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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酒精让高羽的头有些昏沉，耳边的声音变得隐隐绰绰，像是隔了一层纱。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个男人了。
但现在想起来的话，那些画面却像在昨日发生一样，充斥着怪诞迤逦的鲜艳色彩，以及耳膜跳动的鼓点。
甚至他都能记得那个人的气息，清晰到仿佛他就在自己的身边。
唔……不应该喝酒的，万一酒精上头，在无意间把术式发动了就不妙了。
高羽昏昏沉沉地想着，用为数不多的意志力把涣散的注意力收拢回到了现实。
现实的喧闹还在继续。
“高羽，讲讲你现在的生活呗！”许久未见的同学在起哄。
“现在的话……也没什么事做。就像是退休了一样，反正就到处闲逛。”
“那你不工作的话，还有收入吗？”
“唔……有的。每个月会有一笔打到我的卡上，估计几十万吧，我也没有仔细看过。”
高羽含糊地回答。据说田中先生说，那笔钱是特级咒术师的固定底薪。
“完完全全过上了社畜羡慕不来的生活欸！”“高羽君，发达了呢。”“完全不用为房贷、车贷烦恼，也不用考虑孩子的助学贷款——呜哇，真是梦想中的生活！”
耳边充斥七嘴八舌的混杂了羡慕和嫉妒的吹捧，气氛组妹子们也非常会读空气地发出了“好厉害”的艳羡声。
但这些充斥着羡慕、嫉妒的声音都没有传入高羽的脑子里，他再一次走神了。
每一天每一天都过得同样的日子，像是时间在被不断黏贴复制，然后将相同的时光压缩进了时光胶囊，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这一年里，毫无疑问，他是快乐的。
不用工作，不用考虑生活费，不用担心房租，不用绞尽脑汁想段子。
没有任何压力。
因为他是特级咒术师，是在那场战斗中做出了重要贡献的人，他理所应当享受这一切。
但为什么——
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
好寂寞好寂寞好寂寞。
就像是今天，他其实并不喜欢酒会，并不想要去见那些仅仅对名字有点印象，根本对不上脸的大学同学。
但是，他真的没有事情做。说不定，同学聚会会有点意思呢，但显然，他猜错了。
高羽伸出手打算摸出手机看一眼时间，他今天喝的太多了，他得回家了。
但他摸到了一片湿漉漉的东西，冰冰凉凉，又有些黏腻。高羽愣了一下，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裤子袋上湿了一块。
是谁把酒打翻了吗？
高羽迷糊地想着。
“高羽!”佐藤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炸开。
高羽迷茫地转头，发现其他人都在看自己。他条件反射地露出了职业性夸张的笑容：“yoooo↗，大家在期待我这个Lead总结发言吗？”
佐藤那张大脸凑了过来，鼻腔中喷出了重重的酒气：“你还没有回答我，什么表演能赚那么多钱呢。”
高羽往后退了一下：“这个……不太方便说。”
佐藤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哈气。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占据众人话题中心、引得众人追捧的都是令人火大的高羽！自己问他赚钱的方法，他还遮遮掩掩不肯说出来——真是虚伪、恶心至极！佐藤翘起了自己的腿，靠在了沙发上：“不要瞒着啦，嘛，不过我倒是知道了。”
他的这句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重新夺回众人目光的佐藤晃动着酒杯：“高羽能靠一个表演赚到那么多钱，那这个表演肯定是他作为搞笑艺人最擅长的——口.活！”
“喂喂，佐藤，你喝醉了啦。”有同学小声地提醒道。
佐藤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他的声音大到几乎整个风俗店都能听见：“我说的对吧，高羽，当了那么久的搞笑艺人，你的嘴巴和舌头一定很灵活吧？”
高羽站了起来，手里拿着玻璃的酒杯。
“高羽、高羽，佐藤只是喝醉了……”高羽旁边的同学赶紧站起身，想要拉住高羽。
“嘭”高羽一只脚踩在了桌板上，发出了响亮的一声，让众人吓了一跳，但旋即而来的是高羽标志性夸张带着喜感的语调——
“yo↗yo↗，原来佐藤知道我最近在练习Rap吗？哼，那么算你们好运，我可是我和大明星DD学的RAP——咳，当然是在电视里。好了，话不多说，让我唱起来。喂！你们记得帮我打拍子啊！”
极具节奏感的音调在充当话筒的酒杯中震动，也将原先紧绷的氛围瞬间化解。
原先准备劝架的同学见状默默回到了座位上：“高羽唱歌还挺行的嘛……诶诶，佐藤……”
他还没有松口气，就看到佐藤气势汹汹地站起来，朝着高羽扑过去，但还没有碰到他的衣角，整个人直接来了一个平地摔，“哐当”一声摔到了桌子底下。
“哈哈哈，佐藤你果然喝多了啦！”过于喜感的摔跤姿势让在坐的其他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高羽没有笑。
