这个吻，感受到她热情依赖的回应后心里的不适才慢慢平息下来。

　　四个月后，柯崇接到了一份去上市公司演出的工作。

　　本来他不打算接的，但是看到了公司名字后还是接了。

　　“喂！柯二，你一向最讨厌接活，怎么这次同意了？”

　　柯崇摘下电吉他，打开矿泉水仰头灌下。

　　见他不回答，乐队其他人继续问道：“上次你不是说女朋友在这个公司上班吗？”

　　一旁的鼓手双臂撑在鼓上，调侃道：“不是吧，这事发生在我们柯二身上还真是让人不敢相信，毕竟我们海王可是声称从来不会为哪一位停留的。”

　　“瞎说，好了快四年了，长情的很。”

　　“家里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放我身上好十年都不成问题。”

　　“真好啊，也赐我一个陈闻吧，我就没见过这么傻的姑娘。”

　　“你先长成柯二那个样子再说。”

　　“说起来，最近柯二都没怎么撩骚，有美女来找他也直接不见，封心锁爱了？”

　　贝斯手贱嗖嗖地凑到柯崇旁边小声问道：“崇哥，是不是最近不行了？要不要兄弟介绍你个偏方，保准力壮如牛，一夜七次不成问题。”

　　柯崇把空的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里，冷眼扫了一圈，挥手告别。

　　“屁话别那么多，先走了。”

　　“这么早？喂！这才几点……”

　　身后人的声音被隔绝在门后，柯崇双手插进口袋里，嘴里哼着小调，在回家的路上买了许多蔬菜。

　　冰箱里没有水果了，他又从路边即将收摊的水果摊上买了陈闻爱吃的橘子和梨。

　　一如这段时间以来每一个回家的时刻。

　　这样的日子竟然让他感觉到了幸福。

　　一开始，他虽然做出行动留在家里，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坚持这么久，并且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样的日子就算一直持续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只有他和陈闻。

　　两个人待在公寓里，在每一个平凡的清晨一起被太阳照耀着醒来，他会轻轻握住她的手再次将她抱入怀里，她会睡眼惺忪地看着他，眼中满是爱意。

　　公司年会啊……

　　去给她一个惊喜吧。

　　…

　　年会在一个酒店巨型，红毯一路铺到了入口处，公司员工身着正式礼服，举止优雅地路过拍照留念点，在身后的签名板上签名。

　　乐队一早就来到了现场，听场控给他们讲解顺序和走位。

　　柯崇百无聊赖地听着，目光一直懒散地锁定在红毯上。

　　直到一抹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他不由地站直身体，眼神如同被磁铁吸去一般，再也移不开。

　　伴随着大家的赞叹，陈闻与同事挽手出现。

　　她今天穿着芥末绿色的丝绒长裙，本就洁白的肤色变得更加刺眼，好看纤细的肩颈线露出来，长长的头发柔顺地散下，衬得那双眼睛无比灵动，鼻子小巧挺翘，嘴唇红润饱满。

　　陈闻今天，美爆了。

　　“我靠，那是陈闻？”鼓手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

　　在他印象中，陈闻虽然底子不差，可总是穿的太过幼稚土气，这么多年看起来还是一个学生妹，不是他的菜。

　　所以他一直无法理解柯崇为什么会和陈闻好将近四年。在他看来，当初两个人在一起纯属是柯崇吃妖艳的玫瑰花吃久了想换清纯的小白花玩玩而已。

　　可是现在，他望着乐队其他看呆的人不得不感慨，真不愧是柯崇，真有眼光。

　　“柯二你他妈不厚道！难怪最近天天急着回家！偷悄悄藏着陈闻不让看是吧！”

　　柯崇冷淡地瞥他一眼，“老子对象，凭什么让你看。”

　　他跟随着陈闻的身影进入酒店宴会厅，像是一位在沙漠行走许久的人遇见绿洲，怎么也无法将视线从陈闻身上离开。

　　那是他的陈闻。

　　今天他才真正意识到，陈闻长大了。

　　她不再是懵懂的大学生，变得可以在职场上游刃有余，言谈举止间满是大方优雅，让别人青睐有加。

　　变得妩媚动人。

　　变得让他更加着迷。

　　变得，他好像要抓不住她了。

　　柯崇蹙了蹙眉，努力忽视掉心里愈发高涨的酸涩感，在场控的呼唤下背好电吉他和乐队上后台做准备，在掌声中走上舞台。

　　直打在脸上的灯光刺眼的让他一时之间看不清陈闻的模样。

　　鼓点伴随着键盘一起响起，柯崇勾起嘴角，手指熟练地按弦。

　　陈闻最爱他在舞台上的样子，那他就让她看个够。

　　三首歌结束，柯崇下台长舒一口气，感觉没唱爽，接过服务员递来的水喝了几口。

　　“你好，你唱的好好啊。”

　　旁边传来软糯的声音，柯崇维持着仰头喝水的姿势侧目看去。

　　一个陌生的女人，穿着红色的蓬蓬裙礼服，看样子是陈闻公司的同事。

　　柯崇放下杯子，淡淡道：“谢谢。”

　　女人双颊泛红，踌躇片刻掏出手机，“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闻言，乐队的其他人纷纷看过来，看好戏似的相互对视一眼。

　　他们几个一撅屁股柯崇都知道他们放的什么屁，他歪头静默几秒钟，轻笑一声拿出手机。

　　“好啊。”

　　这段时间安分太久，这还是他这么久以来同意的第一个。

　　对，他柯崇本该是这样。

　　等女人红着脸离开，贝斯手才兴奋地欢呼。

　　“我赌对了，给钱吧。”

　　“什么玩意儿。”鼓手不满地扔下鼓棒，“柯二，你怎么回事！还以为你变了，果真是本性难移。”

　　柯崇双手插在裤兜里靠在墙上，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陈闻，他望着她的脸说道：“及时行乐，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这段时间似乎变化太大，是时候回到从前了。”

　　鼓手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真有你的。”

　　倒是旁边的键盘手哈哈一笑，揽住柯崇的肩膀，“这才对嘛！在家守着一个人过柴米油盐的生活可不适合你。”

　　这时，台上有人在唱抒情歌，台下的一些人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应该是说好的跳舞环节。

　　柯崇移开键盘手的胳膊，径直朝陈闻走去。

　　她正在跟一个男同事说话，不知说到了什么开心的笑起来，好看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像花丛中颤动的花朵。

　　柯崇抿唇，下颌绷的紧紧的。

　　陈闻显然看到他了，眼睛亮起来，笑容满面地向他走来。

　　“阿崇。”

　　柯崇拉起她纤细的手腕不顾别人眼光一路走到另一端走廊上。

　　陈闻乖巧地跟着他，等他站定了才歪头问道：“怎么了？”

　　柯崇望着她的脸，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膛的震动，他无可奈何地俯身将陈闻抱在怀里，“小闻，我们出去旅行吧。”

　　“好啊。”陈闻回答的很快。

　　接着他们讨论了去哪里，又说了些其他事情，直到陈闻说她该回去了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看着她的背影，柯崇挫败地顺着墙蹲下，长叹一口气。

　　接着从手机里翻出刚刚加的女人，删除，顺便删掉了其他不必要存在的女人的联系方式。

　　刚刚看到陈闻在与别的男人交谈时，他心里升起无法抑制的满腔怒火，后来把陈闻揽入怀中时怒火归于平静，变为不可言说的满足感，让他觉得只要有陈闻在他身边，他就会觉得幸福。

　　幸福……

　　柯崇苦笑一声。

　　栽就栽吧，他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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