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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密闭的车内充斥着刺鼻的味道。
宋汀本来还想江喆大概是疯了才光天化日下将她绑走,意识到这味道是什么之后。
她才知道到江喆现在未必清醒。
她被熏到头昏脑胀,手被别在身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绑住,一只脚还受了伤。
后排能看到江喆脸色发红,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微微发着抖,怎么看都不是精神状态稳定的样子。
四面受敌的情况下,她勉强稳住情绪对江喆说:“你先停车,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商量。”
江喆嗤笑一声,从后视镜看她,眼神猩红猥琐,“你有什么?也就一副便宜身子,你爸既然谁都能卖,也不差我一个。”
宋汀脸色发白。
被绑在一起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
她使出全身注意力屏息凝神,终于等到一个红灯,而交警正在道路中央执勤。
“救——”
刚喊出一个字,就被旁边的保镖一把捂住嘴,她疯狂摇头也没能挣脱。
她蓄尽全身的力气,一脚踹在了车门上,车内响起“砰”地一声巨响,车外应该是能听到不小的动静。
宋汀睁大双眼看向车外交警的方向,交警听到了响动,但目光茫然地在众多车辆中搜寻。
绿灯到底还是亮了。
他眼见着交警站在夜色中从车窗外飞快闪过。
江喆直到驶过十字路口,才开始扭头冲着她破口大骂,嗓音被压抑地浑浊:“操,你闹什么?沈崇堂早不知道操多少次——”
本就行驶的右车道,车在他转头后漂移,险些撞上栏杆。
他这才在保镖的提醒下,猛地转回车向前行驶,街边的路人被吓得惶恐。
宋汀力气耗尽。
但捂着她口鼻的保镖却一直没有松懈。
直到车驶入一条暗巷。
头顶霓虹闪烁,宋汀看着上面的字认出是江喆的酒吧。
-
前方堵车,交警在奋力疏导交通。
赵烨急得攥紧方向盘。
他只看到那辆suv从前方十字路口拐入右边街道。
临仙市著名的酒吧街。
沈崇堂得知suv消失的地址后,反而稍镇定下来,让赵烨在酒吧街垭口等他。
焦急等待数分钟,路□□通终于通畅。
赵烨赶到垭口时,见到几辆警车在夜色中闪着红蓝光芒,他连忙下车去问,沈崇堂知道江喆酒吧地址,已经带人进去,他问了具体位置也跟上去。
酒吧三楼休息室。
昏暗阴沉,空荡荡没有人影,能听到楼下舞厅震耳欲聋的喧闹声。
宋汀被江喆按进靠墙的沙发,江喆红着眼,从茶几上拿起一瓶金酒开盖,不由分说朝着宋汀嘴巴里灌,还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喝杯酒还摆谱,今天让你摆个够。”
辛辣冰凉的酒液顺着喉咙流进胃里。
她被猛地呛住,趴在沙发扶手上咳嗽,额上青筋在窒息瞬间暴起,口腔鼻息都是令人晕眩的酒气,江喆一只手掐住她脖子逼迫宋汀抬头,拿起空了半瓶的酒想继续灌她。
慌乱间,宋汀伸手握住玻璃酒瓶,红着眼眶哑声说:“我自己喝。”
江喆愣了一下,笑了,松开酒瓶让她拿,“这不是挺识趣——”
他话没说完,沉重的玻璃瓶身就猛然砸在了他的额头。
宋汀又头昏脑胀,本就没什么力气,只将他砸的偏了下头。
但也足够了。
她趁江喆懵住,往沙发下一翻,然后飞快起身不顾脚上的伤扑进一个房间,立刻转身落锁。
江喆捂着额头站起来。
被酒瓶砸到的额角持续钝痛,正是吃饭那天他莫名从台阶上摔下留疤的位置。
新仇旧恨齐上心头。
江喆从小到大被溺爱长大,身边酒肉朋友哪个不是恭维着,没这么窝囊过,他捡起摔在地上缺了角的玻璃酒瓶,锋利的豁口像把刀。
他举起来砸紧闭的门。
玻璃砸上门传来沉闷的响声,金属把手被砸地晃动。
这是一件不足十平米的卫生间。