他愣愣地看着踩在佐藤身上，扭曲细长的黑色古怪生物，囊肿遍布的触手死死缠绕在了佐藤的脖颈上，而后者原先就因为喝酒通红的脸涨得都发紫了。
是咒灵啊……高羽意识到了这一点。
“高羽！”佐藤艰难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被咒灵压住，他根本动弹不得。他看不见咒灵，只感觉自己身体非常沉重，穿的高领毛衣勒得他难以呼吸。不过，相较于身上的难受，他更作呕于为什么高羽这家伙完全不跟着自己的节奏走！
高羽不应该解释得急赤白脸，然后自己再以一句“只是一个小玩笑而已，你这都开不起吗？”一击脱离吗？
高羽不应该冲过来想要打自己，然后自己凭借健壮的身体把这个弱鸡仔按在地上打，好回报在大学里他打自己的那一拳吗？
为什么这种家伙又成为了大家的焦点？
自己还没站稳摔了一跤，哈！这个家伙肯定在哈哈大笑自己吧？想想就令人恶心！
佐藤此刻完全抛却了礼貌的假面，他大声、指名道姓地咒骂着。
一缕缕漆黑的负面情绪从佐藤身上飘了出来，没入了压他身上的咒灵体内。原先细长的咒灵像是吹了气的气球一样膨胀了好几倍，甚至扁扁的、类似于头部的地方也鼓起了一双厚实的嘴唇，它张开了嘴，发出了和佐藤一模一样粗粝的嗓音——
“高羽史彦，好恶心好恶心。我嫉妒你你能不能去死啊！为什么你这种智障能过得那么好我却只能每天在居酒屋喝到深夜假装自己在加班让那个丑婆娘相信我受傻逼上司重视啊，去死去死去死通通去死……”
宛若诅咒二重奏般的诡异场景让高羽背后的寒毛立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其他几个同学见到这个景象，连忙想要扶起佐藤，但他们同样看不见咒灵，只在接触到佐藤的瞬间就被他身上的咒灵触手打飞了出去。
一时间尖叫声四起。
“怎么了？是地震了吗？”“好像有东西压到了我的脚！”
整个居酒屋开始震动。愈发慌乱的人们身上散逸出的恐惧、惊慌让佐藤身上的咒灵愈发膨胀，缠住佐藤脖颈的触手更加用力了，那肥肉堆积的脖颈被硬生生勒出了一道红紫色的痕迹。
佐藤的声带被紧紧压迫，他的声音几乎消弭，沙哑艰难的咳嗽声也被咒灵不断重复的诅咒话语完全盖过。他胡乱挥舞着手，但也只是徒劳的挣扎。
看到呼吸愈发艰难的佐藤，高羽陡然意识到，他是咒术师，他可以祓除咒灵。
对，祓除咒灵。就、就用自己的术式！得想出一个只要自己觉得好笑的事情，咒灵就会消失，佐藤就得救了。
自己觉得好笑的事情……呃，咒灵喜欢吃麻花，所以它把自己变成了麻花？
佐藤的咳嗽变成了呜咽，咒灵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它的触手开始胡乱地挥舞，被扫到的木桌都变成碎屑。
高羽看着快被彻底压到身下，几乎要被吞没的佐藤，冲上去想要把他直接拉出来。但被咒灵的触手轻轻一扫，高羽也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
好痛！
高羽靠在墙边，看着更加肆意张扬的咒灵，从内心蔓延出一股迷茫和绝望。
为什么会这样？这应该……只是三级或者是二级的咒灵吧？他不是特级咒术师吗？可是为什么他根本打不过？
他的术式发动不了，得赶快想想好笑的事情，就像是把公寓的网断了一样！
好笑的事情……
好笑的事情……
——可是，这种情况下，根本想象不出来觉得好笑的事情！
耳边充斥着咒灵用佐藤的声音发出的诅咒声，以及人们慌乱的尖叫。
高羽攥紧了手，指甲深深嵌入到了手心，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但他的大脑却依旧混沌一片。
他真的……是咒术师吗？
为什么他救不了人……
蓦然，一滴冰凉的水滴到了他的手背。
高羽低下了头。
他看到了一坨白白的脑花从他的裤子袋中钻了出来，慢吞吞往外爬，地上留下了一些湿漉漉的、如同软体动物爬行的痕迹。
“欸？”高羽呆呆地看着地上爬动的脑花。
脑花往旁边稍微转了一点，露出了脑花上的一张嘴，它回答道：“啊，是你啊，搭档。一会没来这里就长咒灵了，我很忙，不要打扰我。”
虽然声音和记忆中的不一样，但这个语调以及那一声“搭档”让高羽瞬间把这坨白白的脑花和他魂牵梦萦的男人联系在了一起。
“羂索？”
“是我。”脑花回答，他继续往前爬，“哦，对了，看在搭档过的份上，建议你也赶紧走。”
高羽茫然地问：“为什么？”
“你的术式压根就用不了。再不走，你就要成为第一个被二级咒灵弄死的特级咒术师了。没想到，过去了这点时间，你变了那么多。”脑花的声音带着些感慨。
“我其实并没有变，我也不会走。”高羽怔怔地看着地上的脑花，眼神逐渐坚定，“我可以用术式！”
脑花爬到了门口：“现在的你根本不可能……”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自咒灵的头顶上，凭空出现的淡黄色液体如同海啸般倾泻而下。咒灵被浇了一个满怀，它摇摇晃晃了几秒，随后嘭地倒在了地上不动了。
脑花：？
他看着淡黄色的液体铺到了地上，沿着地面一路蔓延到了他的面前，浓郁的啤酒味和白色的泡沫几乎将本就不高的它淹没。
最低处的那张嘴还不可避免地呛到了几口。
是啤酒。
脑花沉默了一瞬：“所以，你是看到我，觉得用酒生腌这种做法很搞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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