简单的磨砂玻璃链接实木门框,锁也是容易被破坏的那种。
“救命——”
宋汀推开布满灰尘的窗放生呼救,声音却被酒吧噪音掩盖。
砸门声持续传来,见门没被砸开,江喆癫狂地开始晃动把手,宋汀别无他法,扒紧窗台朝下看。
周围无人,三楼向下也无任何缓冲。
“砰”地一声,磨砂玻璃被砸出裂痕。
吓得宋汀一个哆嗦,余光瞥到一抹亮光,毛巾架下的挂钩上挂着一把锋利的剪刀。
她立刻伸手拿下来,握在手中。
脑海飞速想起防卫过当的新闻,但她也没有万分把握能打得过一个发了狂的酒鬼。
她又不可控地想起了杨文怡,儿时贫穷但又无忧的时光历历在目,再长大一点,想到的是站在蔷薇花园里的沈崇堂。
在一声声沉重的砸门声,被强灌下去的金酒,此刻在她身体里升腾,意识也逐渐昏沉,连砸门声什么时候消失的也不知道。
她蹲在狭窄的空间,手中攥紧剪刀。
直到门被小心打开。
她抬头看见了沈崇堂。
过去现在,时空重合,宋汀艰难地站起身抱住了他。
在警笛响亮的声音和浓重的消毒水气息中,她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胃里空得只有辛辣的酒,被她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
一个温暖的身躯将她抱在怀中,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小声哄着。
直到胃里不再鼓掌,身体慢慢平息下来。
在彻底昏迷过去前,她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什么,一双干燥柔软的大手将她紧握。
梦里她在起了雾的林中奔跑,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身形高大却踟蹰着险些被盘根错节的树根绊倒,她回头拉起他的手,抬眼坚定地看着他说,“沈崇堂,前面就是公交站,我送你去。”
那是沈崇堂的十八岁成人礼。
宋汀给他发去的信息全都渺无音信,在成人礼前一天晚上,她鼓足勇气打去电话,关机。
她有些茫然无措,沈崇堂明明说了“好”。
宋维明接到邀请心情挺好,张罗着让她跟着一同去,宋汀点头答应,一向被拒绝的宋维明挺意外。
生日宴的主人并没有出席宴会。
但来往的宾客无人在意,言笑晏晏三两人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宋汀跟在宋维明身后,看到他给沈承海敬酒,沈承海身边不再是高大挺拔的沈崇堂,而是站着衣着典雅的沈夫人黄岚。
看着宋汀愣愣的神情,黄岚可能觉得可爱超她笑了笑。
宋汀不好意思地冲她点点头,悄悄从宋维明身边溜走,站在窗边四处张望,没发现沈崇堂的身影。
却看到了邵茵和几个伙伴凑在一起,邵茵裸露的肩膀正背对着她抽泣,旁边站着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小男孩在安慰她,“你还有机会,反正我爸妈也不同意。”
“到底什么时候谈的呀?怪不得崇堂哥一直不来学校。”
邵茵声音闷闷地,头一直难过地埋着,看起来很沮丧。
其他女孩半真半假地安慰她。
她们的背后是一盏落地屏风,屏风下还摆放着半人高的绿植,宋汀躲在散尾葵下,听了全程。
沈崇堂和外校寒门女生谈恋爱,闹着要去见面,并为此和沈承海顶撞,沈老爷子震怒,将他锁在房间关了禁闭。
宋汀想起了沈崇堂疲惫的神色,一时间不知道谁更可怜。
然而对比起自己夭折的初恋,她更不能接受的是被锁在房间里的霸权。
刚被接到临仙时,宋汀难以适应,夜晚总睡不着觉,被邵茵一吓,只想回蓉城,当即就收拾行李拉着杨文怡就要走。
杨文怡自然是不愿意的,抱着她哭诉。
刚要升高中的年纪,从小懂事的她突然迎来了叛逆期,说什么也要走,茶几上的成套茶杯被她摔得粉碎。
宋维明闻声赶来,将她关在房间整整一周。
她在杨文怡日日哀求下只好妥协。
可她忘不了敲不应房门的愤怒。
而沈崇堂本就该立于长空之下,而不是囿于昏暗的房间。
宋汀随意地在沈家院内闲逛,她穿着简单的连衣裙,也没有奢华的首饰点缀,独身一人很容易被忽略。
一个戴着金色镜框眼镜的中年人在院中匆匆走过,身后跟着厨师,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食盒。
宋汀悄然跟上,直至偏院。
偏远和前厅的喧哗繁荣相比,冷冷清清,连灯也没开几盏。
待前面两人都上了楼,宋汀也踏上红木楼梯,她庆幸自己穿着软底皮鞋,踏上楼梯时才能无声无息。
宋汀在三楼拐角处停下,探头看到戴金色镜框的中年人按下密码,厚重的木门打开,里面是浓墨似的黑暗。
他将食盒递了进去,又很快出来。
全程没有说话。
好像只是进去放了个东西。
但宋汀看着门后的一片黑暗,坚信自己的预感。
她躲在走廊等脚步声下楼直至消失,才出来。
走廊上静悄悄,只有月光洒落,才微微泛起点光。
她有点害怕,将壁灯打开,温暖昏黄的光洒在走廊。
但她知道这是危险的信号,在催促她加快行动。
宋汀来到那扇门前,迎着光去看锁头,光滑的镜面上留有浅浅的指纹。
她在心里默默记下,抬手输入密码,绿色的灯一闪,宋汀握住金属门把手,用力朝下一按。
门应声打开。
她刚打开的风光漏进去,却也只照亮门边一小块区域,房间里面黑的可怕。
宋汀握紧双手,轻轻喘气,声音颤抖地叫,“沈崇堂?”
过了许久,就在宋汀以为自己犯了傻想要落荒而逃的时候,一个身影才出现在门口。
沈崇堂颓丧黯然地站在那一小块暖光中,看到她眼神才有了光彩,不可置信一般喃喃道:“你怎么在这?”
她咽了咽干哑的喉咙,忐忑出声。
“我来带你出去。”
宋汀说出来后,才觉得底气全无,有些忐忑地抬头望着他。
看着他后退半步,宋汀将手背在身后,捏紧了裙摆。
沈崇堂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唇角平直毫无起伏,神色阴郁地看着她。
“我……”再张口,发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宋汀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红了,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感到羞耻。
就在她准备马上掉头跑开时。
沈崇堂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对她说,“好。”
清水湾景色秀美,人烟稀少,是临仙市顶级的富人区,但缺点也显而易见。
交通不便,来往的只有私家豪车。
但宋汀记得来时路过的公交站,从沈家开车需要二十多分钟的路程。
而大路旁边有片茂密的水杉,只要从中穿过就能和快到达。
她毫不犹豫地将沈崇堂带进了水杉林。
临仙市的夜晚多有雾。
宋汀跑在前面努力辨别方向。
树下的杂草茂盛,乱石随意分布,沈崇堂不小心被绊了个趔趄,宋汀转身拉住他的手腕继续往前跑。
跑动间,她的手渐渐被晃开,即将松开之际,沈崇堂的手握了上来,使了些力气便一直紧握着。
直到跑到宽阔的大路,前方五百米的地方,公交站牌还亮着灯。
宋汀大口喘着气,胸膛起伏着,沈崇堂轻拍她的背,她的呼吸才慢慢顺畅。
公交车远远地开了过来,宋汀招招手。
“你知道去哪找吗?”宋汀问。
沈崇堂点点头,看着宋汀跑得额头布满汗水,脸颊也泛起血色,一双清亮亮的眼镜毫无杂质地看着他。
他们的手还牵着。
直到车在他们面前停下,宋汀才想起来一样,轻轻挣脱。
交握的掌心一松开,才发现出了汗。
她掏出钱包拿出一把零钱塞在他泛潮的手心。
沈崇堂沉默上车,却没急着落座,隔着车门定定看着她。
少女站在暖黄的灯光下,被镀了一层金身。
他的小小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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